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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玉。
昨天我让人在后面加工了字,从梁府回来时顺道去取了。
他低着头,我欺身近前,用双臂揽住他,将头埋在他厚实的颈项上,闭上了眼睛:“我喜欢你。”
他没说话,我只感觉温热的气息吐在耳侧。
伸手摸摸他的短发,扎在手心里痒,顺着发往下,我抚上他的面容,用唇轻轻地触碰,回想着第一次遇见他的模样,那时的他,嚣张跋扈,野性难收。
捧起他的脸,对着唇吻下去,将他按倒在床上。
他睁着眼,任我摆弄着,像一具无声的木偶,只在我抚慰到他那里的时候,肌肉做出反应似的弹跳……但我今天兴致尤其的好……我花了大量的时间开拓他的后面,吻他,安抚他。
直到我进入的一刻,他终于在我一次次的顶撞下出呻吟,僵硬的肌肉颤抖起来,涣散的眼神也渐渐聚拢……
面颊上的汗水顺着发梢滴上他的眼脸,他眨了一下眼,我吻上他的睫毛,在同一时刻在他体内攀上了巅峰。
餍足过后,我们四体交缠,分享着彼此的体温。
“我喜欢你……”
我低喃着,既是告诉他,也是告诫我自己。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的手臂仍然瘫在床上,许久没有搭上我的脊背……
我却睡着了。
39、第 39 章 。。。
醒来的时候,见他正在看我。我一愣,他也是一愣。
我伸出赤裸的手臂,将他揽到怀里,微笑:“怎么,想杀我?”
他转过身去,拿背对我:“不杀。”
我笑出声,带着刚睡醒的温暖,整个人往他身上压过去,用双臂圈住他的身体:“舍不得么?”
“杀了你,也出不去。”他直直地望着前面,面无表情:“外面不是有人守着么?我看见了,配枪的。”
我的手臂从他腋下穿过,一有一无地按压着他的乳头:“那你的人来过没有?你们以前就喜欢接头……”
他闻言忽然挣扎起来:“他们?不是全都被你们抓了么?都当共产党枪毙了!”
我一愣:“我不知道。”
他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带着恨意和嘲笑,虚着眼:“呵,你……又知道什么?”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他避开了。
手停在半空,终究还是垂下去。
看着全身一丝不挂的他,仅咫尺可及。他双腿间还留着我的痕迹,我甚至能感到指尖残着肌肤相接的触感,可……他周身的气息,却让我感觉……他似乎离我好远。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我披了件衣服去接,里面响起岳维仁大大咧咧的声音:“梁浩,在干嘛呢!吃饭了没有?”
我一下子没回神:“我……刚起床。”
“刚起床?今天没去练兵啊!”
“啊,没……”
“我看你是越来越懈怠了!哎!你快出来,我请你吃饭!正好有事情想跟你说!”
“喔,在哪儿?”
“六点,悦菊茶楼。你不要迟到了啊!”
我打了个哈欠:“知道。”
回过头,看见床上人再次陷入沉默,心里一阵烦躁,想出门转换心情也好。
试了几套时尚的西洋装,选了藏青的一款,直到把自己收拾得完美了,我这才前往赴约。
叫了人力车夫本要走大街,但他却说:“这位爷,大街上学生正在搞反日游行,过不去,不如拉您走小道吧。”
我点点头。
到了地儿只见岳维仁早已落座了,一见我进了茶楼就夸张地朝我挥手。
我走过去,将帽子挂在勾上,撩起西装坐在他对面。
岳维仁几天不见,眉目都带了厚重的严肃感,开口却说我:“你怎么一身戾气?”
我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岳维仁抽抽鼻子,摈退了侍者,自己给我倒了一杯茶:“女人顶着这么一张绝色脸蛋,倒是有些蛇蝎美人的意思;你个大老爷们,这样不好!”说着他拍拍自己的胸膛,“男人还是要有光明磊落的气魄。”
“岳兄今天找我,不知是何事?”
岳维仁抽了口烟,对着空地儿吐了:“我听说,你怀疑王全是共产党?”
我将桌上碟中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军统早办他了。你怎么现在才听说?”
