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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穹闻言大喜,道:“晓雨姑娘,你真是冰雪聪明,不妨再细说下去。”
崔晓雨抿嘴而笑,依然用那细若蚊翼的声音,笑道:“地藏菩萨不是发过度众生的愿吗?这个愿就会随着不同的缘,现不同的相。嗯……就是说,如果某个人能从父母的行为上开悟,地藏菩萨的愿就会应缘现出这个人的父母相,成为这个人的父母,陪在他身边,助他开悟……我们嘛,大概就是经书上说的那些心外求法的外道吧,因此地藏菩萨的愿,就会应缘而现我哥这样一个由外道而入心法的修行者相吧?通过这个相的转变过程,我们就能知道,心外无法,法法一心的意思吧?”
她的声音虽细不可闻,但小阿菜在一旁听得却是仔细,闻言之下,立时明白,开心道:“我明白了,经中有说,菩萨度人,变化万千,只看那人应以何种身相得度者,便会示现何种身相度之。咱们是一群充满困惑的人,是一群不知心法为何物的人,外加咱们全是些自以为是、傲慢无礼之人,看不起别人。那菩萨则现出一个让咱们敬服的人,能和咱们勾通的人,演出一段故事,一段从不知心法转变到知心法的故事,告诉咱们如何自度呢。”
崔晓雨点头道:“是啊,倘若不是我哥这样的形象,我们不佩服他,或是从心里面拒绝他,排斥他,讨厌他,看不起他,他又如何和我们勾通呢?”
小阿菜连连点头笑道:“因为这个形象对咱们有用,咱们能从这个形象上得到益处,就相当于咱们该以这个形象得度,所以他应缘现这个象出来……咦,这菩萨的心眼可不少啊。”
李照夕疑道:“那我该以何种形象得度呢?我不自大啊,我谦卑得很啊,我也不是外道啊。”
崔晓雨听得好笑,又道:“大概是李大哥喜欢记述名人传记,因此菩萨示现出我哥这样一个修行界的名人,你在记述他的故事的过程中,慢慢就明白心法为何物了吧?还有,李大哥的偶像不是李淳风吗?我哥既曾是李淳风的弟子,又能青出于蓝,你不是更容易接受他吗?”
李照夕点头道:“哦,我明白了,那就是说,我该是以名人身相和偶像身相得度的人,他就变一个名人和偶像的人生历程来给我看……心眼果然多啊,我不知不觉就被他引过去了呢。”
齐巴鲁在身后也听明白了,大喜道:“咱佛门就是玩心的,心眼自然是多得很。”李照夕点头道:“是啊,比那蜂窝煤还多呢。”玄穹笑道:“这正是心的能,因其无所不能,所以能应万缘起万相呢。”
戈帛和达摩克利斯心中有所思量,暗自疑道:“若不是当年宫主以一界之尊的能力让我们敬服,我们何以会依附在他身边?又如何会和他结下这数世大缘?倘若他当时不是以天幽宫宫主的形象出现,而是以所谓正道、正义之士的形象出现,我们这群率性无羁的人又哪会看得起他?若说宫主的形象是地藏菩萨的愿和咱们的缘起相,那地藏菩萨本身又以何种缘而成菩萨的相呢?”
