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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还是请了半天假,送王双守去学校,说到底他是我弟,就算不是同一个娘,瞧在他从小崇拜我的分上,怎麽著我也不能失了当哥的身分。
赶了个早,学校人还是挺多的,我感慨:「还好,早毕业了,这一群无知少年,懂什麽啊,想当年那蠢样,真恨没活过。」
王双守在旁不耐烦,挺鄙夷:「你现在也没见得好到哪里去。」
给他後脑勺一巴掌,兴冲冲地说:「走,哥领你进学校。」
当我领著他办完手续,七拐八拐地去他宿舍时,在楼底下竟然见著我不怎麽想见的李越天。他那边几个人,个个都是出色的角色,无视於旁人对他们的注目,在笑著说什麽。我眼神刚扫过他,他就扭头看见我了,我稍稍愣了一下,扬起笑容:「巧啊。」
他嘴角也显示了弧度,旁边不少人走过,眼光都往他脸上招呼,看得出来,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只是更添魅力的痕迹,「巧……」
我心里淡淡唏嘘,我跟这麽一个人混过,就算结果不尽我以前的意,不过在某段时间也是不吃亏的,面子也风光过啊……不过此日此时相见,真是冤家路窄……
那几个人中,好几人曾跟我同校同级还同班同宿舍,再仔细一瞅,没一个是跟我能说得上话的,全是李越天那边的人……
我一看,他们中央有一青涩却不减风采的少年,想必大部队开进来是给这少年撑场面的,心里猜了个差不多,但也不以为然,别人家的事,上不了心……
「双唯,好久不见了……」
旁边李越天的一死党罗白见到我,傻了一下,而後没事人一样跟我打招呼,妈的,闷死你,没想过老子见了李越天还给好脸色看吧?
「干嘛呢,送人啊?」罗白在旁打哈哈,看了王双守一眼。
无视於李越天一副高深莫测盯著我的样子,我指指王双守,「我弟,送他来学校,回头见啊……」说著走上楼,懒得应酬,尽管罗白曾帮著李家老太太侮辱过我,不过,连李越天那正主我都能心如止水没怨没恨了,何必费了精神跟这种人计较。
送了王双守到他的宿舍,一下楼,竟下起了雨,难怪一早起来天就阴著,这鬼天气,今年的B城天气诡异得很。
往停车场跑去,今天开的是黑色宝马,我娘从美国帮我运过来的,好歹是一家公司的少东家,车子也不能寒酸,顺便送一把我那苦命不招我疼的弟……
到了停车场,李越天、罗白正作势要坐进车里,见我来了,停下坐进车的动作。
罗白挺礼貌的,叫道:「唯少……」
我点头,说:「好久不见啊。」开了车锁,表面装著不好意思:「公司事忙,先走一步,改日聚聚……」後半句假得我自己都不信。
管不了这麽多,我也不等他们回应,进了车,倒车,开走,不到一分锺就开出了停车场,留下後面一群傻子盯著我的车屁股……
我在车上闷笑,後视镜里有人的脸青了白,白了青,我敢跟任何一人打赌一百万,罗白那小子脑里肯定在想:这小子傍上哪个不长眼的有钱人了……
这样一想,忍不住一个人在车里哈哈大笑,一扫早起那股子萎靡不振,精神抖擞向机场前进,前进……
妈的,看来我穷小子形象也很深入人心了,李越天那势利眼的母亲想必对此功不可没,我现在挺感激那婆娘的,瞧我现在这形象把人给震的,我那可是限量级的宝马,东南亚也只销售两台……
有钱真好。
晚上回去,手机里有铁子的简讯,约我喝酒。
我打了过去,那边乱哄哄的,「喂,喂,是双唯吗?等等,我到外面打……」
声音没那麽吵了,铁子在那边说:「我老婆生日,非要你过来喝杯酒不可……」
我看了一下时间,十二点多了,「这个时候?」
铁子在那边停顿了一下,才说:「本来我没想叫你,可我老婆非闹著说要见你不可……」
「怎麽?这麽快成妻奴了?」
铁子相当的无奈,「我就打个电话问问,免得她又跟我闹,你不来也行,回头我跟她说,你要上班,工作忙。」
「呵呵。」我轻笑。