岳维仁看着我的眼睛:“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和他的交情,比你深多了。我了解他。”
火星在烟头一明一暗的红,“是么……”岳维仁叹了口气:“前几天,军统也把我叫去了……”
“喔?”
“……”
“你……没事吧?”
岳维仁笑了笑,一双大手搓了把脸:“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军统找谈话。”
见烟烧到了指尖,他一股脑按在烟灰缸里,我低头一看,还是国产南洋牌。
“他们跟我说,王全那时带着接头的几个部下,都审过了……”
“……”
岳维仁低着头:“有两个是共产党……”
我一愣。居然……还真有……
“是谁?”
“死了,扛不住大刑,就是个小人物。”
“……”
岳维仁抬眼看我:“梁皓,你到底瞒了我什么?王全是我的部下,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部下出了事,部下的部下出了事,我也要检讨,你说对不对?”
“岳兄……”
“梁皓,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我想听你的真话。”
“……”
“其实……王全不是汉奸吧。”
“为什么这么说?”
“他要真是共产党,我可就不能坐在这儿与你一道喝茶了……”
我沉吟片刻。
“是不是……我说了你就信?”
“只要你肯说。”
垂下眼,我看着烟灰缸里一片灰烬。
“我跟王全么……私仇。”
岳维仁没说话。
过了半晌,我拿了帽子,起身要走,却被他抓住了胳膊:“电话里讲好了的,要请你吃饭。”
我看着他。
岳维仁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膀,先走了一步:“一起吧,去我家吃。”
和岳维仁一道沉默地出了茶馆,沉默地走过街道。
一眼望去,只见满街都是传单。街角处还有几个学生在跑。
青砖铺好的地面上,一片花花绿绿,倒是给了两侧西洋建筑带来许多新鲜。
尽尖形的拱门、大窗户落腰高、修长的束柱一溜望过去,斜道穿插着铁轨。
只见那传单上面赫然写着‘何梅协定是卖国条约!’‘还我华北!’‘“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反对防共自治运动!’‘停止内战!” “打倒卖国贼!” “反对军队南调!”“反对苛捐杂税!”
一阵风起,地上的纸片就随着风往前瓢落,道路的尽头,几个军警正拿着扫把往大垃圾堆里扫。
岳维仁一脚踩上一张“立即向日本宣战!”的传单,脸色已然很不好了,嘴里喃喃道:“国难……”
再往前面走,又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歌调嬉笑,岳维仁顿住脚步。我抬起脸,只见尖肋拱顶下的花窗玻璃大开,带着蕾丝的窗帘露了半截,里面若隐若现一截身段窈窕。
这才蓦地发觉,原来已走到了“月容”开设的地段。
岳维仁皱眉:“商女不知亡国恨……”
“……”
“没受过教育,就是不知道国难家仇……”
岳维仁似乎在自言自语,下一刻目光却忽然转向我,带着些痛惜:“可你呢,梁皓?讲武堂出身,我们讲究的是文死谏,武死战。以后,我不想再听你说私仇不私……”
忽然,一个不知什么东西从高空坠落,眼前一晃,只依稀见得从上而下划过一道黑影,刮了一阵劲风,就听见“啪”的一声巨响……
“……仇。”
岳维仁反射性地退了一步,说出最后一个字。
只见就在我脚边不到咫尺的地方,黑红的鲜血顺着黑长的发流出来,透亮,一点点蔓延,沾上了我的皮鞋……
那人一动不动,只有脖子上有暗色的光。
是一只怀表的残链。
斑斑驳驳,尚带着锈迹。
我认得,那是大哥从前送给我的。
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脑浆迸裂的尸体,几乎辨别不出……
原来竟是他。
曾经那样的绝代风华的少年……
——柳如絮。
仰头望向楼上,只见扶壁直上的窗边,帘后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嘴角还有笑意……灰色的衣衫,黑圆的墨镜。
我立在那里,静静地想,似乎自从那次之后,换下了和服,他总是这样灰沉沉地,看不见一点光,周身的死气。
围观的人渐渐聚拢起来,岳维仁拉着我手臂将我扯出人群,嘴里兀自道:“真晦气!早该把这儿禁了!”
