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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亲我一下我就会醒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亲你?可你不是睡美人啊,”她睨他一眼,“你是睡木头。”
“我就睡得那么死?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李然笑。
“也不是一点儿没有,”她打了一下他的手,“你乱摸来着。”
他的笑容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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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式微(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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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不知为什么,她又喜欢他的笑了。
是个晴朗的冬日,光线恰到好处,李然从阳台到客厅一直追下来拍,一会儿就拍了一卷,周蒙都被他拍怕了,
躲闪着,跑来跑去。
他抓住了她,她趴在他身上喘息。
周蒙嘴向着书桌上倒扣的相框努了努:
“喏,我的生日是和这个人过的。”
他明白了:“一个人?戴妍她们呢?”
“没有你,”她摸他的脸,“再多的人也没有意思。”
她美丽而恍惚的样子让他禁不住地要吻她。
“蒙蒙,我可以陪你过完这个春节。”
“真的吗?真的吗?”她高兴地跳了起来,“他们给你放长假?”
“不是,他们一天假也没给我,我准备辞职了。”李然把去云南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李然是非常有把握蒙蒙会跟他去云南的。虽然她身体不好,憎恨旅行,可是,她爱他啊,不是吗?爱得差不多
死去活来的了。而且,云南不比西藏,云南山清水秀四季如春。
“7月我再回来接你,我们到云南旅行结婚,你会喜欢云南的,我们至少可以在云南待半年。蒙蒙,说话呀!”
她说了,一只手指在那张写了四个字的信纸上画来画去。
“李然,昨天,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怎么也写不下去,我想……”
“想什么?想我,对不对?”他把她拉进怀里。
“不,我想,我们应该分手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然皱起眉头。
“我说,我们该分手了。”
一巴掌掴在她的脸上,力道是不重,她的半边脸也腾地涨红了。
李然的脸也涨红了:
“永远不准你再说这两个字!”
李然不记得自己打过人,更不要说女人了,可是,他打了她,真的是气极了,她怎么可以提这两个字,在他不
顾一切赶回来看她的时候?她怎么可以一提再提,她怎么可以这样冷静?
周蒙并不觉得委屈,不是委屈,是古怪的甜蜜,没有比这一刻她感受更深的了,他是舍不得她的,她一直不知
道,他也会害怕失去她。
“你还戴着我的戒指呢。”他摇着她的胳膊,声音一下子失去了力量,“蒙蒙,你不爱我了?”
“我爱你,可是即使爱一个人,爱着爱着也会疲倦的。”她温柔地,像一个成年女人,比他年长的女人那样看
着他。
“蒙蒙,不是疲倦,是因为我老不在你身边,你觉得陌生了,以后我们总在一起就好了,我去哪儿你也去哪儿
。”
周蒙失笑,他说起话来怎么这样天真?
“我就一天到晚跟着你?我不用工作了吗?”
“你可以当我的摄影助手啊,也可以写写各地的风土人情,剧本你不是也写得挺好的?”李然心想,同样是中
文系的,杜小彬都能当作家,蒙蒙就不能吗?
嗳,周蒙就是不能。
“写剧本是因为戴妍要当女主角,她逼着我跟她一块儿写,我知道自己没那个天分,也没那个毅力,更吃不了
那份苦。”
“不写就不写,我挣的钱足够咱俩花的。蒙蒙,你会喜欢那种生活的,在不同的小店吃饭,每天看见不同的人
物,云南有十几个少数民族。你爱吃水果,云南的水果……”
“李然,你会后悔的,你肯定会后悔。你想过吗?我根本不能坐长途汽车,你无法想像,我试过的,不仅是吐
,我会手脚发凉心脏麻痹。”
“不坐长途车,我们坐火车。”
“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火车,就是坐火车我也会吐。李然,你怎么不明白呢?我不喜欢出门,我就喜欢在家待着
。夏天的时候我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出过家里这扇大门。”
“蒙蒙,为了我,你就不肯作一点点儿改变?”
“你为什么不为我作一点儿改变?先是西藏再是云南,然后呢?又是哪儿?你想过我吗?”