「你不来也好,刚才我看见李越天了,那厮不知道怎麽今天晚上来我酒吧,蚊子她表哥又跟他是一路的,闹著说起你,蚊子死缠著非要你来……」
我怔了一下,铁子在那边吞吞吐吐,「哥们……」
「怎样?」我肯定铁子那单细胞生物又干没脑子的事了。
「双唯,哥们我对不住你,刚才我看不过那厮那脸面,说了句你早就没把他当哪根葱了……就闹成非要你来不可了……」铁子著急地说。
我只好闷笑:「话虽然难听,但也是实话,我过来,嫂子生日赏脸叫我来我哪能不来。」
换了身衣服,墨绿色贴身T恤跟低腰牛仔裤,把头发拨乱些,我看著镜子里那张说得过去的脸,尽管现在身体瘦得只剩把骨头了,不过身材在衣服的遮掩下还是看著有……好吧,还是相当有性吸引力的。
拿了车钥匙出门,住同一个城市,只要不离开,朋友圈就会无可避免地重叠,真没必要躲著藏著掖著,也没必要活得像谁欠了我似的。
岁月走过,是谁也没亏欠谁的,如果身陷其中,只是不够聪明,不够敏锐,不够对自己好,才罪有应得陷入泥沼,把自己折腾得一塌糊涂,兀自伤痛。
一进酒吧,铁子刚跟我打了声招呼,李越天就端了酒过来,估计喝得有点多了,衬衫解了两个扣子,性感得一塌糊涂,递了给我,懒洋洋的说:「喝一杯吧。」
我笑笑接过,一口干尽。
铁子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被他那千娇百豔的老婆拖到另一堆去了,另一头罗白在看著我,一脸的若有所思。
李越天说了第一句话後就沈默不语,懒洋洋的环顾四周,坐在旁边也不离开。
我斜躺著也不想动,也知道这里面很多人在等著看我出糗,谁都知道一年多前我被李越天狠狠甩了。
半眯著眼,酒吧舞台上有人在轻轻弹唱,「我只想拥有一个属於我的真实爱情,这个时候你就刚好出现了,於是没有理由开始结束,很快完成上半时……」
勾起嘴角,台上的女人歇斯底里在吼:「想对自己好一点,好一点不容易……快乐让人视线模糊,痛苦只能让我看清楚……」
我被口里的酒差点呛到,就是这破歌曾陪著我在飞机上像个矫情的娘们一样,哭得像个傻子,吓坏整个飞机上的人,然後像具尸体躺在救护车上回到从小长大的城市。
时隔一年多,这时候听起来,真不是那麽一回事……
不少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往这边瞥,我装作视而不见,一口酒,一口烟,整个吊儿郎当的颓废男青年。
李越天摇了摇手中的酒,派头摆足了,终於撇过头来正视老子了,「听说你在传播公司上班……」
「嗯。」我似笑非笑。
「不像你,以前你最烦正经八百上下班了。」他语气轻飘飘的,跟风一样捉摸不定。
「人哪能不变,我也要混饭吃。」把脚在桌子上换个姿势搭著,拿了颗樱桃扔嘴里嚼著。
「呵呵。」他笑得俊朗,灯光让他更像个夺人心魄的妖魔,「要是以前你有这冲劲,少想那些有的没的该多好。」
「这不,年轻不懂事,後悔也来不及了。」我皮皮的笑,藏著股意义不明的情绪,真是挺後悔的,我早该在这龟孙子第一次拍我巴掌时拾掇一下就走人才是。
李越天瞧我那样,冷笑了起来:「你可真恨我……」
他看清了我眼光下对他的鄙夷,我也不伪装:「你们家欺侮我太深,别怪我印象深刻,对你我是爱恨皆无了,平时见著面我也能跟你们客套客套,但要我真把你们当回事,」我假假的笑一声,「那还真做不到。」
他凶狠地回视了我一眼,狠狠地说:「你还敢说我家欺你?」把酒一口干尽,丢桌子上,按捺了却掩不住那骨子里的戾气:「你明知道我妈有心脏病,你还敢气她,你他妈的就不帮我想想……」
我情不自禁笑出声,「越天,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甩你的。」
我可是清清楚楚记得,他在我跟他住的地方激情未褪地从温森身上爬起,冷冰冰地跟我说:我们完了。
沙发皮革被他的手揪得都快掀了起来,我不明白他为什麽这麽气,有必要吗?我都对他这麽仁义了,他妈有心脏病,我让他妈推倒滚在阶梯上,他妈用大力了犯了心脏病干我屁事?
