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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嘉天感到万分羞耻,恨不能缩成一团,逃避廖涵审视的尖锐的目光。但他不敢,他只能站起来,整个身体完全展示在廖涵的眼前,双手背后,双腿分开,毫无遮拦。
廖涵端起酒杯轻啜一口,像欣赏一个明代景德镇缠花枝长颈瓶似的打量着光溜溜的向嘉天,问道:“你去哪了?”
“见……见我弟弟。”
“嗯?”廖涵想了想,“就是开制衣店的那个?”
“……是。”
廖涵品着酒,缓缓地道:“出了那么大的事,还有勇气在这个城市立足,你这个弟弟不简单。”他轻蔑地瞥一眼向嘉天,“比你这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玩意强多了。”
向嘉天好像被廖涵迎面扇了一耳光,脸色涨得通红。
廖涵不理会向嘉天的难堪,事实上,这个人的所有情感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他只是弄到个有趣的玩物,仅此而已。他漫不经心地分开腿,说:“过来吧。”
向嘉天跪下,爬到廖涵的两腿之间,轻轻解开对方的皮带,用嘴拉下拉链,包裹住那里,卖力地套弄。
廖涵半阖着眼睛,随意地命令着:“慢一点……嗯……前面,含着…深一点……”好像被服侍的还算舒适,半晌眉梢一跳,道:“乔治,今晚就他吧。”
门口的黑衣人应声道:“是,廖先生。”
向嘉天的脸埋在廖涵的腿间,不停地吸吮舔舐,心却沉甸甸地坠落下去,看不见底。
18、黑市拳
向嘉天走后,袁一诺一直沉着脸,向嘉丞和他说话,回答得粗声大气,爱理不理。向嘉丞暗自好笑,也不理他,两人开车回家,到浴室里洗了澡,向嘉丞从冰箱里拿出两根雪糕,问袁一诺:“你吃不?”
袁一诺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
向嘉丞一笑,扔回冰箱一根,用牙齿撕开包装袋,放在嘴里舔吸,提提拉拉踱到袁一诺身边,轻轻一踢他的脚:“怎么,还生我哥的气呢?”
“别跟我提他!”
“他就那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至于吗?”
“我就是看不惯!”袁一诺终于发飙了,“你家当年出事的时候,他妈的他跑哪去了?躲起来装孙子。向姨要出来,他问过一句吗?哦,现在人模狗样的过来指手画脚来了?我告诉你,这也就是给你面子,要换了别人,肯定大耳瓜子抽过去我!这个混蛋王八蛋!”
向嘉丞凑过去,摸摸袁一诺的头,安抚炸了毛的大狮子:“没事,他不住更好,免得你看着糟心,过两天他就回国了。”
大狮子一甩脑袋:“赶紧快滚,中国太脏,容不下这朵高贵白莲花。”
向嘉丞“嗤”地笑出声来,把嘴里的雪糕递给袁一诺:“喏,馋了吧?”
“靠,又捡狗剩。”袁一诺“啊呜”一口把剩下的雪糕吞下去,“再给我拿一根。”
不能怨袁一诺恨向嘉天,那小子实在不地道。谁都知道他在国外做生意风生水起,可向嘉丞要开个小小的制衣店,跟他借十来万元钱,这小子嘴上答应得漂亮,其实一毛不拔。
向嘉丞等了一个多月,没有下文,于是也便死了心,对袁一诺苦笑一下:“算了吧,他在国外也难,咱们再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那时向家财产全部充公,向嘉丞身无分文;袁一诺刚刚退伍转业,那点安家费全给向嘉丞走后门跑腿求人了,一点没剩下。亲戚朋友避向嘉丞如避蛇蝎,谁不知道袁家以前是给向家打工的,袁父袁母出去买个菜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向嘉丞打定主意了,他躺在硬板床上,望着灰扑扑的天花板——墙角里还有一大片漏水形成的潮湿的洇痕,向嘉丞悠悠地说:“没本钱就不开了,我先去找份工作,给别人打工。慢慢攒一些,总会攒够的。”他转过头来,问袁一诺,“你说是么?”
