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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旬听得玉灵子的话,此时渐已面无人色,只是呆呆出神,玉灵子心中暗道:“倘若他执意要做那小妮子的师父,也就是心甘情愿自降一级了,到时候他以那小妮师父的身份来求我将无极游魂手传给他,老道身为本门长辈,面对本门后辈求学,不好拒绝,只能将无极游魂手传给他了,这……这事还真不好办,不知我那菩萨兄弟会不会介意?”
忽见波旬身子向前一倾,跟着又坐直身子,转眼仍然笑脸相迎,只是道:“玉灵兄,这收徒一事,也不急在一时,咱们现在就可始这赌局如何?”
他刚才听到玉灵子的心思后,再难压抑那恶心之感,一口鲜血竟然涌上喉头。好在他修为坚固,在第一时间将鲜血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没让人看出他的窘迫。但却不敢继续此话题,赶紧让赌局开盘。那准备收崔晓雨为徒一事,再也不敢提出来了。他一时急着摆脱玉灵子的话语纠缠,意忘了来时的初衷。
斗地主虽是小事,可参与之人却是个个都非同小可。波旬自不比说,万劫以来,特立独行的天魔(当然,他自己不这么认为);玉灵子,是众人共同鄙视的人物,虽然人人欲杀之而后快,却奇迹般活到现在,而且还活得挺开心的;崔晓雨,心思最单纯的赌博圣手,众人眼中的罕见的修行天才。倘若刘迦依然是狗仔队的身份,这场赌局的采访当能列为他职业生涯中最有价值的新闻。
余者众人看着这三人的赌局,人人惊讶无比,不禁全神贯注地注目起来,都忘了自己现在还是囚犯呢。
且说欣悦禅出得波旬禁制的空间,直落在他化自在天,立时被人发现。那能被波旬请至他化自在天的人物,都非寻常之辈,忽然感应到有修为相对低劣的人物到来,都是暗觉诧异。
不待刘迦出手,那临将臣和聆听已闪至欣悦禅所在地,掠起她,飞回刘迦之处。
刘迦收回心神,对欣悦禅笑道:“哎,你还真是厉害啊,当年能逃脱无乐天的禁锢,现在又能逃脱波旬的摩掌,可见逃命这种事,也是熟能生巧的,越逃越有经验呢。”
他见到欣悦禅平安无恙,心中高兴,难得来上一句戏语。可欣悦禅却并非是自己逃出来的,而是波旬开恩放出来的。她此刻正心事重重,听了刘迦的调侃,立刻觉得对方是故意在挖苦自己,再加上许多想不通的郁闷堆在心中,一时没处宣泄,那暴燥的脾气再也不能按捺,伸手“啪”地一声就给刘迦一耳光,清脆响亮……也算是诸界罕有的耳光呢。
刘迦的修为正在不断突破“我执”之困,那“假我”积累的世间习气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小,个人境界也越发趋至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乍见欣悦禅伸手挥至,压根儿就没想过防备什么,由得她硬生生地把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自己脸上。
一时间整个他化自在天全安静了下来,远远近近的上万修行者均不知发生了何事。
有人见欣悦禅出手一击即中,立时暗道:“这女人修为好厉害,看起来没啥突出的地方,却能在瞬间给那小白脸一巴掌,让对方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这是何种法门?”
也有人见此一幕,暗暗以自身修为映衬:“如果那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有没有本事躲得开?那巴掌看似没有多大力道,但想来内伤一定深重无比!小白脸死定了!”
更有人看得仔细,暗中分析道:“她那一巴掌,看似速度不快,却能让对手无从躲闪,说不定另有大神通制住了对手,那一巴掌只是假像。这小白脸见了美女,便油嘴滑舌地找人套近乎,失去了制敌先机,也算是自找死路了。下次我要遇见类似的女人,一定要记得先下手为强!”
这边厢,刘迦也在一耳光过后,已从欣悦禅愤怒的念头中,得到她何以有如此夸张的举动。他也不嗔,也不恼,只是笑嘻嘻地说道:“嘻嘻,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心中郁闷,随便瞎说了几句,让你更加不开心了。向你道个歉,你千万别老记在心上哦。哎,如果你刚才那巴掌打得不开心、不够过瘾,不防再多打几下?”说着,他还真把脸凑至欣悦禅面前,做出一副让欣悦禅再打的样子。
此话一出,人皆哗然。
临将臣苦着脸急道:“这这这……你们俩这算是啥?小白脸,这女人揍你呐!你就算好男不和女斗,也不该如此没脾气吧?小白脸,我我……我居然给你这种软柿子男人护法,我一定是疯了!”
