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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棵小草我压力很大-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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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又进化得圆滑了。

她决定先放下矜持,回复说“我一直在想你”,好让他感到内心有愧。不料她刚写到“你”字时,戴妈妈的号码忽然跳了进来,吓得她差点扔掉电话。戴妈妈在电话那头说,你在哪里?赶紧到医院里来。

我躲雨呢,怎么了?

快点回来,你外婆进重症病房了……

戴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没有继续听下去,立即挂了电话。她穿好鞋子站在亭口深呼吸一口气,顶着倾盆大雨冲了出去。当她钻进一辆出租车里的时候,她全身都已经淋湿,雨水顺着她的额发向下滴。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她全身都在大幅度地颤抖。医院离这里并不远,只有四五公里的路程,司机听说目的地是医院,猜想客人必然有重要的事情,于是将车开得飞快,不一会儿工夫便到达医院大门外。司机想一直送她去医院里面,保安却拦住不予放行,戴佳也不争执,付钱之后冒雨下车。保安取得初步胜利,显得更加得瑟,又拦住戴佳说,等等,要登记!

戴佳被淋得全身湿透,她一边往里闯,一边厉声威胁道,你敢!

第八十二章 我们不太熟

荣小白渐渐意识到自己曾经犯过很多错误,他交友不慎,他天真幼稚,他螳螂捕蝉却不知道黄雀在后。他与盏食天的老板交涉转让合约事宜时,那老板忽然低声说,咱俩当初携手弄这个饭店,好歹也共事一场,我问一件事情,你不要往外透露。

荣小白心想着这老板肚子里哪能盛多少秘密,不过店之将倒其言也善,于是点了点头说,好,您说。

你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什么人了?

小白想了想,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老板又环顾四周,招呼他凑近一点,说,我本来相中一个铺面,准备谈下来做其他生意,对方倒是蛮好说话,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叫我转让盏食天的时候必须要求你一次性全额付清,他们就给我优惠。

荣小白猛然一惊,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礼拜前。

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也问过的,他们不告诉我。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老板笑了笑,说,反正意向书签了,我这不是担心压你压得太死,让这桩买卖黄掉了嘛。到时候我饭店转让不出去,新的铺面又谈不下来,他们甩手走人,老子只能干瞪眼。

荣小白一时理不清头绪,只得暂且停下商讨合约的事情,起身告辞,盏食天老板再三。他在炽热阳光下想了好一会儿,忽然间豁然开朗:南京城与他有矛盾的人里能够将手伸这么长的只有徐泽霖一人。一个礼拜前刚好他与盏食天签了转让意向书,当他掉进一次性付款的陷阱中,大昌紧跟一步上来催债,这一套捕猎步骤简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荣小白握拳敲自己的额头,懊恼自己居然如此后知后觉,倘若不是盏食天老板告知,他大概会一直傻兮兮地被人牵着鼻子走。此刻荣小白有些迷茫。偌大的南京城,庞大的太子党,在他面前高高耸立,那片阴影猛地覆盖过来,将渺小的他吞没。

当他理清事情的幕后逻辑,一切都变得昭昭然,他必须立即还清大昌的钱,尽早与太子党划清界限。然而他将手头的几万块钱抛出去后,接手盏食天的资金将全无着落。他不得不面临着高额的违约金。他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捧着那五万元现金发呆,不知道如何抉择才好。茶几上放着那张银行卡,只要他去取了钱,两地的快递网络是他的,盏食天饭店是他的,徐泽霖及其太子党众对他的经济包围将会全面瓦解。

他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接到戴佳的电话,这使他的心情稍稍愉悦起来。然而戴佳的心情似乎并不愉悦。她在电话那头厉声说,小白,你现在立即回南通,来人民医院!

荣小白吓了一跳。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外婆状况不好,醒了以后一直说想看我订婚,肯定是我妈怂恿的,刚才她打电话让徐泽霖赶过来,你不在他之前出现的话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荣小白还想问清事情原委,对面却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他听着嘟嘟的忙音。心头乱成一团。感觉自己瞬间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他不敢多作犹豫,赶紧换衣服换鞋子准备出发。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养成这样的习惯,哪怕戴佳在大街上对他高喊“卧倒”,他绝对会不假思索地趴下来。他正准备出门,大昌的电话却又跳了进来,小白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按了接听键。大昌傲慢地说,兄弟,那钱都拖好几天了,差不多了吧?