“蒙蒙,我当然想过你,我所有的计划都没有离开过你,我们会安定下来的,北京、上海、广州,只要你喜欢
,你不是喜欢上海吗?我会在上海给你买房子的,只要给我两年时间。”
“不管是两年四年,我都会等你的,像以前一样。”
她拉他的手,他急躁地甩开了。
“蒙蒙,我不要你等我,我要你和我在一起。如果我们结婚了就必须在一起,”他顿了一下,“夫妻是不能分
居的。”
“我爸爸妈妈就是分居的,我妈还说夫妻分居有利于发展事业呢。”
李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蒙蒙,我们这么年轻怎么能分居呢?”
他话里的意思,她是明白的。
“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你自己?”
他看着她,说得非常清楚:“我信不过我自己。”
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挥霍地洒了一地,周蒙只感到一阵阵地发冷。
“再打我一下。”
“蒙蒙。”
“李然,你打我,是舍不得我吗?”
今天早上是他给她梳的麻花辫,她梳麻花辫美极了,只是右半边脸微微红肿了起来,看着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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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式微(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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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掌轻轻掴过。
跟着的,是他有点干裂的嘴唇。
两个人从来没有抱得这样紧,也从来没有这样难过。
她说想睡一会儿,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会这样要求。
这一觉照例睡得很长,李然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她还没有醒。
她睡着了像个小猫。辫子打开了,头发又软又黑,皮肤雪白的,看惯了高原人那种暗褐色的皮肤,视觉上简直
不适应。李然自己是更黑了,已经不习惯穿浅色的衣服,总觉着反差过大,蒙蒙抱怨他黑得像煤球。
也没有那样黑,可是他喜欢听她抱怨。
他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想试试看她会不会醒来,她一下就醒了。
“醒了,睡美人。”
周蒙睁开眼先看到一大束黄色的康乃馨,心里虽然忧愁着,看着花也笑了。
“今天,我想要红玫瑰。”
言外之意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果是最后的,她就要最好的。
李然是否听懂了呢?
他说:“我现在就去买。”
“不,明天。”
关于那个未完的话题,也留到明天吧,今天,两个人都没有勇气再继续下去。
周蒙穿好衣服出来,客厅里一片黑,只有茶几上的蛋糕点着一圈小蜡烛。
李然侧身坐着,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臂平放在沙发背上。
烛光昏黄,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已经疼了起来。
他那样子是特别孤单的,属于男人的一种孤单。
以后,她试图忘掉他,但没有恨过他,恨不起来。回忆像老电影里的一个长镜头,镜头越拉越长,他孤单的身
影越来越远。
他回过头,看到她,站了起来。
李然不仅买了花、生日蛋糕,还买了进口的超薄避孕套。
避孕套显示了李然的决心。
当你跟一个女孩说不通的时候,你需要先把她变成女人。
序幕开展得极好,在隐秘的床上李然一点儿也不怀疑,蒙蒙是爱他的。“我爱你”,两个人彼此都是这么说的
,控制不住不说,赤裸的身体过度亲密、过度刺激。
李然果断地放弃了他穿着衣服做爱的老习惯。
“不要,像塑料似的。”
她真是太敏感了,他一碰她就知道不对。
“亲爱的,你会怀孕的啊。”
“不行,我受不了。”
谁说女人都是一样的?女人和女人大大的不同。
李然舍弃了避孕套,她沉静地让他一点点探入,可是,他进不去。她一定也是很疼的,虽然没有叫出来,喘气
却又急又紧。
他一退,她才算松了口气,嘴唇里面都咬破了。
他吻她的嘴唇,尝到了一丝血的甜腥味。
“我不是有毛病吧?”她真的开始担心了。
“不会,可能是那层膜比较厚。”
哦,还有这么个说法?