那时他们仓促从小楼里搬出来,暂时租了一处房子住。楼下就是一家烧烤店,呛人的油烟顺着敞开的窗子飘进来,夹杂着嘈杂的吆喝声和喧哗声。
屋子里很暗,只有月光洒入,向嘉丞的眼睛在夜色里闪着光。他的父亲在三个月前被执行死刑,母亲被判入狱。袁一诺眼见他在父亲的尸体前痛哭到崩溃,眼见他竭尽全力才在探望母亲的那一刻露出最安定的笑容。这些向嘉丞都挺过来了,表现出来的冷静和坚韧,让袁一诺都为之吃惊。从小到大他都以为向嘉丞是柔软的、随意的,没想到骨子里竟然刚毅至此。
就是这样的向嘉丞,在承受了一切痛苦之后,依然能用满怀期待和希望的语气说:“没关系,咱们慢慢来吧。是吗,一诺?”他的眸色柔和,眉宇之间毫无一般人承受巨大挫败之后的愤懑不平和怨天尤人,只有眼角一闪而过的泪光,流露出一丝脆弱。
就是这种脆弱,狠狠击中了袁一诺,他紧紧拥住向嘉丞,发誓似的说:“我一定,一定会让你开成制衣店!”
老爷们要不就不说,说了就是一言九鼎。袁一诺骑着他那辆破破烂烂的二八车,四处找人托关系,一个一个拜访战友。
可惜大家谁都不富裕,退伍给的那点钱,还不够走后门找个好工作的,几个人凑来凑去还差着十万。袁一诺真没辙了,要开口求父母,想想又做罢。一是二老辛苦一辈子攒下那点钱,本指望给袁一诺娶妻抱孙子的,如今媳妇娶不上,孙子肯定也抱不上,袁一诺心里愧疚,这嘴就张不开;另外,一家四口人,也不能总是租房子住,二老盘算着要买处房子,这是安家立命的事,袁一诺也没办法说不行。
袁一诺背着向嘉丞,连卖血都去打听了,最后还是一个战友给他出个主意,去赌黑市拳。这玩意来钱快,何况袁一诺又是特种兵出身,打那些人还不跟玩似的?
就这事还得有熟人介绍。脑满肠肥腆着肚子的大老板,正跟几个朋友搓麻将,眼皮抬都没抬:“打拳?行不行啊他。”
“行,肯定行,以前干特种兵的。”
“特种兵?”几个人笑起来,转过头上下打量袁一诺,“不错,块儿不小啊。”大老板一指旁边黑铁塔似的保镖:“来吧,你先把他打败了,我就让你上场。”
袁一诺心里憋着气,把对大老板那种轻蔑的愤恨全撒在保镖身上了,几拳下去那个黑铁塔顿时变成一摊软泥,哎呦哎呦直叫唤。
“好!好好!”大老板眼睛亮了,“就他!训练吧,一星期后上场。”
袁一诺跟向嘉丞说,和朋友商量做个买卖,去长白山鼓捣点药材回来卖。向嘉丞不太相信:“你别被人骗了。这样吧,咱们请他吃个饭,一起聊一聊。”
袁一诺没撒谎,那个战友确实要去长白山采购药材,而且不是第一次做了,谈起来头头是道。向嘉丞放下心,帮着袁一诺整理出门的东西。这一去就是一个月,出事后两人还没分开过这么久,彼此都有些怅然。
向嘉丞说:“我找到一份工作,给个裁缝师傅打下手,一个月一千多块外加提成,能有两千多吧。”
袁一诺说:“你放心,我这次再回来,保准让你开上制衣店。”
向嘉丞笑了一下,带着点苦涩,低低地说:“这些有什么?人平安才是真的。”
袁一诺不负众望,第一天打拳就得了个满堂彩,五个选手全被他打趴下。大老板兴奋得嗷嗷直叫,当场拍出一万元钱,潇洒地一给袁一诺:“拿去!哈哈哈……”
袁一诺整个人都被汗水浸透了,身上完全没有防护用具,只在手腕和足踝处缠着绷带,周围响起观众们轰天震地的呐喊。这里没有规则,用尽所有手段打倒对方,直至他再也站不起来,这就是规则。
他们像困在大笼子里的两只相互撕咬的野兽,眼里只有血腥、只有愤怒,毫不留情!
一个月,十场,十万元钱。
每次袁一诺重重地摔倒在赛场上,每一次精疲力竭再也不想爬起来,每一次无法再忍受那种痛苦想要举手认输……他闭着眼睛对自己说:再挺一挺,他妈的袁一诺,你再挺一挺!他摇摇晃晃从垫子上站稳脚跟,迎接观众们铺天盖地的狂吼和呐喊。
最后一场,大老板找过来,对他说:“这场打完,我给你再加五万,一共十五万,一次结清。可你要是不打,我只能给你五万。”
袁一诺盯着大老板,眼里快要喷火。
大老板不在乎,粗壮的手指夹着雪茄:“这场很好打,不要别的,只要你输。”
再上场,还是激动的人群,对手是个高大威猛的彪形大汉,用轻蔑的眼光斜睨着袁一诺。锣响了,穿着比基尼的小姐高举着表明赛局的牌子入场,四周是难以遏制的欢呼。
前两场袁一诺打得十分漂亮,大老板还以为他要反悔,休息时让按摩师再次提醒他:“你得输,懂吗?!”