荣小白停下脚步站在门口,说,大昌哥,我今天晚上去找朋友挪一下,一定尽早把钱送到你的手上,好么?

大昌在电话那边沉寂片刻,而后说,好吧,再给你一天时间,要是明天还见不到钱,到时候可别怪我穷得走投无路,翻脸不顾兄弟情谊。

荣小白连连称是,一副奴颜婢膝的姿态,挂掉电话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房门重新关上。没有人捆住他的手脚,他却感觉寸步难行,仿佛行进在荆棘丛生的森林,成了精的树枝藤蔓在黑暗中潜伏着,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今天戴妈妈递给戴佳一叠现金,特意让戴佳一个人去收费处划价缴费。戴佳没有拒绝,抓着钞票和处方去排队,她知道妈妈是想让她感受一下什么叫做花钱如流水,而戴佳没有拒绝的原因也正是承认这样的现实。戴妈妈有一句话意味深长,她说,我老了以后万一也得个什么病啊灾的,真怕连住院的钱都出不起,早知道当初就生个儿子来养老。

戴妈妈的意思很明显,她是在暗示女儿择良木而栖,争取一个安定幸福的归宿,至少不能在物质上束手束脚。具体的讲,未来女婿必须有丰厚的物质基础,而徐泽霖绝对符合这个条件。戴佳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不是因为徐泽霖手里有钱,他也不至于这么霸道地干涉她与荣小白的交往。钱不是万能的,这种论调简直苍白无力,当一只羊面对着屠夫手中寒光四射的刀,这把刀即使不是万能的又怎么样?

外婆的身体状况陡然下转,每当从昏迷中苏醒,只问戴佳的对象来了没有,得到否定回答后便失望地闭上眼睛。戴佳望着外婆枯瘦的身躯,似乎看见一盏油灯苦苦支撑着,只等心愿了却之后才无声地熄灭。届时,这个最疼爱她的人将从这个世界消失,再也不会为戴佳四处打听哪家有刚断奶的小狗小猫,再也不会坐在门边唱古老的地方戏给她听,再也不会戴着老花镜给她缝补剐破了的书包。戴佳心里明白,与老去的亲人永别是每个人成长历程中必须经历的事情。但她还是抑制不了内心的悲伤。

戴佳听见外婆喉咙中隐忍着的微微声响,于是握住她的手,试图减轻她的痛苦。病房外舅舅和姨妈正与一个男人交谈,那是他们请来确认遗嘱的律师,之前外婆的遗嘱中只提到市区和老家的房产各一处,丝毫没有提及存款储蓄之类的内容。他们估算着母亲手里还有一笔较大金额的存款,兴许是一时没有记得起来,所以让律师过来重新确认一下。戴佳对他们的举动非常反感。却又不好说什么,也许人活到四五十岁都会如此。

医生带着他们进来,戴妈妈也在其中,戴佳一看这阵势,知道他们期待的时刻到来了,于是起身退了出去。她曾经对这些长辈心存敬仰,现在再回头想想,不知道是世道变了还是人心变了。她坐在长椅上发呆,看着走廊里各种面孔。心想自己从此以后将被抛进这人群中,全世界不再有一个人将她当作孩子看待。

大约十分钟后那群人又一起走了出来,外婆的几个子女都一脸凝重,大概没有得到想到的答复。戴佳懒得搭理他们,准备进去继续陪外婆,却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喊道,阿姨。我来了。她心头一惊,扭头观望。徐泽霖正站在戴妈妈的面前。戴妈妈满脸欣喜,要带徐泽霖进去见戴佳的外婆,另一手伸过来牵戴佳。

戴佳退后一步,躲开妈妈的手。指了指徐泽霖说,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戴妈妈示意徐泽霖先跟她进病房,徐泽霖想了想,却没有依从,而是跟随戴佳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他嘴角挂着一丝胜利的微笑,不急不躁地望着戴佳——他完全有理由笑得出来,因为他即将得到戴佳的外婆的亲口承认,在这样一个家长作风盛行的家族与地区。这样的承认意义非凡。连戴佳本人都无法逆道而行。戴佳盯着他的双眼,问道。你不觉得这样很无聊么?我对你没有任何的好感,就算你赢得我身边所有人的承认,那又能怎么样?

