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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北北的私奔。
北北将自己动身去南京的事情告诉徐泽霖,但没有告诉为什么去,只是说去见一个朋友。徐泽霖也没有多问,只是说一路顺风之类的废话,自从知道戴佳心里有一个叫荣小白的人,他便异常失落,对任何事情都心不在焉,一副失魂落魄的衰样。北北看出他的小心思,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说,姐这次去南京帮你打探打探荣小白的情况,听说他现在混得不错,和佳之间的联系也不是非常密切,你还是很有希望的。
徐泽霖这才眼前一亮,对北北大加恭维起来,说,姐出差是不是该再置办一两件行头?霖子刚好要买换季衣服,姐姐顺便也帮我参考参考吧。
于是北北当仁不让地敲了徐泽霖一次竹杠,她第二天就踩着昂贵的高跟鞋直奔南京而去,那里有她纯洁的爱情,和对美好生活无限的向往。北北是自己开车去的,一路高歌,器宇轩昂,她恨不得直接穿一件婚纱奔袭南京,从此将整个人献出去。然而车到扬州一带,她的热情渐渐匍匐下来,这才想起另一个问题————万一蒋汇东根本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甚至让她大为反感,那该怎么办?
她紧张地思考对策,最后决定采用电视里最常见的措施,事先把电话内置闹铃调到约定时间后的半小时处,万一情形不对,铃声一响她就借机逃脱。如果对方阅历够多,看穿她的意图,她也无所顾忌。之所以加以掩饰是因为给对方面子,如果对方不要这个面子,她只能大摇大摆地离开,省去掩饰过程中的麻烦。
通过回拨蒋汇东留下的号码,北北已经获知他所在医院的地址,如果医院里找不到蒋汇东,她还可以去他的宿舍蹲守,直到找到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为止。她不准备告诉蒋汇东她正在奔袭南京,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是她要给蒋汇东一个惊喜,第二是防止对方给她一个惊讶。
当她做好自己的心理动员工作,通向南京的高速公路又变成一条幸福的纽带,君在那一头,她在这一头。她跟踪一辆扬州去南京的大巴,一直跟到长途车站,泊好车之后又花十块钱买了一张南京地图,而后继续向仙林区开进。
下午两点,她终于到达仙林区那家医院的大门外,她饥肠辘辘,想在附近找个地方填一下肚子,但找遍这条街道都没有找到一家可以提供餐饮的店,只得作罢。她抬头望着住院大楼,心跳得快散架了。她只知道那个公用电话是在三楼,却不知道具体是在三楼哪个房间,于是她戴上墨镜,极其低调地潜入住院大楼中。她在楼梯上遇到的那些病人一般都是带着孩子的少妇或者中老年人,很少看见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倒是有利于她将蒋汇东甄别出来。她对蒋汇东的容貌并不知晓,但从平日的聊天中她也收集到一些内容,于是搜索关键词在她的心中罗列开来:二十五岁,男,一米七八,清瘦,头发稍长。
她小心翼翼地踏上三楼,沿着走廊慢慢地走,两侧病房的房门大都虚掩或紧闭着,里面不时传出说话的声音。走廊里除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扶着墙壁慢慢地走去厕所,其他就只有几个走来走去的护士。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向护士站的护士们求助,她还没有开口,护士们便停止说笑,用复杂的目光打量着她全身。你干什么?她们问道。
我来找一个人,我只知道他是在三楼,却不知道他在哪个病房。北北表现得非常恭敬,南京不是她可以嚣张的地盘,何况这次她是来装淑女的。
护士们白了她一眼,继续嗑瓜子聊天,而年龄偏小的实习护士显得稍为热心,她坐到电脑边,说,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蒋汇东。
实习护士搜索了半分钟,说,病人名单里没有这个名字。
北北想了一会儿,说,他不是病号,他是在这里照顾一个朋友的。
旁边聊天的护士们哇哈哈地大笑起来,仿佛蒋汇东理应是一个病号似的,实习生也微微地笑了笑,抱歉地说,我们这里只登记病人的信息,至于其他人的信息,我们也不清楚。
北北噢了一声,失落地转身离开,那群护士继续笑得花枝乱颤。她努力将心中的怒火压制下去,摇头叹息,搞不懂男人们为什么暗地里都对那身白色工作服心怀歪念,难道出于一种报复和泄愤?
