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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万!霍尔斯顿似乎已感到那笔钱在他手指间簌簌滑动。“相信我,我正在想尽一切办法,”他祈求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说了没用,宝贝,”她说,“老P。J。说了才算。”
电话挂断了。
霍尔斯顿呆坐在椅子上,诅咒命运。他到哪儿去寻觅一颗相同的十克拉绿宝石呢?他极度苦恼,陷入深思,桌上的内部电话响了第三遍他才听到。他按下电钮,大嚷道:“什么事?”
“一位玛瑞萨夫人打来电话,霍尔斯顿先生关于我们登广告寻访绿宝石的事。”
又是一位!这一天早晨,他已经接了至少十次电话,统统是浪费时间。他拿起话筒,语气粗鲁地说:“喂?”
话筒里传来一位带意大利口音的柔软的女性声音:“早上好,先生。我在广告上看到,您大概希望购买一颗绿宝石,是不是?”
“如果是我要的那种,不错。”他颇不耐烦地说。
“我家里有一颗绿宝石,已经收藏多年,卖掉它我感到很遗憾,不过,我现在的境况迫使我不得不这样做。”
这类话他早已听腻了。我必须再一次询问克里斯蒂,霍尔斯顿想,或者索斯比,天知道关键时刻他们会收到什么个人财产,也许——“先生?您要的是重十克拉的绿宝石,是不是?”
“对。”
“我有一颗十克拉的绿色——哥伦比亚。”
霍尔斯顿刚要答话,发现自己的喉有噎住。“您——请您再说一遍。”
“哦,我有一颗重十克拉的草绿色哥伦比亚宝石,不知您是否感兴趣?”
“也许,”他审慎地说,“您是否可以来一趟,让我过一下目?”
“恐怕不行,我现在忙得脱不开身。我们预备为我丈夫举行一次聚会,正在大使馆里进行筹备。也许下星期我可以——”
不行!下星期就太迟了。“我能去府上吗?”他竭力掩饰声音中的焦急,“我现在就可以动身。”
“哦,恐怕不行,我现在要去商店。”
“您住在哪儿,夫人?”
“萨瓦里饭店。”
“我十五分钟就能赶到,十分钟。”他的声音焦灼急迫。
“也好。您的名字是——”
“霍尔斯顿。格里戈里。霍尔斯顿。”
“我的房间是——二十六号。”
※ ※ ※
出租车仿佛行驶了一个世纪。霍尔斯顿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假如这颗绿宝石真的与另一颗相似,他将成为梦里也想象不出的富豪。四十万美元!从中可以赚三十万。有了这些钱,他便可以在里维爱拉买一幢房子,也许还可以买一只游艇。有了别墅和自己的游艇,他就可以勾引无数漂亮的年轻女人……
霍尔斯顿是位无神论者,但当进入萨瓦里饭店的过厅,朝二十六号房间走去时,他却开始祈祷:愿这颗宝石与另一颗相似,愿它能博取老P。J。本尼克的欢心。
他在二十六号房间前停住脚步,呼吸缓慢而深沉,尽力控制住心跳。他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哦,上帝,霍尔斯顿心想,她走了,她没在等我。她出去买东西去了,而且——门打开了,霍尔斯顿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位尊贵的夫人。她看去五十来岁,眼眸黑黝,脸上有皱褶,黑发的边缘已染上银霜。
她说话时,声音柔软,仍带着那熟悉而优美的意大利口音。“您是?”
“我——我是格里戈里。霍尔斯顿,您曾打——打电话给我。他因紧张而口吃。
“啊,对。我是玛瑞萨夫人。请进,先生。”
“谢谢。”
他走进房间,两条腿紧紧并拢伫立着,以便不使它们颤栗。他险些脱口而出:“绿宝石在哪儿?”但他控制住自己。他知道他不能表露出急迫的心情。倘若宝石合他的意,他还可以讨价还价。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专家,而她只是外行而已。
“请坐。”夫人说。
他坐下来。
“唔,我的英文讲不好。”
“不,不,很不错,不错。”
“您喝茶还是咖啡?”