第三场,当对方强硬的拳头就要击中面门时,袁一诺看出他小腹处的空挡,只要提膝上顶,对方一定得趴下。
“一定要输,懂吗?!”
袁一诺这一脚抬起又落了,对方的拳头犹如铁锤,狠狠击在袁一诺的肩头。
之后的比赛就是一边倒,袁一诺仿佛再无反抗的可能,趴在地上任对方拳打脚踢。观众席上爆发出愤怒的喊叫,直到一方被裁判拉开,还在往场上扔饮料瓶。
医护人员过来搀扶袁一诺,却被他坚定地推开。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扶着墙边,慢慢地挨回了更衣室。
袁一诺坐在冰冷坚硬的木凳子上,浑身上下剧痛难忍,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又回到尘土飞扬的操场,连长在高音喇叭里声嘶力竭地喊:“你们是什么?是军人!就是死,也得站着死!决不能认输,死也不能认输!”……
大老板的秘书走过来,递给袁一诺一摞钱:“给你的,老板很满意。”
袁一诺没接,或者说根本没听见,他的脸色木然,目光呆滞,好像被打傻了。
秘书“嗤”地一声,不耐烦地把钱扔到椅子上,转身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一诺低头,看到了钱。在那一瞬间,袁一诺真想冲到那个猪一样的大老板面前,把这摞钱狠狠抽他脸上。
但他没有,他只是极为缓慢地去拿钱。手指因为极度的疲劳而微微发抖,那摞钱“啪嗒”落在地上。袁一诺弯下腰,捡起来,妥帖地放到怀里。他站起身,忍过一阵眩晕和恶心,一步一步走出去。
外面下着雨,雨幕肆无忌惮地瓢泼下来,轰隆隆的炸雷震得天地似乎都颤了颤。袁一诺就这样走到大雨里,眨眼间浇了个透心凉。
他一抬眼,望见了站在对面路灯下的,举着雨伞的向嘉丞。
19、撒谎
向嘉丞没料到袁一诺能骗他。他们俩在一起生活二十多年,袁一诺有时候的确有点脾气不好,一点就着;他俩也曾想办法弄虚作假糊弄袁父袁母,但袁一诺从来没骗过向嘉丞。可也正因为如此,一旦撒起谎来,特能唬人。
向嘉丞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只是怕袁一诺做买卖不成再被人骗了,或者路上出点什么事。这一个月向嘉丞心里都不踏实,每天和袁一诺通个电话,那边总说一切挺好的。于是向嘉丞便把内心的波动归结为疑神疑鬼,也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有点变脆弱了。向嘉丞苦笑着无奈地摇摇头。
他在一家小店里给人做裁缝,也就是改裤脚加个拉锁之类。对向嘉丞来说,这些零碎活计毫无挑战性也毫无创造性可言,不过为了糊口谋生而已。
人们工作通常是三个状态:一是赚钱讨生活,这种工作既无趣又烦躁,于是也便觉得格外辛苦;另一种是全凭兴趣,可收入难以保障,在国外机构健全的情况下当然没问题,反正老了之后有政府养,但在中国肯定行不通。年轻的时候尚且可以挥霍青春,年岁大了有家有孩子了,还能继续这么潇洒么?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转化为第一种状态;第三种最幸福可也最难得,那就是你的工作恰巧是你兴趣所在,孜孜以求乐此不疲,刻苦钻研奋发向上,收入和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这种生活实在不容易,因此才成为大多数人的向往。
向嘉丞本来能过上第三种日子的,他以前什么都有,兴趣就成了唯一的目的。可现在已今非昔比,只好屈就在这小小的裁缝店里。
有梦想总比没有好,只有这样,人生才有所谓希望,才有所谓目标,一切坚持和忍耐,才变得有意义。否则不过是浑浑噩噩混日子,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
向嘉丞不着急,他能稳得住心、沉得住气,他能享得了荣华,也能耐得下贫苦。他现在只想把分配到手上的活计做漂亮、做完美,即使是最最简单的锁扣眼,也弄得仔仔细细一丝不苟。他不好高骛远,也不怨天尤人。他深知,路是一步步走过来的,日子是一天天过出来的。你对这一步不认真,下一步自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