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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戒-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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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灿辉回到房里却睡不着。第一晚就成功地做了300多块钱的营业额,令他感到很振奋。师傅说得对,社会主义制度不会饿死人,只要自己敢想敢做,一样可以找到发财的路径。虽然熬夜辛苦了点,但记得老母常说的一句话,唔出辛苦力,哪得世间财?想起死去的老母,欧灿辉心里又涌起丝丝苦痛,人真的不能穷啊,人一穷,连有病也不敢去看……

欧灿辉的大排档营业很理想,连续十多天营业收入都保持300来块钱的水平。阮桂洪自云南回来后一直在家休息,晚上便热心地到欧灿辉的大排挡帮忙。有一晚特别旺,已经加了两张桌子,阮桂洪一看忙不过来,还跑回家把阮桂婵叫出来帮忙。欧灿辉心里便很感动,不过嘴上就没多说什么。父亲一个人做早点忙不过来,已经请了阮桂洪母亲黄三女晚上过来帮忙,说好一个月给回100块钱的报酬,黄三女喜孜孜的答应了。欧灿辉想,远亲不如近邻,阮桂洪真的比自己兄弟还亲。

不过远亲不如近邻说得绝对了点。他的大排档才开了半个月,原想着再做一个星期就歇下来,因为春节来临,惯例是要歇息的,做大排档的,一般都在元宵前后才会再开档。不料就在年二十这一晚,欧灿辉的大排档竟遭灭顶之灾!引来这场灾难的,却是因为对门近邻的投诉!

那晚十点还不到,城监大队来了七、八个人,开来的汽车就堵在街口,要查欧灿辉开档营业的手续。一听任何手续也拿不出来,城监的人二话不说就把所有家什往车上搬,还要欧灿辉第二天去城监大队接受处理。

欧国能听到外面吵吵嚷嚷,赶出来一看情况不对,上前和城监的说理,看带队的人昂起头不愿答理,一下就火了,嗓门大得吓人,又见客人都给吓跑了,城监的还赶着搬餐桌餐椅上车,冲过去就把一个城监推开几尺远,要不是欧灿辉和阮桂洪出死力拦着,他会动手揍城监的人。

欧灿辉原就窝着一肚子火,满城街边小巷都有大排档,只要不摆到大街上影响交通,城监从来不管不问的,偏偏就自己倒霉,城监就是来查自己!他赶忙陪着笑脸和城监的说好话,希望城监不要没收椅桌家杂。连阮桂洪也一改急燥冲动的脾气,也是陪着笑脸向城监求情。待见父亲暴怒不已,欧灿辉转而担心父亲控制不住情绪闯出大祸,也就压下火气和阮桂洪抱着拦着父亲,才算没有把事情闹大。

第一天到了城监上班时间,欧国能早点也不卖了,关了门和儿子直奔城监大队。城监大队的领导见了他俩父子倒是和颜悦色,再三宣讲政策,没有说还要罚款,但没收的物品也坚持不会退还。对“为什么对别的大排档没有查处”的质问,这位领导反驳说,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去查处?!不过后来他还是漏了一点口风,说是因为有人投诉他们才去查处的。

在城监大队扯了半天,不但没要回被搬走的物品,连开档营业的手续也没能办下来。欧灿辉不死心,跑了一趟工商所,营业执照也不能办下来。欧灿辉这才感到失望和沮丧。大排档营业半个月,营业额有四千多元,减去成本和两个服务员工资,虽然有千把块钱的利润,但给城监收缴去的家什就值两千多块钱,不算自己和阮桂洪的工资也亏了一千多块!

欧灿辉越想越生气。忽又想起城监的人说“有人投诉”的话,顿时醒悟是有人使坏,这个人是谁?不用说,肯定是金龙酒家的崔秀云!因为他记起前晚九点多钟,在档口碰见了崔秀云,他笑着和崔秀云打招呼,崔秀云却半眼也不瞧他,昂首阔步直趋内街。欧灿辉当时正忙着炒沙河粉,见崔秀云不愿答理他也不在意,见崔秀云走进欧巷,知道她是方家的亲戚自然是去方家了。现在想起来,肯定是崔秀云还记他的仇,这个心胸狭窄的妇人,真的是恨不得我饿死穷死!呸,怪不得老话都说,世间最毒妇人心呢!……

不过这次欧灿辉没有猜对,向城监投诉的人不是崔秀云而是方清的阿嫲。崔秀云算起来是方清阿嫲的堂姪孙女,亲戚间还是有走动的。那晚闲聊时不知怎么就扯到了欧灿辉的大排档,阿嫲就诉起苦来,说这个大排档晚上吵死人,有些食客半夜深更还高谈阔论,大呼小叫,有了这个大排档她就没睡过安稳觉。