聆听也在一旁叫道:“欣姐,这现场看热闹的不下上万人,你这么打老哥,太不给面子了吧?你你你……。你就不能换个没人的地方再打他?”
小云体内那干玉看得发愣,似笑非笑地自语道:“中相这一巴掌固然打得不是时候,可宫主道歉的那句话……。可说得更加不是时候,咱们天幽宫的颜面,被这两人彻底扫尽了。”岐伯笑得前仰后合,只是不断叫道:“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我自从出道以来,真没见过这种事!”
那千万里之外的众多修行者,本来还在各自揣测小白脸会如何反击对方,没想到这人的表现大大出于众人意料,挨了一耳光之后,竟又把脸凑过去,让别人继续打,如此下贱、如此无赖,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以致于在场诸人没一个能想得通其中深义,反而有人不耻道:“这人轻薄无聊,是个色鬼,今日正好灭了他。”
那欣悦禅也没想到刘迦会是这种反应,再加上从聆听的话中听出,这四周大有人在,微怔之余,菲红上脸,自觉尴尬之极,顿足娇嗔,转身背向刘迦。
刘迦揽过她的肩,笑慰道:“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被你打的人又不是我,只是一个假有的我而已。当年释迦佛被人支解后,不仅不生气,还发誓成佛后要先度那人。我虽没佛祖的修为心量,但我也见样学样,就凭你今天这一巴掌,他日我了道成就之时,倘若你尚未了断生死,我一定生生世世都来度你,直到你成佛为止。”
欣悦禅听他说得古怪,再见他依然那副嘻皮笑脸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嫣然莞尔,怒火全消,对着刘迦嗔道:“你这油嘴滑舌的死小白脸,当心我真得再打你!”
这欣悦禅本是一个做事极其率性的人,此时见刘迦无比纵容她,以为这小白脸不顾一切地讨好自己,一时莫名开心万分,只觉神彩飞扬,眼中只有刘迦,哪管四周千万人的眼睛?这一笑尽解无限愁绪,早将玄穹他人受困一事忘得干干净净(就算记得,恐怕也是巴不得崔晓雨赌输吧?),至于刘迦为何会在此天界被困,她压根儿不想知道原因。反正只要两人在一起欢悦无限,就算是死在这里,她也全无所谓。
刘迦见她已无烦忧,微微笑过,转身面对无尽虚空,朗声笑道:“哎,对不起各位,刚才我忙着消个人的业力去了,冷落了大家。呵呵,现在咱们继续,咦,刚才聊到哪儿了?”
那他化自在天的修行者,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百转千廻的人,可谁见这种场面?眼前这人不嗔、不怒、不羞、不恼,视万人眼光于无物,视荣辱面子如粪土,坦坦然然,了了荡荡,拿得起放得下……甚至根本就未曾拿起过一般。如此举重若轻、进退无碍,于谈笑间见真性,于取舍间见决断……尽在片刻已将诸人震摄。
过得好一会儿,空中才传来一声浓重的叹息,在道:“我也不知道这人是脸皮太厚了,厚到已无廉耻的地步了呢,还是他的修为真已到了无为之境。哪位仁兄见识高的,不妨为大家伙开示一番如何?”
又有人哼道:“这哪是什么修为?一个喜欢讨好女人的小白脸,厚颜无耻而已!”
此音刚落,刘迦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已在跟前。那光影流动,是是非非,可辩难辩,非真非假,直对着刘迦笑道:“小白脸,倘若你真无嗔无怒,老夫给你一耳光如何?”
不待刘迦开口,临将臣闻言大怒,脱口骂道:“他妈的,今天是不是范太岁了?是人都可以欺上门来?你们这些混蛋,侮辱小白脸,就是直接地侮辱老子!”
他刚才就因为刘迦被欣悦禅当众羞辱一事极为不满,此时再难压抑,说罢,扬掌直劈,“沤心沥血”之能破空而出。
刘迦见之大惊,叫道:“不要鲁莽!他这是星光体投射!”话音一落,已见临将臣“啊”地惨叫,身子向后遥遥飞去。那星光体乃生命心能精粹,临将臣被其一击,只觉浑身上下欲崩欲裂,四大分离之感陡然而起。整个身子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眼见对方身影随着临将臣飞去的方向拖出长长的光痕,刘迦挥手将其截断,同时说道:“别为一己之甚,老兄既已教训了他,又何必定想致人于死地?”
