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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吧,你就跟我装吧,看你怎麽玩得过我。
空姐走了过来,递给我一个盒子,亲切地笑著:「先生,你朋友说,你落了这个东西。」
我笑一凝,看著那个黑色深座底上面印著一种带著淡绿草纹的漂亮盒子,我以前很喜欢这种黑中带绿的设计,而李越天每次送我礼物都把东西装在这种盒子里面。
我转而一笑,对她说:「他可能认错人了,这个东西不是我的。」
「请问先生是叫章双唯吗?」
我摇头笑著,李越天啊李越天,终究还是那个不容易放弃的男人,不管明示暗示还是拿著刀对著他拿枪指著他脑袋,不撒手就是不撒手,不认输就是不认输。
「拿走。」聂闻涛眼一横,冰冷的说:「不是他的。」口气粗鲁而无礼,连旁边的旅客都不禁侧目。
空姐笑一僵,弯腰,「对不起,可那位先生说一定要交到章先生手里。」美丽的空姐小脸都白了,尽力维持著自己的礼仪。
我伸过去手拿,「谢谢。」我对著她莞尔一笑。
聂闻涛瞪著那空姐,欲站起来,我拦住他,「算了,她只是无关的人。」
他不看我,还是站了起来,闪过那空姐,往洗手间那边走,我呵呵一笑,对那刚吓了一大跳的空姐致歉:「对不起……」
空姐走了,我看著那黑色的盒子,随手扔到聂闻涛放在旁边的西装口袋里,不想看是什麽东西。有机会还他吧,他的东西,我不愿再接受,也消受不起了。
因他命已经丢了一次又一次,现在到了我好好爱惜自己的时候了。
聂闻涛回来的时候前面的头发湿了,前胸的衬衫也湿了,他一坐下就紧闭著眼睛,动也不动一下,呼吸浅得我都感觉不到。
我苦笑,微微叹了口气,碰碰他,他没有反应,我只好对他说:「胸口有点疼……」
眼睛立刻睁了开,一眨不眨地看著我,那黑蓝的眼睛里什麽都没有,只看得见我在他眼中的倒影。
我说:「棕色药瓶里的,给我倒三颗。」我把药从袋子里掏出丢给他。
看著他马上招呼空姐要水,手里同时利索地把药倒出,我问著他:「你怕我死吗?」我的嘴角还含著笑,以此显示我只是随口那麽一问。
沈默了两、三秒,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了口,「死了,什麽都没了。」他垂著眼看著药瓶,说完这句话,接过空姐递过来的水,连著药送到我面前,湿了的头发垂下,滴下一颗水,隐入座椅间,只有淡淡的微湿的痕迹,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这时穿过云层的机舱的玻璃上也染上了淡淡的水迹,是谁在哭泣?还是有颗心在默不作声地哀恸?
恍然间想起很多年前,有个瘦小的男孩跟在我後面,一路都默不作声。他把他捡到的最好看的石头放在你的窗子面前,他满手泥泞全身脏污地捧著一棵三棵箭的兰花,在你开生日聚会的晚上放在你的门边,他会把你掉了零件的单车修好让你不用去送修……
而那些年,我仅仅以为他是个仇恨我的生活、在最底层的那种有骨气又倔强的孩子,不肯甘心接受我给他的钱、食物和其他让他以为欠我的帮助,他用其他的方式试著偿还,不肯欠我分毫。
而回过头带著他那一帮兄弟跟我打起架来毫不手软,而每次都是以他惨败告终。
把药咽了下去,看著云雨在玻璃上留下的痕迹,我淡淡地说:「什麽时候开始的?」什麽时候开始……爱上我的,在那段他用著野兽般凶狠的表情面对我时的什麽年龄里?