“我什么都不要,夫人,谢谢。”
他感到自己的胃有些痉挛。现在就提绿宝石的话题是不是为时尚早?然而,他不能再等待了,哪怕是一秒钟。“绿宝石——”
“哦,这颗绿宝石是我祖母送给我的,我准备等我女儿二十五岁时,将它传给她。可是,我丈夫要在米兰开办新的生意,而且我——”
霍尔斯顿心不在焉,他对坐在他面前的这位陌生人所讲述的枯燥的家庭琐事毫无兴趣。他急于想看到那颗绿宝石。这种拖延实在令他不能容忍。
“而且我认为帮助我丈夫兴办生意很重要。”她苦笑了一下,“也许我在做蠢事——”
“不,不,”霍尔斯顿急切地说,“完全不是着样,夫人,支持丈夫本来就是妻子的责任。绿宝石在哪儿?”
“在这里。”夫人说。
她把手伸进衣袋,掏出一颗用薄绢包裹的宝石,放到霍尔斯顿面前。他凝眸细看,不禁喜出望外。他眼前的是一颗他所见到过的最精巧的十克拉草绿色哥伦比亚绿宝石。它在形状、色泽、体积上与他卖给本尼克夫人的那一颗如此相似,以至几乎看不出任何差异。肯定是有差异的,霍尔斯顿内心说,但只有鉴赏家方能洞察得出。他的双手开始发颤,但他却佯装漠然。
他转动宝石,让阳光反射到它的各个美丽的刻面。“这颗宝石蛮漂亮的。”他轻描淡写地说。
“美极啦。多少年来,我一直珍惜它,我真不想将它卖掉。”
“不过您做得对,”霍尔斯顿抚慰她说,“一旦您的丈夫在生意上获得成功,您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收集这类宝石。”
“我也是这么想的,您很通情达理。”
“我要为朋友帮个忙,夫人。我们的店里有比这更高级的珠宝,但这位朋友的妻子买了一颗与此相同的绿宝石,他想再买一颗配成对儿。我想他大概肯出六万美元购买这颗绿宝石。”
夫人悲戚地说:“我的祖母要知道我将这颗宝石只卖了六万美元,她在坟墓中的灵魂一定会来纠缠我。”
霍尔斯顿噘了噘嘴,他有资本把价码再放高些。他笑笑,说:“我可以告诉您……我将设法劝我的朋友出十万美元,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渴望得到这块宝石的心情太迫切了。”
“这还差不多。”夫人说。
霍尔斯顿的心因喜悦而膨胀开来。“好极啦!我随身带了支票簿,可以马上为您开张支票——”
“不,别急……恐怕这还解决不了我的问题。”一抹沮丧的神情浮上夫人的脸庞。
霍尔斯顿盯视她:“您的问题?”
“您瞧,我刚刚说过,我丈夫要兴办新生意,他需要三十五万美元的资金。我可以给他十万美元,但还短缺二十五万。我希望这笔钱也能通过这块宝石得到。”
他摇了摇头:“亲爱的夫人,世界上没有任何价值如此之高的绿宝石,相信我,十万美元已经是赚了。”
“我相信这一点,霍尔斯顿先生,”夫人对他说,“但这却对我丈夫的生意无济于事,是不是?”她站起身。“我还是留下它传给我女儿的好。”她伸出一只细长纤弱的手,“先生,谢谢您光临。”
他立起身,茫然失措。“等等,”他说。他的贪婪与理智在相互角逐,然而他知道,他绝不能失去绿宝石。“请坐,夫人。我想我们一定能达成某种令双方满意的协议。假如我劝我的朋友付十五万美元——”
“二十五万美元。”
“二十万美元,如何?”
“二十五万美元。”
她丝毫不动摇。他决定让步。十五万美元和利润总比没有强,虽然他只好买一幢小别墅和一只小游艇,但这毕竟是一笔财产。帕克兄弟待他菲薄,这是对他们的报应。他决定在一两天之内通知他们,下周,他就可以领略蓝色海岸的风光了。
“就这样说定了。”他说。
“妙极了!真让我高兴!”
这回你可得意了,臭婊子,霍尔斯顿想。但他也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他期待着飞黄腾达。他向绿宝石最后瞥了一眼,把它装进衣袋里。“我付给你一张我们珠宝店帐户的支票。”
“谢谢,先生。”
霍尔斯顿写好支票,递给她。他要让P。J。本尼克夫人为他开一张四十万美元的支票。彼得将为他兑换这张支票,他再用帕克兄弟的帐户为这位夫人兑换支票,然后把差额揣入腰包。他将与彼得商量出办法,不使二十五万美元的支票出现在帕克兄弟的每月财务报告上。十五万美元!