崔秀云撇撇嘴说,这个欧灿辉我早就说他不是好人──既然他的大排档令街坊神憎鬼厌,为什么不去投诉他?姑婆,我敢打包票,对这些街边大排档,只要有人投诉,城监肯定是要管的。

阿嫲不知道什么是城监,方清就说,城监就是专管占道经营的。他倒不是完全因为大排档嘈杂影响睡眠,却是因为欧灿辉的大排档占了街口,他每晚下班都要和欧灿辉打照面,每次见面都觉得很别扭、心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不愿在每晚在他必经之路碰见他不愿碰见的人──对被迫离开金龙酒家的欧灿辉,不见着还好,见着了便觉得有股说不清的味道。如果原来他还有歉疚之心,现在见着了便觉得心烦,恨不得欧灿辉离得越远越好。

阿嫲这时就说,我明天就去街道(居委会)反映,要他们找城监解决问题。唉,我就搞不明白,现在还是不是共产党领导,怎么搞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毛主席在世的时候……

方清最怕阿嫲唠叨过去的事情,连忙对崔秀云说,表姐,最近楼面部的工作有点松了,你是饮食公司的老人,大家服你管,你还是要费点心管好楼面……

阿嫲见方清和崔秀云谈起了工作,倒不好插嘴,思想却转到了明天去街道怎么和街道的说大排档违法和扰民的事。

阿嫲的睡房是靠着临街这一边,外面有一点动静也听得很清楚。去街道反映情况的当晚,她听见城监的车和人来扫荡大排档,心里觉得很得意。这个社会还是社会主义社会,还是共产党领导,钻空子搞邪门歪道的人还是有王法管的。她原不想抛头露面的,听得欧国能怒气冲冲的和人争论,吵吵嚷嚷的像是动了手,她还是忍不住披衣下床走出欧巷,正碰上欧国能给灿辉和桂洪劝回家来。看见欧国能铁青着脸,两眼喷着怒火,一番打好腹稿趁势教育欧国能的话便不敢吐出来。

卢少容身体不好,偏又是有一点动静就惊醒的人。外面的吵嚷她原不想理会的,听见家婆开了门出去,她也赶忙披衣下床走出来。见欧国能父子气忿忿的,便同情地说,算了,就当破财挡灾吧,城监的人得罪不得。我三妹夫的姑丈和他们很熟,明天我去和少芬(三妹)说一说,花点钱疏通疏通。

阿嫲一听就不高兴了,说,花钱就能疏通,那不是贪臟枉法吗!

欧国能原来很敬重老人家,听方清阿嫲的话不入耳,原想顶回去的,还是忍住了,不过肚里憋着一股气,便一言不发地大步走回家去。

卢少容看在眼里,就说,不过是搵两餐罢了,小老百姓搵一个钱也不易,几千块钱的东西,城监收去也没有用,做得太过分了,难怪大家不服气。

阿嫲见儿媳不但不附和她,还公开对欧家父子表示同情,心里老大不高兴。但儿媳在家一向贤淑孝顺,为这些事和儿媳争执也不好,再说因为自己到街道投诉而害得欧家白白扔了几千块钱,欧家父子都失业,想下去好像也做得过分了点。阿嫲便不再说话,阴沉着脸回家去。

第二章第四至六节

 四

方清阿嫲以为城监来过一次执法,欧灿辉的大排档就寿终正寝,内街从此又天下太平。不料到了晚上,欧灿辉又如过去一般,天一黑在街口摆好桌椅,九点还不到,这个大排档又坐满了食客。

听得窗外又传来食客的喧嚷声、呼叫声,阿嫲忍不住走出门楼一看,欧家的大排档又捲土重来,不禁皱了皱眉头。想是白天没注意到欧家又重购置了桌椅家杂,看来欧家打定主意要经营这种违法的大排档了。

阿嫲想,欧国能父子也真是胆大包天,政府不让做的事还够胆去做,要是在文革时候,早就给抓去批斗了!这欧国能还是个正宗的工人阶级呢,真想不到现在思想落后到不听政府的话。阿嫲想去劝劝欧国能,抬了一步脚又收了回去,因为她忽而想到她现在已经不是街道小组长了,而现在更不是文革那时候,她的说话越来越没人听,欧国能现在思想变了,她的劝告能听得进去吗?欧灿辉更不是一个安份的人,自己年纪大了,世道已经变得有些越来越不明白,还是别自讨无趣好……