新买的鞋子有些硌脚,北北后悔这么早将它穿出来走长途,心情抑郁地坐在长椅上歇息。她这才感觉自己准备得欠妥————兴许蒋汇东并不在三楼,只是路过这一层时顺便打了电话,或者他们已经离开医院,毕竟感冒发烧算不上什么大病,甚至蒋汇东压根一开始就是撒谎,而她傻乎乎地信以为真,大老远地跑过来活受罪。这样一想,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白痴,决定鼓足勇气去各个病房里转一圈,倘若没有结果,她再到蒋汇东给出的地址去看一看,万一还是没有结果,她会和来的时候一样,唱着歌连夜开车回家。
北北来回推开了七八个病房的门,病床的病人都是中老年人,几乎没有年轻人,偶尔有一两个孝顺的年轻人伺候。她一无所获,靠在走廊的墙边满心沮丧,旁边一扇门忽然打开,一个青年男人走了出来,他扭头看见北北,上下打量了一番,轻轻地一笑,往洗手间走去。北北有些纳闷,也盯着他的背影看,见这个男青年走到拐角处又回眸一笑。
他笑什么?这么猥琐。北北满腹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准备继续寻找,但转念一想,这个男青年一米七八左右,大约二十五岁,刚好与蒋汇东的描述。她起身跟过去,发现他进的是厕所,只得在走廊里等着。大约十分钟后,男青年才从洗手间里姗姗走出,微微地皱着脸,便秘很严重的样子。他又一次看见北北,猜想北北大概是被自己英俊的外表倾倒,于是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次她近距离看到男青年的背影,赫然发现他的胳膊上纹着一条蜥蜴,看得北北惊心怵目的。她的朋友里也有喜欢刺青的,但只是在隐蔽的地方纹一些比较和谐的图案,比如米老鼠,红爱心,却没有纹这样一条蜥蜴的,而且还那么大。她有些畏惧,但又觉得一条蜥蜴不至于阻碍她追求爱情的脚步,更何况刺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岳飞身上也有刺青的。
男青年已经走入了病房,她跟紧几步追了进去,说,哎,你是不是姓蒋?
男青年转过身,点头说,是啊。
北北盯着蒋汇东的脸,先是喜,因为她终于找到心中的恋人;然后又是忧,因为这张脸实在是太抽象了;最后她彻底绝望,因为她宁愿没有找到他,原先的喜也变成了忧。男青年正因面前的漂亮女孩知道自己的姓氏而骄傲不已,猜想今天自己的命中桃花开得旺盛,他一直为之烦恼的光棍生涯有望画上句号。他满脸绯红,温柔地问道,怎么了,你找我有事儿吗?
她在心里暗暗使劲,提醒自己情人眼里是可以出西施,但她努力地吸了一口气,西施还是没有出现。她说,没有,我路过,随便问问。
小姐。蒋汇东看情形有些不对,跨前一步想挽留北北,不愿就此错过潜在的小媳妇儿,但北北没有理睬,向门外走去。与蒋汇东有关的梦想彻底破灭了,她微微地叹息,嘲笑自己,当初她曾经发誓,无论他的相貌如何,她都会不嫌不弃地接受。如今看来,她真的错了,因为她没有想到对方会撒那么大一个谎,明明长得天怒人怨,却说自己英俊得神魂颠倒。她心中的蒋汇东已死,如是我闻也随之消亡,她不再有任何期待,拉开病房的门,刚跨出一步就停住了,因为她听见一个声音轻轻地说,北北。
第三十六章 荣大白与荣小白
北北心里猛然一惊,以为蒋汇东将她认了出来,决定以死抵赖,但细细品味,又觉得这个声音与刚才蒋汇东的声音不太一样,于是慢慢地转身,一张消瘦的面孔呈现在她的面前,她更加吃惊。
荣小白!
她快步走上前去,望着病床上的小白,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果真是冤家路窄。小白吃力地坐了起来,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却不小心扯到手腕上的输液管,疼得呲牙咧嘴。北北赶紧让他躺下,整理好他的被子,在床边坐了下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小白无奈地笑了笑,说,纯属意外,在雨里洗了一个澡,就进来了。
什么时候?