徐泽霖几乎是嘲讽地说,那么你觉得那个荣小白这二十年里连赢得你家人好感的能力都没有,连保障你物质需要的能力都没有,这样死耗下去又能怎么样?

你既然和他们相处得那么融洽,干脆拜个干爹干妈什么的,实在不行的话我还可以给你腾个位置,你当他们的亲儿子。戴佳据理力争着,以更嘲讽的语气进行压制反击,目光却不时投向楼梯口。

徐泽霖看出她的意图,淡淡地笑道,你别指望拖我时间能改变什么,也不用再等了,如果那个荣小白来的话,说明他厚颜无耻,如果他不来,起码说明还能识时务。

为什么?

记得上次我说要替临家饭店还钱给他么?我给了他十万,他没有拒绝,现在基本上已经开始花了,请问,这样一个见钱眼开的男人,你还敢托付终身么?

戴佳将信将疑地望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开始花了?

我不只知道他花了那笔钱,还知道他拿去盘一家饭店了,在这种穷光蛋眼里,他和你的感情还不如一家饭店来得实在,真是可悲可叹。

我不信。

你不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反正客观事实就是他今天不会来了,不但如此,如果他不出现,我还会另外赏他十万。本来我不该告诉你这些,不过现在我觉得还是让你知道事情真相,也好让你认清一个人在利益面前的真面目。

戴佳有些恼火,却又发作不出来,只得转身往病房走。这是徐泽霖与戴佳交锋以来第一次取得的胜利,这种征服感让他感觉刺激并亢奋,于是又喊住她,说,佳,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伤害到你,即使有,也是无意的,只要你肯接受我,我保证会努力让你幸福,不让你受一点苦,考虑一下,好么?

戴佳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也十分认真地说,不用考虑了,你现在已经在让我受苦了,另外,请不要叫我佳,我们还不太熟。她转身继续往外婆的病房走,心里却极其沮丧,倘若事情正如徐泽霖所说的那样,她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徐泽霖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得到外婆的承认,届时大局既定,她不得不接受一个看似华丽,实则惨淡的结局。临进病房时她又扭头望了望那条走廊通道,看到的只有一张被风卷起的纸片,空无一人。

第八十三章 荣小白的逆袭

戴妈妈不愿意独自去面对自己的母亲,生怕在这个确认遗嘱的关键时刻引起兄弟姊妹的猜疑,从此纠缠不清。他们一向怀疑戴家近水楼台先得月,私下得到母亲的额外恩惠,否则父母亲这么多年来的积蓄不可能影踪全无。瓜田李下的,还是稍稍避嫌才好,省得吃不着葡萄还被人吐一身葡萄皮。她看见自己的弟弟与姐姐站在门口,这才放心地靠近母亲的病床边,俯身说,妈,戴佳谈的对象来了,您现在要看一下吗?

母亲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却没有睁开眼睛,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戴妈妈猜想母亲只是因为刚才子女询问遗产问题而心情抑郁,不愿意与她说话,只得回头对徐泽霖抱歉地笑了一下,束手无策。她叫戴佳喊一下试试,戴佳走过来看了一下,只将外婆垂在床沿的右手摆正,小声地说,外婆已经睡着了,不要吵她。

戴妈妈有些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暂时放弃。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合,如果执意惊扰母亲,难免被别人说成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她与徐泽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声说话,交代他等会儿该怎样和戴佳的外婆说话,而戴佳安静地守在外婆身边,正如外婆当年守护着摇篮里的她一样。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四个小时过去了,荣小白还是没有露面,她有些绝望——她也许不得不暂且与徐泽霖逢场作戏。了却外婆此时唯一的心愿,之后怎样,只能听天由命。可以肯定的是,荣小白今天不露面,戴家以及外婆那边的亲戚绝对不会再接受他了。

其间戴妈妈又进来两次,却仍然没有得到老人的回应,只得失望地退出去。戴佳走到窗口,拉开窗帘一条缝。见外面夜色降临,她叹了一口气,准备喊妈妈和徐泽霖进来。她刚放下窗帘,忽然感觉口袋里一阵震动,掏出手机查看,荣小白的短信跳了出来。他说,你在哪里?我刚到医院,正往住院大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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