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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戏-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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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思想的影响以达到目的。毕竟定州是个历史文化名城,毕竟热爱她才去写作。最后我没有
这样做,这不是文字水平的原因,而是从作品本身所具备的宽泛共性考虑,最重要的原因还
是探究艺人和民间艺术关系时,对于那份〃热爱〃的考证,让我背离了当初的一些初衷。但
我依然最大努力地在书中描述着故乡和秧歌,旨在让读者熟悉某个时代的历史特征,因为那
是主人公在书中活动的舞台。
我觉得作家应该比别人更热爱故乡,也比别人更清醒。
《骚戏》中许多艺人唱秧歌只是谋生,只有花五魁和花瓣儿这对父女对秧歌有着奇特的感情。
作为班主,花五魁的〃热爱〃体现着一种责任,所以临死前能够忘记愤恨,央求行刑官暂缓
下令,以便把刚整理好的一出戏传给芒种。花瓣儿出生于戏剧之家,她毫无疑问地认为唱秧
歌就是本色的生活,但当生命受到威胁时,不得不痛苦地选择京戏和离开故地。父亲的死亡
和振兴秧歌班的愿望,使她能够放弃对女人尊严的寻找,能够将〃石女〃的缺陷置之不顾,
超脱地学完了圣戏《安儿送米》,从而也把生命放逐到了忘我的境界。
立文:《骚戏》的语言给人以新奇的欣喜,它往往在典雅与直白、忧郁与火爆、柔软与野性的
冲撞中滑行,而其中大量俗语动词的运用,又加快了事件和情节的张力与紧迫性。面对这样
的文风和它所描述的时代特征,有时不得不让人猜测作者的阅历和年龄。如果让你现在评价
《骚戏》,人物和语言哪一个更满意?
西门:对语言的评价不是作者本人的事。我只是庆幸在即兴写作的过程中,仍能比较沉稳地
把握每一个人物的命运走向。芒种从抛弃花瓣儿到为救她而死亡;花五魁因酒后乱性到被亲
生的痴呆儿子杀死;花瓣儿因美貌被土匪抢走,在生命和贞操受到最大威胁的时候,却依靠
一把要杀死她的匕首使〃石女〃的缺陷化为乌有。书中很多人物的分量并不重,我只是强调
了他们的精彩程度。
说到满意,我并不指《骚戏》想拥有一些文学品位,只是它根据我的创作初衷来看,表达了
我想要表达的思想甚至更多。而不满意的地方,除了应该更广阔地展现时代背景外,有些人
物的处理也偏于残酷,我也一直在自责。比如花瓣儿。有一次我对朋友说,作家在纸上用文
字杀人的罪孽太多,而我仅为了一部小说的创作,非常不道德地糟蹋了一个女子无辜的青春。



第一章

哪里凭空窜出这么多的蚊子?难道两千年前的〃聚蚊成雷〃是个咒语? 
芒种不信邪,但觉得这座城池有麻烦。
想想花瓣儿好看的脸蛋儿,想想她身上喷喷的香味,想想她葱儿一样样细白的手指和
胸前那两坨还没让他摸过的酒酒,芒种腔子里不由迸出一股怒气,小肚子一用力,一曲悲凉
又荤黄的秧歌腔脱口而出。


