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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惺不敢说话,站在门边和他对峙。他极力镇定自己,一定不能表露出一点端倪。
良久,丁凯冷冰冰地问:“你结婚了?”
季惺下意识要摇头,又想点头,可是显然这两种情况都不能很好的诠释他的状况,他只能垂下脑袋,“我真的要去接孩子,一会儿又晚了。”
“季惺,我真的恨你。”
季惺猛然抬头,睁大眼睛,“你说啥?”
“我说我恨你。”丁凯的薄唇中慢慢吐出这些话,“你知不知道,我这五年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好过!当年你让我走,我其实心里想的是和你一起去美国,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把我骂走。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你,可又拉不下脸。我想你想得受不了了,终于什么都不管了,跑来找你,你却跟我说,你有了孩子!难道这就是你当年叫我走的原因?你想和别的女人建立一个正常的家庭?怪不得当时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死都不要告诉家里人,连季恪都不知道我们的事!”
虽然是控诉,但是丁凯的语气却很冷静,丝毫不乱。
季惺张口想解释,却组织不好语言。他心里很乱,又砰砰直跳。本来以为丁凯再也不会回来了,昊昊都那么大了,他也死心了。可是丁凯突然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好像……生活可以有不同的选择?
丁凯见他半晌不开口,取出一支烟点上,随口问道:“……你孩子几岁?”
“四岁了。”
“哦……什么?四岁?!”丁凯眼一鼓,烟条上的红光随着扭头的动作划过一条线,“……五年前就有的?你五年前就结婚了?”
季惺轻点下头,“……五年前就有的。”
丁凯怔愣在那里,烟头燃烧着。好半天突然把烟往脚下一丢,“嘁”一声竟然笑了,“季惺,说谎话也要有个度吧……嘿嘿,敢情五年前你还在和我上床的时候,你就找了别的女人?季惺,我不相信你会是这种人……呵呵呵,你真有了孩子?真的是你的孩子?就你那样连前面都不知道怎么用的人,你会去操女人?难道你喜当爹?……”
“放你的狗屁!”季惺怒了,“你他妈才喜当爹!我怎么就不……你说的什么话!走开!我下班了!”
丁凯经过之前一系列铺垫,放开了胆子,走上前嬉皮笑脸抱住了他,“惺,你刚才是说的气话对不对?你别骗我了,什么四岁的孩子,你生不出来的,乖,我当年自己出国是我的错,那时我也小,想去不同的地方看一看,但我心里一直有你……我现在不是回来找你了?相信我,我只有你一个,从来没有别的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好想你,嗯,你用的什么沐浴露,好香啊……”丁凯粘了上去,死皮赖脸地凑上去亲吻季惺。
季惺大惊失色,怎么一下子就成这种状况了?刚才不是还冷得像块冰,脸臭得像坨屎的……一下子转换牛皮糖模式转换得这么快!他腰往后仰,头转来转去想躲开丁凯的嘴唇。“丁……唔,丁……凯……”
“你是骗我的,你是因为不高兴才乱说的,对不对?……我不管,我不会放开你……”丁凯刚才心跳真的差点停了,还以为季惺真的和别的女人好了。四岁的孩子,可不是五年前怀上的吗!可五年前季惺天天晚上都被他干得腿都打颤了,哪里有可能去找别人?就是他走之前最后一天,两个人都做得昏天黑地。季惺那时的心情他不理解,明明也是那么伤心那么不舍,却狠心让他走。要说这样一个人,他刚一出国就去找了个女人结婚,他死都不信。
第六章 父与子
丁凯的急切把季惺给吓到了。办公室就那么大点地方,躲也躲不开,他被丁凯抱个满怀,充满男性清爽味道的吻准确地落在他的脸颊上和嘴唇上,完全不知道怎么反抗。
从前丁凯这么粘着他,他是很受用的,丁凯要什么,他都会给。年轻的男孩儿不知餍足,精力充沛,两人租住的小小出租屋里处处都是栗花香味的风情。那时每天放学就是腻在一起,亲不够的吻和做不够的爱,好像一辈子都能这样拥有对方。
可是事隔五年,丁凯从一个原本略有瘦削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强壮的青年,无论哪方面都比五年前更加强势,季惺有点接受不了。心里别扭。
他不是不想接受丁凯,这多年存在于他心里的男人只有丁凯一个,两人互相拥有对方所有的第一次。那年夏天的夜里,颤抖而炽热的初吻,后来两人懵懂无知地探究着男性的“深交”……这一切都是刻画在双方生命里最纯粹的爱恋。
季惺相信丁凯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五年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东西。
比如,季惺的热情。
养一个孩子能够消耗掉多少热情,恐怕很多人并不清楚这件事。
由于季昊出生的特殊性,季惺家庭的变化,使得季昊从生下来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季惺自己打理的,喂奶喂饭、把屎把尿、教走路、教说话、送幼儿园……母亲基本没有帮助过他,而弟弟季恪就是想帮忙也不懂怎么帮。季惺的五感这些年已经被折腾得只剩下孩子孩子孩子……这一件事!虽然他甘之如饴,却也严重地影响了他其他方面的敏感度。
他不是一个小年轻了,他是个奶爸,是孩子他爹,什么情啊爱啊,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此刻最重要的是——季昊还在幼儿园里,他再不去接就晚了!