久久没有回答,我回过头,他的眼已闭上,依旧是那般没有人情味的脸,剽悍又冷酷。只是眉间那紧揪住的深纹,却像已刻在那里太久,烙下了太深刻的痕迹。
他躺在那里,静悄悄,不回答不作声,可你一回头,他还是在你的身边。
真温暖,不是吗?你以为所有有关情爱的信念灭了,可它还是在你身边生长,用你一直不知道的方式在不知不觉间在最贫脊的土地长出并开满鲜花,而它的美,就在你绝望重生时回首间出现在你面前,美得让人窒息。
命运,终是待我不薄。
下了飞机,一坐上计程车,聂闻涛把手机开了,讯息声就铺天盖地响彻车内,只见他一个一个地翻著看,眼睛不停地在萤幕上移动。
不到几秒,他的电话就响了,他接通说了几句,就叫司机在边上停车,然後对我说:「我有点事。」他眼睛不看我,把钱交给司机,又说了一遍地址,尔後视线又停在我那残了的手上,说:「小胖在那儿等你。」
车子刚驶入聂闻涛那大仓库旁,小胖胖乎乎的双手就举高摇著,大大的胖脸上有著耀眼的笑容,车子一刚停下,他就打开了车门,笑著说:「王哥,你来了……」
彷佛才两天不见,我又带著伤回到这里没有任何奇怪之处,他见我微笑点头就乐呵呵的去後车箱取行李。
我拿了个小的行李打算搬进屋,胖子手一翻,憨笑,「我来,你歇著。」
歇著就歇著吧,不过看著那胖乎乎的身体在屋子里灵敏地奔来跑去,我禁不住还是多看了他几眼。在他把牛奶放我面前时我视而不见,只是问他:「你天天都这速度?」
胖子点头:「事多呗,手脚要快点。」
我看了他那挺著的将军肚几眼,他跟著视线一移,然後豪气地拍拍了肚子,「这个啊,我吃得多,我一人能吃过我们厨房里八个小夥子。」
我笑,连连点头:「厉害,厉害,怎麽,放假啊?这时候……」看著外面日正中午,「应该是酒楼最忙的时候吧?」
胖子嘿嘿一笑,点头,「放假呢,放假呢……」说完就往屋子那边看,「汤这个时候应该加点姜了,我去看看……」说完忙不迭地走开。
下午的时候,家具公司送来套沙发,款式跟我锺爱的那种差不了多少,我一脚在地上一脚踩床上甩著那只没残的手指挥著工人摆位置,妈的,刚我只不过靠近那工人一点就被踩了一脚,脚趾给踩肿了连鞋子都穿不了,他妈的真是流年不利。
沙发来了,然後就是电视机,我纳闷地问擦著汗水的胖子,「怎麽连部电视都没有?」
胖子嘿笑两声:「大聂不喜欢这些东西,嫌烦。」
我再看看四周的红砖墙水泥地,连个装衣服的柜子都没有,气势汹涌的拨了一个电话,也不管那边嘈杂一片:「他妈的你帮老子收这麽多衣服过来,让我放地上啊?」
然後心满意足挂电话,好了,他没想到的我都帮他想到了,老子果然再过多少年这善解人意的本质也变不了。
胖子搔著头,看了我几眼,边笑边叹著气离开,去把门更弄开一点。
令人尴尬的时刻到了,我这厢刚神气活现地发完话,外边就搬来一个欧式白色衣柜,四个送货工人抬进来,胖子似笑非笑地过来拿送货单给我签。
我怒,骂:「靠……」笑著把单给签了,摸著下巴问胖子:「我怎麽觉得他有点闷骚,你觉得呢?」
胖子咳嗽两声,说:「王哥,我那边忙去……」然後扭著胖屁股逃之夭夭了。
晚上聂闻涛回来,我正翘著我那腿正愉快地看著电视,旁边还有爆米花,可惜,没有酒,我也不好意思叫胖子去帮我买,怎麽说他也不是替我干活的人,支使人家总是底气不足。
聂闻涛一进来视而不见我就往浴室走,走到半路又折返过来,盯著我的脚半晌,慢慢把视线移到我脸上,眉心皱得可以夹死蚊子了。
只见他看了我一眼,回头稍扬高了声音叫:「小胖……」
「大聂……」胖子围著围裙手里拿著刀从另一屋探出头,「你回来了?」
聂闻涛话也不说,用手一指,我眼睛跟著他指头一转,嗯,视线正达我脚趾上突起了白色的一大坨。这是纱布包了一圈又一圈的结果,不难看,这是我婉拒了胖子要帮我包的好意自己替自己包的,我本身觉得包得还挺有艺术感的,单手搞定,美得我端著自己的脚趾头欣赏了半晌……
「哦,那啊,被送货的工人踩了……」小胖不在意地说了句。
「嗯,嗯,」我边往口里塞爆米花边点头,「没事,就肿了一点点,我自己包著玩的……」真是包著玩的,电视没装好,我拿这打发时间了。