40、第 40 章 。。。
再往回望,早人挤人看不见了,抬头,窗边也已消失了身影……
吵吵嚷嚷的,围观的人群像鸭一般伸长了脖子去看。
只是……柳如絮不跟宋浩源一伙的么……怎么就忽然摔死在我身边了?
宋浩源虽然带着墨镜,可我却几乎看见了那镜片后隐藏的死寂。
岳维仁看我:“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刚才楼上瞧见一熟人。”
“怎么,要去找啊?”
我淡淡地道:“不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不谈这事了,哎,我家离这儿不远,再过两条街就是。”
见岳维仁一副执拗的样子,我便笑道:“怎么,你也在这里安定下来,不住饭店了?”
“呵,你嫂子从南京来了,就帮我布置了不是?”
“我可是第一次见嫂夫人,没准备什么礼物啊。”说着我打趣岳维仁道:“还真想瞧瞧嫂夫人长什么样,能得岳兄垂青。”
“得了吧你,之前想请你喝杯喜酒都难……你回老家的那段日子,怎么都联系不上……”
又走了不到半个钟头,就到了岳维仁的家。我一怔,房子看着也太寒酸了。
岳维仁倒是浑然不觉地拿钥匙吱吱呀呀开了门,里面只亮了一盏灯,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迎面走过来。
她剪着短发,穿着奶黄的旧绸衣,眼睛小小的,一张圆脸,笑起来眼神清澈。面貌倒是平庸,只是……
“这是我的好兄弟,梁皓,梁师长。”岳维仁重重地拍上我的肩膀。
她微一欠身,客气地将我往屋里请。
我心下却是一怔,面前的女子不算好看,也并不像见过大世面的,可看我的眼神中,竟无丝毫寻常女子的惊艳……就好像……在看一个在寻常不过的物件。
岳维仁一脸自豪地搂了搂她:“梁浩,这就是你嫂子。”
我微笑:“嫂夫人真是气韵不凡。岳兄好福气。”
她礼貌地对我微微颔首,沉静地道:“哪里,梁师长才是一表人才,维仁性子鲁莽,也多亏你平日里照顾了,还请多担待。”
岳维仁倒是笑了:“哎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溪,你快去做饭。我跟梁师长说说话。”
“嗯。”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总觉透着古怪,岳维仁怎么说也是军要了,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种身材相貌的,实在是……不像一个官太太。
没有金银行头,没有绣花纹丝的开叉旗袍,没有时兴的卷发,嘴里没有烟,身上也不喷香水……
岳维仁带着我在客厅坐下来,我问道:“去北平接我那时,你没带着嫂夫人?怎么不顺路回去看看?”
岳维仁翘起腿,在家似乎终于放松下来,窝进沙发里:“说来惭愧,小溪是我当兵以后认识的,当时她做报社记者。我们是自由恋爱好的,北平老家那边不是早给我定了门亲嘛,我不好意思把小溪带回去,怕老人们不认她。”
我笑了:“你定的那门亲,女的好看么?”
岳维仁摆摆手:“别提了,好看顶个屁的用,半句说不通。她家里爹娘都没了,自己守着一个祖传的宅子,扭得很。”
“呵呵,岳兄真是不怜香惜玉。”
“我也不怕给你说……”岳维仁自己点了根烟,岳夫人正走过来,洗了干净却又不甚精致的白瓷杯子,给我们两人倒上茶:“慢用。”
“家里老一辈儿的,非把我给她配了,说她现在孤零零一个人在世上。我就去跟她说了,岳某已经结婚了,虽然之前有过婚约,但订婚是可以取消的嘛,你现在还年轻,才二十六岁,我们俩连手都没碰过……”
“她怎么说?”
“她什么都不说,就一直哭,哎,那凄惨样儿,好像一辈子都毁了似的。我都说了,我说你要是怕嫁不出去,我带你去南边,你看中哪个,人品能力我帮你考察,绝对都不比我差,还比我有钱多,我来给你们说和,嫁妆我岳维仁出。你看看我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我笑起来,“后来呢?”
岳维仁一拍大腿:“你猜她怎么说?”
“我可猜不到。”
“她居然说什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