有人在后面拉了拉她的衣袖,阿嫲回头一看,是儿媳妇卢少容走了出来,示意她回屋去。阿嫲原想开口发发不满言论的,见儿媳又示意她别多管闲事,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还是相跟着儿媳回屋去。不过后来上床躺了好久,阿嫲还是东想西想的睡不着,好不容易刚迷糊了一阵,窗外一阵阵剧烈的吵闹声把她倏地惊醒过来,而且声浪越来越大。阿嫲清醒过来,听出是城监又来扫荡欧灿辉的大排档,外头又闹起来了。

阿嫲忍不住又披衣下床,开了屋门走出巷口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摆在内街上六、七张小餐桌和十几张塑料椅子七零八落东歪西倒,地下还有杯碗盆碟,看上去就是刚打架斗殴遗下的现场。

阿嫲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猛听得前头又爆发了争吵,抬头认真看去,又是大吃一惊,街口那头密密麻麻挤了一大群人,急急忙走到跟前才发觉,欧国能、欧灿辉、阮桂洪手里都拿着菜刀、锅铲,后面是十几个气势汹汹的年青人(阿嫲后来才知道是阮桂洪装修队的工友)。和他们对峙的,是身穿制服的城监人员。城监那辆汽车就停在南门街,城监的人堵在街口,为首的正在严厉批评欧灿辉抗拒执法。

阿嫲这时看见欧灿辉很激动,他踏前一步,把手中的菜刀用力往地下一摔,高声嚷道,你们就是处事不公!我们就是不服!!公安局来了我也不怕!(阿嫲后来才知道欧灿辉他们动手阻拦城监的人搬东西,还把城监的人打伤了好几个,城监的人已经报了警)你们是什么狗屁?你们不是共产党,你们是土匪!欺善怕恶,贪脏枉法!!

欧灿辉又踏前一步,伸出双手做出让对方铐上的样子,对城监为首那人厉声说道,不要说整个老城区,你们今晚把下廓街的大排档都扫荡了,我欧灿辉在这里等着认打认罚!还有,不用你们动手,我把所有家杂自动搬去你办公室,从今以后不再在这里开大排档──你敢不敢应承(答应)?!

后面的欧国能把刀在针板上用力一跺,气势汹汹地说,和他们说有什么用?!总之他敢动手,我就敢劈死他!

阮桂洪两眼通红,回头对工友们叫道,打这些乌龟王八蛋!丢他老母,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今日要你们尝尝我的厉害!!他正欲扑上前去,猛听得一阵汽车急刹车声,警号又响了两下,稍一犹疑,就给欧灿辉用力拉住了。跟着欧灿辉扬手示意大家别鲁莽动手,因为欧灿辉知道,派出所的阿Sir来了,再动手就难收场了。

欧灿辉昨夜一夜都没睡好,早上起来,气呼呼的叫上阮桂洪帮忙去买桌椅。欧国能看出了儿子的心意,也不说破,吃过晚饭就动手帮忙在内街摆开桌椅。欧灿辉见父亲用行动支持他,心里暖暖的,也不言语,有客人来了就做生意。谁知阮桂洪怕欧灿辉碰上城监独力难支,竟然约了一班装修队的工友都来帮衬大排档,鸡虫、曹师膊、白志毅都来了。巧的正是城监开车经过南门街,见欧灿辉重开大排档,一点也不把城监放在眼里,停了车,一句话也不说就动手搬炉具小车、台椅家杂,把一些食客吓得急忙逃窜。

正如阮桂洪说的,这些人平日持法横行作威作福惯了,今晚一下车就动手,激起了早就窝着火的人怒火。欧灿辉拿起菜刀大声警告,欧国能已经扑上去推掳收缴炉具车辆的人。阮桂洪看欧国能动了手,把椅子一推,一拳就把一个城监打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走在前头搬台椅的几个城监正眼也不看还没走的食客,不过还没动手,就稀里糊涂的给这些食客狠揍了一顿,待发现不对路才夺路往回逃,九个城监中有六个挂了彩,其中有两个是爬不起来的。城监急忙呼唤救兵,又打110报警,不过若不是欧灿辉连呼带喝,陈满、财叔等几个老街坊上前劝阻,阮桂洪早带头冲上去,他带来的人会把所有城监的人打得遍地找牙了。

派出所来了四个穿警服的阿Sir,看到这个场面也皱起了眉头。带队的正是辖区派出所的叶所长,悄声向城监领队的问了情况,看场面已经冷了下来,弯腰捡起欧灿辉扔在地上的菜刀,抬头问道,谁的菜刀?

欧灿辉踏前一步,气昂昂地说,我的!

叶所长把玩着菜刀,说,好啊,武力抗法──要不要我把防暴警察CALL来?

欧灿辉昂然说道,官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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