1 

天刚擦黑的辰景,花五魁悄悄去了翠蛾家。
若在以往,刚进草场胡同,他就会用藏在裤兜里的右手把裆里的家什弄硬,前脚一跨门槛,
后手倒插门闩,不管翠蛾忙啥事体,伸胳膊把她腰里的红布条条抽出来,猫腰顺势捋下两条
裤腿,挺身攥住两只细细的脚脖子,把她平仰在炕沿上便是没头没脑地一通狂日。
翠蛾今年二十九,比花五魁小十好几岁。
翠蛾喜欢花五魁这股子冲劲,裆里多疼也不嚷叫。
而花五魁乐意在她身上攮扎,一来她是只开花不结果的〃漂子〃,用不着担心大肚子出
事;二是她没有生养过的身子像棵不结果的葫芦秧,身上每一处都丰满地疯长,裆里的物什
更是紧得跟大闺女一样样。再有一个要命的原因,就是深埋在两个人心里的同一个秘密,旁
人无法知晓。
在定州,花五魁也算有身份的人,因为他是最有名的秧歌班………花家班的班主。他贪恋从
她裆里尝到的紧巴巴的享受,每次心里一慌,准从南城门往城东的草场胡同奔,但是和她话
却不多,每次日完就走。
翠蛾自从不养孩子被男人福根休了以后,花五魁从未给过钱,她也不开口。在她看来,花五
魁不给钱就是没把她当成接钱给肉的婊子,她很高兴,有时还觉得他们这种关系多少带点施
舍和恩情。
今晚例外,花五魁只是想去她那儿吃酒。
这阵子,花五魁心里格外乱糟。六十多天的大旱搅得人心里没有多少活气儿,哪还有心思请
花家班唱戏?驻扎在城里的张作霖的奉军,时常把百姓抢个鸡飞狗跳,听说近期还要择日和
阎锡山决一死战,到时还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四川一位博士晏阳初(注:1890年生,原籍四川巴中县人。中华平民教育促进总会总干事。
民国32年,在美国150名著名学者组织的评选会上,被选为〃世界上为社会贡献最大,影响
最大的十大名人之一〃 )带着他的外国媳妇到定州搞平民教育,几次托人请他商谈印一本《定
州秧歌选》,本来没啥好推辞的,可偏偏动员他将秧歌班改成新话剧团,演些从外国学来的洋
玩艺儿。花家的秧歌班到他这儿整整一百五十年,猛不丁改行,咋对得起列祖列宗?
花家班没有应下的事体,别的歪把子小班倒上了心,主动找到平教会要把三十出戏文献出来。
花家班自认是秧歌的正根儿,歪歪踹踹的戏文要是传下来,还不把大秧歌的名声瞎喽?
最头疼的还是今天这个让他想起来就心跳的日子………媳妇兰芝的忌日。而偏偏白天一个路
过的算命先生,看了他满脸的晦气,一口选定后天让他的女儿花瓣儿完婚,不然会有意想不
到的祸害降临。
自从奉军一年前驻扎在定州,自从刀枪街的房家老三儿子成亲,城里再也没人家敢明打明地
娶妻嫁女。
去年腊月十二,房家成亲的当晚,来了五个喝过酒的兵闹洞房。家里人说了几句不高兴的话,
反被他们臭揍一顿,不但把家里人赶出屋子,还吹了灯将新媳妇扒个精光乱抠乱摸。起初,
当兵的只觉手上粘粘的,还以为是她裆里流的水水,手劲越来越重,直到她躺在炕上浑身抽
搐才住手。
家里人开始听着新媳妇还在里屋惊叫,后来没了声响,砸开门拿了油灯进屋观看,只见五个
当兵的每人耷拉着两只血葫芦样样的手,新媳妇身上更像活剥了一层皮,鲜血淋漓。房家老
三一时火撞天门,拎了菜刀砍翻两人,其余三个被激怒,齐手把他砍成五段,然后一走了之。
谁不怕学了房家的孬事体?
谁不怕新媳妇让当兵的先过了手?
整整一个时辰,花五魁不说话,只在翠蛾软软的眼神里闷头咽着松醪酒。
平常,花五魁没有多少喜好,就是待见松醪那股子松枝味儿,一旦上了口就没命。当然,他
爱喝的另一个原由,还因为它是秧歌戏的祖师爷苏东坡在定州当知州的辰景,亲手酿创而成
的。
花五魁觉得有些天旋地转的辰景,晃悠着站起身,往迎门桌上撂下五块大洋。
翠蛾瞄了那些闪亮的物什,脸上没有喜气,反倒低了头说:〃姐夫,前天你日得忒狠,妹子那
儿还没好利落哩!〃
花五魁不知说啥,看着没插的门闩道:〃一大阵子没人请戏,昨天三十里铺捎信来咧,偷着办
完瓣儿的喜事就走,三集(注:一般一集为五天。大集五天,小集三天)才能回来。〃
翠蛾也不起身相送,依旧低头说:〃姐夫,下回你来……就留一宿吧,咱们不慌不忙、宽宽敞
敞地日,平时俺都替你着急哩!〃
花五魁红着脸,打岔说:〃这钱不是日钱,你别歪想喽。〃
翠蛾呆了半晌说:〃姐夫,你日的是自家妹子,要啥钱哩?这俺也替你攒存着。〃
花五魁没说话,摇晃着起身往外走。
翠蛾本想扶他,却忽然扶住了门框,悄声道:〃姐夫,俺表哥回……回来咧。〃
花五魁身形陡地定住,结巴着说:〃李锅沿?啥辰景?来……干啥?〃
翠蛾阴了脸道:〃俺还没见。十几年没露面,拣这个日子来,准是为那档子事体,你……掂量
着点哩!〃
花五魁愣愣怔怔地说:〃真要是祸,上哪儿躲去?〃
翠蛾哭了:〃姐夫,妹子……好怕哩!〃