可丁凯才是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从里到外都是岩浆一般的热情,他血管里都是爆炸型的力量,勒着季惺的腰不断亲吻,而下腹也在冲动地一蹭一蹭摩擦着。恨不能把季惺就地法办了。
季惺勉强和丁凯“啾”了一声,把头使劲往后仰,大喊了一声:
“丁凯,我真的要去接孩子!!!”
幸亏外面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丁凯终于停了下来,喘着粗气,“你还想骗我?我不相信你有孩子,这不可能!”
季惺猛一推他,“我靠!你爱信不信!我要走了!”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靠!都六点二十了!又晚了!”
“……你真没骗我?”丁凯有点动摇了。如果是个借口,没必要一直说吧。
季惺无奈,“真没骗你。”伸手拉开门。
丁凯紧跟在他身后,锲而不舍,“我要跟你一起去。”
季惺停了一下,“……随便你了,要跟你就跟吧。”
下了楼,季惺看着公交车站人山人海的情景,一阵懊恼,忍不住想对丁凯发脾气,“……都是你!你知不知道,这晚下来几分钟起码要晚半小时才能到家!”
丁凯也觉得奇怪,“照理说G市这么小,交通不应该这么堵啊。”他随便眺望几下就明白了根由,“咱们这里的街道真太窄了,一边才两条半道,怪不得这么拥挤。”
可不是吗,这座城市的道路规划一直不好,开车的也不太遵守交规,偏偏一个小城还那么多私家车,一到上下班的点,交通拥堵得让人心烦。
这会儿就是想打的也不方便,季惺又舍不得十块钱。恨恨地剜了丁凯几眼,只能挤在人群中等车。
丁凯一把拉着他往公司楼下走。
“干什么?”季惺不太配合。
丁凯:“坐我的车。”
“你……”季惺瞪大了眼,“你有车不早说!”
丁凯:“……”
丁凯:“我不是担心你不愿意坐吗?”