他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沐浴在温煦的法国阳光之中。
※ ※ ※
出租车仿佛瞬间就返回了珠宝店。霍尔斯顿想象得出,当他把这一好消息告诉本尼克夫人时,她脸上一定会绽开欣喜的笑容。他不仅为她寻觅到了她所希冀的珠宝,还使她不用去居住那颓败而四面透风的乡村房子,忍受那份痛苦。
当霍尔斯顿飘然置身于珠宝店时,吉尔顿迎上前说:“先生一位客人想要——”
霍尔斯顿兴奋地想他一挥手。“以后再说。”
他没有功夫关照客人,现在没功夫,将来永远也不会有了。从现在开始,该轮到别人伺奉他了,他要出入赫姆斯、兰纹等最高级的商店。
霍尔斯顿一阵风似地卷入办公室,关上门,把绿宝石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话筒里传来接线员的声音:“多彻斯饭店。”
“请接‘石油套间’。”
“您要找哪一位说话?”
“P。J。本尼克夫人。”
“请稍等。”
霍尔斯顿手握听筒,嘴里吹着口哨。
接线员的声音再度出现:“很抱歉,本尼克夫人已经清帐离开。”
“那么,请为我接她新搬入的房间。”
“本尼克夫人已经离开了饭店。”
“这不可能,她——”
“我把电话转到接待处。”
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接待处,您有何事?”
“哦,请问,P。J。本尼克夫人搬进了哪套房间?”
“本尼克夫人今晨办妥帐目,离开了饭店。”
这里面一定有某种原因,也许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情。
“是否请将她现在的地址告诉我,我叫——”
“对不起,她没有留下地址。”
“她肯定会留下的。”
“是我为本尼克夫人办理的手续,她没有留下任何地址。”
他感到肚子上仿佛遭到猛烈的一击。他慢慢放下听筒,坐了下来,头脑里一片茫然。他一定要想法找到她,告诉她,他终于找到了绿宝石。同时,他还必须从玛瑞萨夫人手里索回那张二十五万美元的支票。
他立即拨通萨瓦里饭店。“请接二十六号房间。”
“您找谁?”
“玛瑞萨伯爵夫人。”
“请稍等。”
接线员的声音还没再度出现,霍尔斯顿便被一种可怕的预感攫住,他感到某种灾难性的消息一定在等待着他。
“很抱歉,玛瑞萨伯爵夫人已经结帐离开。”
他挂上电话。他的手指剧烈地抖动,好不容易才拨通了银行的号码。“请接总会计师……快!我要停止兑现一张支票。”
但,自然,他又晚了一步。他以十万美元的价格出售了一块绿宝石,又以二十五万美元的价格将它重新购买回来。格里戈里。霍尔斯顿颓丧地倒在椅子里,不知应如何向帕克兄弟作出解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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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西开始了新的生活。她在伊登广场四十五号买下一幢古老而漂亮的乔治王朝时期的房子。房间敞亮明快,有足够的面积招待宾客。房前有一座安妮王后——英国人称前花园的俚语;房后有一座玛丽。安妮——即后花园。温暖时节,花园中的花卉争奇斗妍。冈瑟帮着特蕾西为房间布置家具,经过他们两人的妙手,这幢房子成了伦敦最华丽的住宅之一。
冈瑟将特蕾西介绍到社交界,她以一名腰缠万贯的年轻寡妇的身份出现。丈夫曾以进出口买卖起家立业,她立即便大获成功;名流望族旋即为她的漂亮、迷人、聪敏所倾倒,纷纷邀请她参加各种社交活动。
特蕾西经常赴法国、瑞士、比利时和意大利作短途旅行,每次周游,她和冈瑟。哈脱格都获利匪浅。
在冈瑟的指导下,特蕾西研读了《哥达年鉴》和《迪布莱特贵族与爵位名册》。欧洲所有的王室和有衔头的家族的详细情况都记载在这两本书中。特蕾西成了一个变色龙,在乔装打扮、模仿各种方言方面有了极深的造诣。她身上有半打儿护照,在不同的国家里,她一忽儿是英国公爵夫人,一忽儿是法国航空小姐,一忽儿又成了南美洲的女继承人。一年过后,她积攒下了她过去不敢想象的巨大财富。她匿名将大量的钱财过户到资助被释放的女犯人的组织名下;她每月为奥托。施米特寄去一笔可观的养老金。她再也不想从这一“行业”中退出。她喜欢这种挑战:与狡诈和成功的人们斗智。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