空中传来一声怪笑,道:“葵稀提那,你打的那个僵尸,正是臭名昭著的临将臣,就算杀了他,也是为诸界除恶哩。”
刘迦没有理会那怪笑,见葵稀提那的影子忽现光茫,忍不住笑道:“葵稀提那,倘若我此时分出一个身子,直接去偷袭你那正身,你这星光体是死是活?是留是存?你真以为我不知你的正身藏于何处?”
葵稀提那闻言大惊,想起刘迦前时的举动,知他所言非虚,立刻将身影放大,刹那即将刘迦笼照在其中,又沉声道:“你就是知道我正身于何处又怎么样?你此时已是瓮中之鳖,我只需要关门打狗就是了!”
聆听摇头道:“我最讨厌‘关门打狗’这词,发明这词的人定是我的冤家债主!”
刘迦见葵稀提那的身影渐聚光茫,笑道:“葵稀提那,你知道你这星光体是如何才有的?”
葵稀提那不屑道:“天下万般法门,无不为修练而有,星光体乃人之精魄所在,我此时的星光体已不见得一定要依附正身,就算你真找到我的正身又如何?”
刘迦摇摇头,认真地说道:“天下万般法门,皆是因心而有,业识构成你的知见,这知见包括你的存在、你的形象、你的性格、你认识世界的方式和习惯,凡你以为真实存在的一切,皆因心而变现,只不过各人业识有异,因此才会有人与我的不同。”
说着他身形猛然暴涨,一边突破葵稀提那的光影包围,一边说道:“咱们常常以为,不需要身体而独自存在的那个灵体,就该是真的自己了,这知见使你现在的形象被一念所执,落于假境。”他话音一落,葵稀提那整个身形已缩微在他掌中。
葵稀提那见此大惊,不知何时形势已变得相反,自己反被对手置于掌间。他连忙东突西串,总是无法脱离刘迦掌心,仰面只见刘迦的形象巨大之极,自己就像一个小动物被人握在掌心一般,一时吓得连连大喊:“原来你也是修星光体的!”
刘迦摇头道:“我所修法门,心之一字而已,称作佛法也行,称作道也行,称作其他名称也可,不外乎识本心、见本性,法只是一个假名,何必苦苦纠缠着名相不放?”
他五指放光,倏地一声,从远处搬来一物,与葵稀提那的身影刹那合体。葵稀提那一个跟斗翻了出去,刚立住身形,双手上下乱摸不止。这才注意到,刘迦不知用何术将自己藏在暗中的身体移了过来,与自己投射出来的星光体自然聚合。他修星光体多年,从未遇过此事,一时被吓得恍惚起来,不知此身是谁身,不知此体是谁体?
刘迦见他恐惧,又道:“其实万法平等,没有好坏,也没有高低,但求弃掉我执,达悟本心而已。修行过程中的神奇卓异、万境迁移,都是妄念变现的有为法,无非梦幻泡影,虽得非真。得无所得者,便是那本来面目。”
葵稀提那虽然惶惑,但刘迦的支言片语却听得清清楚楚,暗思良久,忍不住道:“那你刚才的法术是怎么来的?”
刘迦笑道:“我何来法术?和你一样,随心变现罢了。咱们唯一不同的是,你固执的认为有一个可见可得的你,固执的认为你只能变个星光体出来,总在一个点上执着,而我觉得没有一个固定的我存在,没有一个不变的什么体存在,因此更自由一些而已。”
葵稀提细思刘迦之语,暗暗忆想自己修练的诸般体会,良久,终于恍然。此念转过,似觉浑身上下无比轻松自在,从前的疑惑顿然冰释,放眼三千世界,竟是无挂无碍。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感猛然升起,不必执着什么、也不必放弃什么。
他心中感动,忍不住跪向刘迦,作礼道:“多谢前辈打破玄机,为葵稀提那捅破这一窗户纸,大恩不言谢,葵稀提那从此不与佛门弟子为难。”言罢,站起身来,回归原位,安坐寂静。
破禅锋笑道:“这厮是个自了汉,自己明心见性就不管别人了,咱们还困在这里呐,他也不帮帮忙?”
刘迦摇头道:“波旬能困住我,是因为我尚有其他的知见积习未破,否则他困不住我。与其说是波旬困住了咱们,不如说咱们自困于此。庸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