小云体内那群灵体也在各自思索,有人道:“倘若这小白脸不和咱们在结下怨仇,咱们何以会死了都不放过他,一直纠缠着把他找到?咱们一生就为了寻仇,可后来终于找到这仇人了,他却正在散去原有的修为,给咱们机会,让他们对他狂砍乱斫,听任咱们发泄不满和愤怒,最终咱们却和他成了好朋友……这缘可真是奇怪啊。”
小云此时已明白许多,在一旁笑道:“嘻嘻,你们这群人,在一次抢夺地藏神通的大会中,不知在他身上砍了多少刀,发了多少狠,那个我今生在未醒过来之前,我执在,没有菩萨的智慧,便有个人的私心,那时他可是随着这个业力迁流在走,自然会把你们留给他的痕迹如数奉还哩。”
那梅林没有注意到这边众人的话,只是被刘迦一连串的关于“转世者谁”的话问来怔住,但转眼他又道:“咦,小白脸,你能说出这番绕口令般的鬼话,肯定就是佛门中人了,你一定才是那个小白脸刘迦。我以前听格瑞预言过,那未来有一个修逆法的菩萨要示现以外道转正法、以魔头转菩萨的相……哎,反正你们这些秃子都喜欢自恋,把人家一口气统统打为外道。”
他也不管眼前的刘迦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抱着“宁可错拿三千,不可放过一人”的念头,弹指即向刘迦下手。
他那咒语来得之快,连刘迦也未曾想像得到,那咒语已倾入刘迦体内。
刘迦觉得身体中隐隐约约有所异动,但那力道极其细微,若不细察,就会忽略过去。他暗道:“我此时的证量未到不动地境界,因此虽然不被他的咒语诱动,但依然能感受到积习在微弱起作用呢。”
他就此微微沉吟处,已让梅林大感不解。梅林和刚才那僧人已有过交手经验,两人的能力可说在伯仲之间。此刻既见这位穿西装的小白脸和那僧人长相如此相似,主观臆料两人修为也该差不多吧(长相一样,修为也该差不多,这算啥逻辑?)。当下毫不留情,欲一击得手,干脆将两人和大丑同时带走吧。
可偏偏那小白脸不为所动,咒语如石沉大海,不起波澜。
梅林忽然觉得耳中嗡鸣不断,身上有些酥痒,正在惊异,听得刘迦道:“你那咒语在我这儿没起作用,咒语的声形二相,没有承载体,便只好以你自己为承载体了。”
梅林一明其理,赶紧解咒。
梅林一生很少输过,哪容得如此尴尬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无处下台,正待发个狠,再来一次,忽见一侧那僧人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正冷冷道:“死要面子有何益处?”
梅林乍见他说话,也不知他醒过来多久了,大惊之下暗道:“这双胞胎要是一起发力,我可吃不消!”
他心中急着找出路,忽听圈外有人叫道:“梅林老弟,只要咱们联手,不说两个小白脸,就算千万小白脸,咱们也让他趴下了!”
话音一落,一位身形飘逸的老者悠然而现,玉灵子叫道:“波旬老哥,好久不见你了啊!真是幸会啊!别来无恙吧?”
波旬身形一落,没想到第一个迎接他的人,竟是他最厌恶的玉灵子,当即转头即骂:“我呸!谁是你老哥?!别乱套近乎!”
玉灵子被他一骂,面上顿然失色,但转眼立刻明白,暗道:“哦,我知道了,他因为前时不敢和我比试无极游魂手,心中自知落了下层,那脸上无光,便羞于和我相认。哎,这老仙也真是的,我玉灵子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吗?我自然是学我菩萨兄弟,大人大量,不计较这些罗。”
念及此,他当下笑容满面,对着波旬拱手道:“波旬老兄,咱们都是修行人,该当拿得起放得下,何必为了一场切磋而耿耿于怀?老道说话不拘小节,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是老道的不对,向你陪礼道歉吧。今后老道不提那事就是了。”
波旬浑身一颤,气血渐感有些不顺,怒极反笑,对玉灵子骂道:“我算是见识过了,你还真是我的冤孽!”
说着他转头又对刘迦骂道:“瞧瞧你,瞧瞧你哪像菩萨的样?嗯?收留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人在身边,菩萨有这么做的吗?我在你们的经书上看到过,菩萨也有眷属,瞧瞧你的眷属都是些啥?”
说着他余光正好瞥见崔晓雨,又瞬间换过一副慈眉善目的面孔,对崔晓雨笑道:“崔姑娘,我可不是在骂你,你和他们不同,你不属于他们这一类的,你和我是一边的。”
李照夕一听,立刻在日记本上写道:“如果晓雨妹妹和波旬是一边的,那可真就是名副其实的崔姑娘了,催人命的姑娘,简称催姑娘。”
崔晓雨见波旬和她说话,并且把她定义为另一边的人,赶紧摇头道:“我和我哥是一边的,不然我们哪会在一起?”
波旬摇头道:“在一起就说明是一条心啦?夫妻还同床异梦呐。他们佛门还说众生一体呢,一体就一个想法啦?我看大大不见得。你虽然身在他们这里,可你的心却在我那边。”
刘迦听他胡扯,忍不住开口道:“咦,波旬,你这算啥话来的?你随便定义人家小姑娘的心在哪儿,你还有点点仙人的风度没有?”
梅林在旁听了这话,立时不屑,指着崔晓雨,对刘迦道:“她这把年纪了,也算小姑娘?你这是啥眼神啊?怕是刚才故作镇定,其实终于还是被我的咒语给弄伤了脑子,开始说胡话了吧?”