聂闻涛又不拿眼瞧我了,大步向厨房走後,「砰」的一声,厨房门关了,小胖那张一看形势不对就摆著的「冤枉大了」的脸也被关在里面了。
「哪个王八蛋?」聂闻涛爆发了,声音隔这麽远我都能听到。
我掏掏耳朵,真是的,见著我就当没看见人一样,可事实嘛又不是那麽一回事。唉,真是让人想不好好捉弄他一番都难啊。
我边按著摇控器边笑,「妈的,急不死你……」我这没安好心的,呵呵,本来先前是打发时间自己闹著玩,包到半途我就想起……要是那人看到了会如何?……嗯,於是我就稍微包得更夸张了一点。
就当是对我下午那场有点小尴尬的场面的小小报复吧。
厨房里传来含糊的争执声,一会儿厨房门打开,聂闻涛站那边谨慎地看了我几眼。我看著他咧著嘴笑,他脸一撇走开了,临走前还不忘用那种恶狠狠的眼神瞪了我一眼。
知道我逗你玩了吧?我大笑,乐极生悲,爆花米梗在喉咙里,一下呛了气咳个不停,往旁边摸著水边喝边笑,一不小心还把爆花米碗打翻,脸也给咳笑得涨红了。右手暂时残了左腿暂时光荣负伤了,再加上满身的爆米花,我这会儿要多狼狈就多狼狈。
可惜我这副难得的惨烈模样没人欣赏,一人在浴室,一人在厨房,谁也没把我的笑声当回事,更甭提我出洋相了还没人感兴趣看两眼。
啧,真是的,身价狂跌啊我。
胖子做完饭胖身子一转,也不等聂闻涛出来,拿著袋子边装东西边往外走,「王哥啊,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你跟大聂说声……」
我笑著点头,看著他逃难一样逃出了门。妈的,还是跟以前那样,只要聂闻涛生气这家夥就恨不得逃得百八十里的。
聂闻涛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我看了看旁边桌上已经端上的饭菜,再看看那人理所当然地往桌子边走,准备添饭的动作……
「等会,帮我去拿条毛巾。」我说著,连把身上的爆米花捡起一粒粒往地上扔,我这全身脏的,妈的,要我吃饭?我怕先吐给自己看。
「你……」他迟疑地看了我一眼。
我翻白眼,没好气:「你什麽你,没看见老子这样麽,怎麽去洗澡?」我羡嫉地看他清洗干净的模样,再看看自己残废的腿脚,别提有多郁闷了。我这麽爱干净的人,落到手脚不能动的地步。
「还不给我去拿毛巾。」我对他怒目相向,不能洗,让我擦擦还不成吗?妈的,他又不是不知道老子有洁癖,当初他跟我打架弄了我一身脏,我都要往他身上多揍几拳,去他住的那垃圾场一次我回去得泡澡三小时。
他放下勺跟碗往浴室走去,过了一会拿著几个塑胶袋来,蹲到我面前,把袋子套上脚,然後看看我的手。看了看,可能目标太大袋子太小,不折腾了,他退後一步,眼睛看著我眼睛下方:「你去洗澡。」
我听到浴室哗啦啦的有水声,这小子调好水了?伸伸腿,说:「让我怎麽走?跳著去啊?」我斜眼瞅著他,只要这小子点个头说个是,我今个儿就在这里废了他。
那小子僵了身体,慢慢地把眼抬起,恶狠狠地盯著我,退了一步转过头,打算不理我转身走人。他这姿态换以前我都能三言两语让他乖乖就我的意,更甭提现在了。我把脚下的塑胶袋一扯,自暴自弃地说:「老子脏死算了……」
一,二,好,没到数到第三,那小子果然转过身来,脸朝下不看人地走过来,蹲下,拿著塑胶袋子套好,然後起来长手一伸,抱著我往浴室直直走。
我嚷嚷:「小心点,别撞到我的手……」可是他姿势实在太过正确,一手抱著腿一手揽住胸根本没碰著我那打著石膏的手分毫,所以我大笑起来,被自己逗乐,「真好玩……」
没人捧场陪我乐,所以我只好自己一个人乐得笑得脸颊都痛,到了浴室,聂闻涛一放下我就打算往回走。
我跳著脚,一手扶在洗脸台上,真他妈的手忙脚乱……那人的脚步停止,转过身,眼一闭,然後睁开,站我面前,任我宰割的样子。
我撇著嘴笑:「有觉悟了啊?」
还是不理我,不过态度端正了。嗯,我满意地点头,对他说:「把我衣服脱了。」我单刀直入,不脱衣服我洗什麽澡……
聂闻涛闻言倒是脸没红,可身也没动,只不过耳根子红了,盯了我一眼,看著我的手伤处那儿,然後就移不开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