上了车,丁凯问了地点,便沉稳的起步。车窗一关,空调一开,隔绝了窗外嘈杂的环境。季惺有点晃神了。
自己和丁凯的差距,好像真的越来越大……
丁凯开着车,伸手过来覆盖在季惺的手背上,用力捏着。季惺没有挣开。
丁凯选的是一条稍微偏一点的路线,虽然绕了一点,但是错过了最拥堵的那几条路,还是比坐公交车快了点。到了小区幼儿园,季惺先下车前接孩子,丁凯匆匆开到一个车位停下,急急往幼儿园门口走去,他仍旧担心季惺是骗他的。
不过,看到季惺抱着一个小季惺站在路口等他的时候,丁凯的一点希望终于破碎了。
那孩子实在太像季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轮廓清秀可爱,模样乖巧精灵,尤其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就是再版季惺,说他俩没有血缘关系是绝对不可能。原来真是季惺的孩子……
小孩子肉嘟嘟的,小胳膊就像莲藕一样,抱着季惺的脖子,和他爸爸可亲了。季惺的脸上也没有了一丝的不耐烦,微微笑着,轻言细语地和孩子说着悄悄话,左颊上有一颗小小的酒窝。
丁凯站在对面看着两父子,一时又是伤心又是气愤,但看着那一大一小和谐漂亮的场景,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喜欢,好像那是他的老婆和孩子一样。站了一会儿,他甩开这种荒唐的念头走了上前。
季惺方才在办公室的火气之类的负面情绪全部消失了,还笑着和丁凯点头,“谢谢你送我。还好不算太晚。”又对孩子说:“叫……丁叔叔。”
孩子脆生生娇糯糯地喊:“丁叔叔——”儿童特有的尾音拖长上扬,非常动听。
丁凯忍不住笑了,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真乖。”
季惺忽然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在某些夜半无人的时刻,他也想象过无数次这样一个场景:假若能再见到丁凯,昊昊和丁凯见面,他要怎么说,怎么介绍。
可这种场景毫无预警地就发生了。夜半那些自导自演时所准备好的说辞,却全部忘记了。
他只是心里没由来地翻腾起一股股浪潮,打翻了他许久以来一直禁闭的一些调味的瓶子:有心酸、有后悔、有怀念、有悲哀、有喜悦、有欣慰……鼻子有点发酸。
五年,季惺敏感的神经已经变得慢热,甚至经过一整天的工作,到现在这一刻他才开始爆发。
五年,他错过了丁凯的成长和强大。本以为一辈子就要这样马不停蹄的错过下去。
“你怎么了?”丁凯觉出季昊的恍惚。
季惺清醒过来,抱着孩子转身要走,“没什么,我们要回家了。”
丁凯拉了他一下,“哎你们住哪里?我开车送你们。”
“就在前面……”季惺停下脚步,半转身,“你……要不要去我家坐一下。”
丁凯看着他,半晌有点咬牙切齿道:“去!……正好见见……嫂子!”
季惺一愣,想说什么,又有点想笑,忍住了,没出声就继续往前走。
丁凯纵是有千言万语也问不出口,苦涩难言。跟在后面,脑中想的竟是要不要逼季惺离婚……又被道德观念所束缚,痛苦万分。脸上的表情一时狰狞,一时窘困,一时苦楚。
季昊偶一回头,瞧见了,小小声对季惺说:“爸爸,丁叔叔好像在做鬼脸。”
第七章 吃晚饭
走到楼下,几个熟悉的邻居和季惺打招呼,“回来啦!”
“嗯。”季惺点点头。
季昊小嘴甜,又有礼貌,“婆婆”、“阿姨”、“爷爷”的喊。
邻居们都打量着跟在两人身后的丁凯,议论着这个帅小伙。
家里很安静,季母还没有回来。季惺把电视打开,正好在播动画片,季昊坐在电视机前,眼睛紧紧盯着看起来。
丁凯没什么事,四处打量着,又不好太放肆,嘴上说着:“房子什么时候买的?还不错。”三室两厅,小区环境也好,装修稍微差点,面积小了点,但是房间本身挺亮堂,布局工整。
季惺答:“五年前。”
丁凯“嘿”的笑了,“什么都是五年前。”
季惺没说话,走到厨房开始忙,“……留下来吃饭吧。”
“……好。”
丁凯看了一圈,坐下来陪着季昊一起看。又想到了什么,走到厨房,“你有季恪的电话吗。我走的时候他还没有电话。后来邮箱又不怎么用了。”
季惺报出了一串数字。
丁凯掏出手机记下,“嗯,晚点我给他打个电话。”
排骨是季惺早上出门前就炖上的,现在已经温凉了,热一热就可以吃。所幸早上买的菜也不少,季惺洗洗切切炒炒炝炝,背影看着十分贤惠。
丁凯靠在厨房的门口看着他,不经意想起少年时代,季惺也是这样在厨房里忙碌着做饭的样子。他不想离开,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说起话来,“季恪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他运气不错,在通讯公司上班。”
“他住哪儿?”
“和女朋友在外面租房子住。”
“嚯!这小子!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大学同学。”季惺边炒菜边加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