昨天就来了,花了不少冤枉钱。
昨天佳佳不是收到你的短信,说你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吗?怎么却是这个德性了?你早点说一声,我还能顺路带她来看看你。
小白愣了一下,说,生病有什么好看的,又不帅,看一眼就晦气半年,你别告诉她这件事情,无非是感冒发烧,焐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北北不说话了,心里暗暗地响,看一眼就要晦气半年,看来她以后得晦气好一阵子了。不过她还是不太明白,荣小白与戴佳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两个人都像躲猫猫似的。躲猫猫倒也没什么,关键是两个人都在扮演躲起来的角色,这种僵持场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一个结尾。而荣小白更让她讨厌,原因之一是她觉得小白根本没有资格让戴佳为之付出那么长久的感情,原因之二是小白的后知后觉,甚至无知无觉实在让她替戴佳感觉不值,木头在城墙上尚且能说话,他一个活生生的老爷们儿居然坦然地独占一个女孩那么多感情而不予感知和消化。
她犹豫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要替戴佳捅破这层窗户纸,荣小白如果良心未泯,自当负荆请罪,戴佳也好从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中解脱。如果他仍然装聋作哑,那么她一定要劝戴佳回头是岸,重新找一棵树吊着。她站起身,正准备严肃地宣读白皮书,忽然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小白扭头看着他,说,哥。
北北也望着这个被荣小白称为哥哥的年轻男人,有些疑惑,她从来没有听说荣小白还有一个哥哥,难道是荣大白?或者荣小黑?或者荣大黑?真是一个有趣的兄弟组合。
荣大白倒是很有兄长的风范,手里拎了一袋熟食,说,今天的晚饭,有肉,爽不爽?他抬头看见北北,尴尬地笑,问道,这是哪位,你女朋友么?
小白抬脚踢了他一下,说,不是,这是我朋友,高中同学,不过你们不是一个班的,而且不在同一栋教学楼,所以可能不认识。
荣大白噢了一声,他高中的时候只顾跟一群小爷们儿疯玩,很少关注女生,这是他人生一大遗憾,太遗憾了。他对北北点了一下头,礼貌地地笑,说,我早该知道不会,小白怎么可能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北北最吃不消的就是别人的夸奖,她觉得荣大白真是一个诚实的人,而且笑容也是干干净净的,她回头望了一眼躺在床上打呼的蒋汇东,不由有些沮丧。荣大白没有再搭理她,托着小白的背部,将他扶坐起来,又打开装熟食的袋子,说,你知道这烤鸡多少钱么?
小白摇头,说,不知道。
你猜猜嘛,怎么这么没有情趣呢!
小白望了望那只烤鸡,它没有翅膀,但仍然算得上是一只硕大的烤鸡,于是想了一下,试探地说,二十块钱?
荣大白摊开两只手,说,十块!
怎么可能?
嘿嘿,熟食店的招牌上说,全鸡二十二块钱,一只鸡翅六块钱,我买了一只全鸡,然后说吃不了会浪费,叫小店员把鸡翅剁了,小店员觉得有道理,所以把两只鸡翅膀剁掉,把剩下的这些卖给我十块钱。
荣小白发烧烧得有些迷糊,而且在算术上天生残疾,掰着手指算了半天,被绕了进去。旁边的北北却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她没有想到小白居然有这样一个搞怪的哥哥,精打细算却一点都不显得抠门。
哥本来想给你买点营养品,但附近没有取款机,所以先买了这个,等你出院了,哥请你下馆子喝酒。荣大白乐呵呵地说着,掏出一把小刀割下一只鸡腿,用餐巾纸包着递给小白,而自己坐在旁边玩那只破烂不堪的破手机。
你怎么不吃?
我在旁边的饭店下了一碗面。
荣小白噢了一声,准备地啃他的鸡腿,他回头看见北北,有些不好意思,想邀请她一起啃鸡腿,更加不好意思,尴尬地愣在那里。北北微微地笑,摆手对他说,你快吃吧,我刚才也在医院旁边的饭店吃过饭了。荣小白又噢了一声,这才放心地啃起来。
北北扭头看着像孩子一样玩弄着破手机的男人,心里暗暗嘲笑道,荣小白呀荣小白,说你后知后觉,你果然如此,难道你不知道,这家医院附近是没有饭店的么?此时她觉得荣大白犹为可爱,可惜不是事业有成,否则的确是受女人追捧的角色。
荣大白站起身,冲了一杯板蓝根,站到窗口,像喝茶似的灌了进去,然后等高远望,一副指点医院的姿态。北北觉得这个荣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