我都没恨他妈怎麽不死彻底了,这样子害我,那可是天桥啊,下面还有著车辆行驶……那个歹毒的老太婆,据说以前是个出色的女间谍,心狠手辣不比一般人。
瞧我,现在对他客客气气,不明白他有什麽好不满的。
不过,遇上这麽一家子,我早就认倒楣了,我想在B城混,不想得罪他。
「越天,不管怎麽样,事情都过了……」我伸出手,很诚恳地的说:「让我们像个男人一样……」
思绪一转,像个男人一样,和解吧……
如果他还是认为我对不起他,何不我来示弱?李家家势庞大,李越天又是真正狠得起来的主,我不能让我娘给我的公司在这里毁了,这是我的第一份事业,现在脚跟都没站稳,不能出什麽岔子,为了它,我狠得下心委屈自己。
这一念一转之间,我终於不再是昔日那不顾一切的毛头小子,懂得事情轻重利弊之分了。
整个酒吧的人这时都停了动作,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都在等著李越天的下一个动作。
他看著我的手,冷冷看了我好几眼,像是在看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一样,伸出了手,握著我,很用力,用力得如果不是我能忍就会痛叫出声。
「你好样的,果然是个男人。」他冷冷的笑,放开手,长脚一抬,往旁边走去,又云淡风轻地笑著跟别人打起招呼了。
酒吧里气氛一松,人们又谈笑玩乐起来,铁子满脸菜色地走了过来,「双唯,我帮你惹麻烦了……」
我喝了一口酒,「不关你的事,只要我在B城的一天,李越天迟早会遇上我的……」
铁子低声咒骂:「那孙子王八蛋……」
我也知道铁子只敢骂骂,真正跟李越天杠上他也是不愿意的。
他一脸的懊恼:「罗白那孙子,被他一激,我就口不择言了……」
「所以,你就告诉我在哪上班了?手机几号没告诉人吧?」我开著玩笑。
「没,手机号我没说。」铁子马上回道。
「呵呵。」我笑:「没什麽,跟嫂子说声生日快乐,我要回了,明早还要开会。」还好,我只跟他说了我在公司上班手机几号,再说多一点,被他老婆套了去,那同一个森林的动物们怕不是早拆了我吃了?
听李越天那口气,怕是甩了我还不够解他妈犯心脏病的气?我得好好寻思寻思,还有他身边那票人,真没几个对我友善的,以前和李越天在一起我也没少得罪他们,现在也怕这帮龟孙子来倒打一耙。
铁子应了声,要送我出去。
「算了,我自己回去。」
慢慢走向停车场,喝了点,脑子有点混,我在想著依李越天那性子,他肯饶了我的机率有多大?想必,他也对我没什麽情分了吧?这真有点棘手了,这B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没到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地步,但这形势发展下去也够麻烦……
看著前头倚著车身那抽著烟的男人,我停了脚步,看著他。
「有段时间了,明天吃个饭吧。」说完打开车,急速地开走了。
这下,换我留下看他车屁股……
我抚著额角,这个小人,真正是一点亏也不吃的。
二
早晨起来时,天还是阴的,院子里的树有点枯了,秋天到了,冬天也不远了,这一年也快过去了。
不知道岁月是不是会把人慢慢变得无动於衷,人的情绪沈淀,沈淀,沈淀到一个深度,然後就算是惊涛骇浪来了也泛不起涟漪,那些过去了的事,回想起来,恍然如梦。
我站在门边,看著清晨的叶子缓缓落下,那些曾奉若生命的情爱也是这样落入土地,腐烂,被岁月见证。然後,在漫长的时光里,直到谁也不再想起,谁也不再惦记,就像从没发生过。
李越天打来电话约时间,他的号码没有变,我拿起手机时跟他寒暄:「行,你说个时间。」
「这麽听话?」李越天犹不自觉,带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