“再试试。”她勇敢地建议。
他无法克制地亲吻她。
“宝贝,跟我走吧。”
她没有回答,只是甜蜜地回吻着。
他们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
李然觉得自己没有昨天精神集中,临阵发软,蒙蒙是没有叫疼,可是,她不叫他更紧张,因为他不知道她疼到
什么地步了。
后来,周蒙和潘多也同样好事多磨。
潘多和李然的共同点是知识丰富,尤其在妇女生理卫生方面,既有理论又有实践,讲起来都是一套套的。
不同点是,潘多明显缺乏耐心,急得抓耳挠腮的。连续三个晚上未果,第四个晚上,潘多辛苦熬了大半夜,终
于在周蒙的沉睡中奇袭成功。
后遗症是周蒙在跟着的一星期里总在半夜突然惊醒。
长窗外,寒星两点,月如钩。
周一的早上,周蒙在床上赖了半天才去学校上课。其实她不想去上课,李然坚持让她去。
两个人老这么腻在一起,她是喜欢,李然却是喜欢不起。
第一夜是12月13日,第二夜是12月14日,周蒙愿意记住12月14日。虽然实质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但隔不隔
一层衣服是两样的,李然对她也是两样的,他以前对她当然很好,那也没有现在一半好。
怎么讲呢?以前对她是好,现在对她是亲。
亲,就是在以前会觉得肉麻的一种好。昨天,他给她梳辫子她还有点儿不自在呢,今天,他甚至给她穿衣服,
还有许多古怪亲热的称呼。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你是我老婆。”
老婆,这个俗气的字眼原来可以这样动人啊。
最稀罕的事儿还是,在他面前她感到饿了,不是渴,而是饿。
她从来没吃得这么多过,连奶油蛋糕这种甜食都一气儿吃了两块。李然一开始看着她笑,后来直担心她撑着了
。
今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当你这么想的时候,十有八九会出意外。
上课还是晚了,李然送她到学校的时候,都十点多了,第二节课都下了。
从师大出来,李然在十字路口的花店停了一下,花店是新开的,去年这里还是个杂货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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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式微(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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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花店的长途李然给报社的小梁打了电话,来的时候室主任根本不准李然的假,快到新年了,事多任务紧,人
手本来就不够。虽然准备辞职,可是这么给人撂挑子李然觉着不地道,而且,如果蒙蒙坚持留在江城,他能不
能辞职还要再考虑。冷静下来想一想,要求蒙蒙跟着他过那种动荡流离的生活也是不公平的,即使只是两年。
她要的只是一份安宁,甚至只是安宁地等他。
连这个他都不能给她吗?
遗憾的是,似乎不能。
打给小梁的电话却是杜小彬接的,杜小彬说:
“李然,我正找你呢。”
“有事儿吗?”李然口气冷淡。
“也没什么事儿,”她幽然地说,“我刚去医院做了检查。”
李越从花店门口匆匆走过,她戴一顶俏皮的贝雷帽,长长的黑风衣露出一块杏黄的里子。
她没有看见靠在花店门口的李然,李然也没有看见她。
一段长长的烟灰落在黑色的耐克鞋上,就在这一瞬间,什么都垮掉了,同时,一切都决定了。
“我明天下午到拉萨。”
简单地说完这句话,放下电话交了钱,李然才走了几步又被人叫住了。
“先生,您的花。”
红玫瑰,只开一个上午的红玫瑰。
他抓得太紧了,玫瑰带刺的枝条扎破了他的手,并不觉得疼,他甚至笑了一下。
最可笑的是,他一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蒙蒙在教室门口看到他,小鸟一样向他飞了过来。
“好消息,《重逢》得了一等奖;坏消息,是一等奖的第二名。”
李然本来确信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可是,看到她,看着她一无所知的微笑,就像剜他的心那么难受。第一次
,看着她,看着她的微笑,他不觉得可爱而是可怜。
“你怎么了?干吗直直地瞪着我!”
周围的同学都在看他们,周蒙非常不好意思。
他拉着她从侧面的楼梯下去,在楼道大门的背后他掩饰地吻她。
“想你。”
周蒙心里甜甜的,还非要她来上课,又这么想她。
他想她,可是比想念,还多得多。
她还在他的怀抱里,可是李然清楚地知道,他失去她了。
他失去她了,不是从今天才开始,只是今天才知道。
只是今天,他才知道是这么痛。
而真正的痛,还不是此刻能领会到的,真正的痛是跟着日子一起走下去的,只有在岁月的不断流失中你才能明
白什么叫做失去的空虚。
周蒙最不愿意回忆的是那个下午。
本来说好找小宗李越去玩儿的,可是李然说他忘了打电话,过了一刻他又对她说:“蒙蒙,我谁也不想见,我
只想看着你。”
她也是啊。
昨天照的照片洗好了,他一张张地翻看,可这一次他没有留底片。
中饭他们在外面吃的西餐,轮到李然只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