刘迦乐道:“你那小儿科的咒语,也能弄伤人?最多也就只能唬唬小孩子吧。”
那僧人一听这话,立时脸上一红,对刘迦道:“哎,这话是怎么说的?唬唬小孩子?刚才我不是中招了吗?我是小孩子吗?”
这四人正在斗嘴,一旁齐巴鲁看得着急,忍不住挠着头,对玄穹道:“玄哥,小白脸菩萨和他们几位不知修的是什么缘,好古怪啊,他们几位居然能在一起聊天吗?”
玄穹也多少有些不解,点头道:“是啊,刘迦兄弟的性格,我也捉摸不透,有时候挺严肃的,挺正经的,挺认真的,可有时候也挺那个让人不解……面对波旬和梅林这样的大魔头、大恶人,他居然有心思开玩笑聊天。人说菩萨境界深不可测,果然如此。”
小阿菜一边思量,一边道:“大概……大概在他心中,世间并没有什么魔头恶人吧,在他眼中,一切众生平等,与佛无异吧?”
玄穹闻言大震,一念正悟自己的境界为何迟迟到不了六忘中的“忘意”,乃是习惯分别一切名相,习惯分别一切善恶,包括分别境界的高下不同。他此念一起,前些日子的种种心障,豁然冰释,心中通透坦荡,了了空明。
他心生法喜,不觉握着小阿菜的双手,想道一声感激,但于此境界处,哪还有什么语言表达谢意?只是对着小阿菜连连点头。
李照夕看到这一幕,摇摇头,在日记本上写道:“玄哥用目光注视小阿菜,但没有说话,想来两人是用传音在勾通吧?这两个老家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呢?一定要用这秘密交流的方式?可疑啊。”写到这里,他又开始习惯用他的猜想来替代事实,补上一句道:“咱们这群人,修了多年,高人没修出几个来,倒是同性恋越修越多了呢。再这么下去,早晚我也会修成变态写手呢。”念及此,心中竟起萧涩之意。
第三十部 心想事成 第十章 人格化的心和非人格化的心
上一回说道,那玄穹和小阿菜不明白刘迦为何见到波旬和梅林这样的魔头恶人,并不生嗔怒,也没有丝毫排斥。小阿菜大概猜到刘迦以平等心待人,使玄穹多有领悟。
但玄穹所领悟的平常心,比偶们平时口中说的“平常心”要精深与微妙得多。偶们所说的平常心,大多是相对于心情的起伏。修行者所说的平常心,更多是要抹平因人生经验、造作积累和认知理解所留下的知见痕迹。有相对,有比较,即有不平。
但这两人的话,却被波旬听到了,波旬多有不满,转头对小阿菜哂笑道:“哦,他以平常心待人,所以就能宽容我这个魔头?你这话好大气啊,一开始就把老夫定为魔头了,而他们菩萨却是因为高人海量,能容我这魔头。这么说起来,能容下我,也无非就是为了反衬这些菩萨的境界高嘛。这也太自恋了吧?”
说着他又指着刘迦的鼻子,道:“还有你,你们佛门把别人都定义为外道,就你们是正道,这算心量大吗?一个外道二字,就把咱们全排在外面了,都不是你们一边的了,这是不是取相对观呢?你们不是要中道吗?要中观吗?我既然在你们的对面,就是相对了,还中道个啥?”
一旁梅林对他的话特有感触,连连点头,双手抱在胸前,赞道:“波老大说得好,不过我从来都不屑他们所说的外道什么的,我能容他们佛门弟子,他们佛门弟子不能容我。”言下之意,我梅林的心量是最大的呢。
齐巴鲁忍不住急道:“梅林老大,你能容咱们佛门弟子吗?你一来就恶整那个…。”说着他用手指了一下那僧人。
梅林笑道:“我如果不能容你们,还会理你们?你们还能见到我?我抓你们这些秃子,说明我看得起你们嘛。就像吃东西一样,你不喜欢的食物,你会吃吗?要吃下去的,自然是你喜欢的东西嘛。”
齐巴鲁不善辩才,被梅林一席话堵住,无法继续,只是吞吞吐吐道:“这这这……咱们在你眼里,就是……一堆食物吗?”
刘迦听得好笑,摆摆手,示意齐巴鲁别争下去,他对波旬和梅林道:“任何一个修行门派,必有一套修行理论,理论必然是针对处在过程境界的人所说的,已然证果的人,理论已没用了,又何必说?既然理论是说给正在修行的人,必然是相对说法,有此法和彼法的相对不同、相对差异等等。同时对已经入了一个门派的人而言,他要学习的内容,肯定是该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