2 

花五魁趟着深深浅浅的脚步出来,猛抬头瞅见西边山上一摞摞的〃褡裢〃云朝自己疯跑,猜
到攒了六十多天的旱劲儿快蔫了,护城河里的水说不定也要平槽。
李锅沿的突然现身,让他脑子里闪回了十四年前那个凄惨的景致。
那天花五魁进院,偏偏在门口碰到那个最怕见到的女子。她慌慌张张的,浑身是血,两人擦
肩而过。他心里打了个闪,等进屋一看,媳妇兰芝在炕上死得跟睡着一样样,除了嘴里流出
的红汤汤,身上没有一丝血迹。刚满三岁的花瓣儿不声不响,正吃兰芝手里的蜜果子。
他本以为那女子四年前的毒誓早忘干净,没想到还是趁他不在下了手。他没有流泪,趁天黑
去了她的家。他去时只掖了一把菜刀,出来却背上五条人命,那女子从此不知去向,躲过一
劫。这些年来,花五魁随时都等着她到衙门里报官,把他送上断头台,兴许她怕自己也难逃
死罪,一直让花五魁在飞天不落地里活得不像人。
当年,花五魁一表人才,不知在多少女子的梦里失了童真。那女子本是他的师姐,也是李锅
沿的表姐,她一心一意欢喜着以身相许,可他单看上了在县女子师范念书的兰芝。兰芝为他
背着父母弃学,一路走南闯北地唱戏,没有喊过一声屈。花五魁唱三花脸,台上和床上的功
夫都厉害。成亲后一月,平素腼腆、羞涩的兰芝硬是被他日得呼天喊地。就为这,花五魁用
十五块大洋在护城河边买了二亩半地,盖了一套四合院,还在房后种了薄荷,后来城里人管
房后那条小街叫做薄荷巷。
花、李两家原是走得近乎的邻居,老花家班里有一半人姓李。
花五魁和李锅沿小的辰景,一直手心手背地相好,后来事体出在兰芝身上。兰芝本是李锅沿
欢喜着带进家门的,哪知一见花五魁就中了邪,花五魁也开始疏远自己的师姐。两人成亲那
天,李锅沿一气之下跑到清苑县,听说娶了一个唱西河大鼓的女子,后来再也没有音讯,就
连家里人被杀也没露面。
今天是兰芝的忌日,自然也是那五条人命的忌日。
李锅沿选这个日子回来,除了查杀人凶手,还会有啥事体?
花五魁不晓得李锅沿这些年在外面做啥,一路上犯着嘀咕,等蹑手蹑脚回到家,心里更是一
阵没轻没重地忽悠,随手从炕头的烟匣里摸出一根草条(注:旧时秧歌艺人对香烟的叫法),
拿捏着摁了手劲擦着火镰。
那草条是他去西边山里唱戏时,在街上买的有名的阜平小叶。烟主说叶子让熏了多年的炕坯
焦子煨过,劲大味冲。他不喜欢那股土炝炝的焦油味道,在烟丝里面挼了几片薄荷叶。

3 

屋里顿时有股怪怪的味道。
烟草和薄荷一热一凉地夹杂在花五魁嘴里,嗓子有些痒痒,活像两只水火不容的虫虫在里面
惹事。他想咳嗽,又怕惊动睡在西屋的女儿花瓣儿,强忍着拢了手指捏捏喉疙瘩,哪知手劲
大些,眼睛一热,直想往外流酸水水。
〃刷………〃
刚到半夜,院里一阵响动,铜钱大的雨点子筛着脆声乱拍了一通窗纸。可惜辰景不长,打俩
呵欠的功夫,雨像没事人样样的,黑白不说转悠到了别处。
花五魁心里憋胀,想凭空有个营生把腔子里的不痛快冲散。可是,雨停了,耳朵底子里猛地
清净下来,活像自己操办了一桩没有完全撒欢尽兴的事体,愈加烦躁。
〃唉………〃
不知咋地,他就那么一下子悲从中来,觉着自己活得没劲,无可奈何地打了一个咳声。
〃啪嗒………〃
门帘掀开,半片暖烘烘的灯光扑进屋里。
花瓣儿手里拿着一盏棉籽油灯,轻轻挂到垂在椽子下边的高粱秸上,隔着亮闪闪的灯芯,又
把一双嫩白的葱指掸上花五魁流泪的脸。
〃爹呀,又想啥不如意的事体哩?〃
〃你娘走咧十四个年头咧!〃
〃想就去看哩,俺陪你。〃
〃瞎说,河南想去就去?不到鬼节,活人要倒霉哩!〃
〃俺不信,那是你不想。〃
〃死人咋让活人想才是想哩?想也是白想,总不能破喽祖宗规矩,让人砸断腿。〃
〃爹呀,都说俺长得像娘,哪儿像哩?〃
〃都像,连语声都像。〃
〃那就把闺女当娘看哩!〃
〃去,说的啥话嘛,没个正形。〃
〃还不是想让爹欢喜?〃
花瓣儿跳下炕沿,笑嘻嘻地等着爹看。
花五魁好像真没仔细看过闺女,恍惚中,觉得她一夜之间长到了自己下巴底下。正因为她们
娘俩长得一样样,在他心中好像两人合成了一个人,谁也不是谁,谁又是谁的影子。
忽闪闪的灯芯照映下,花瓣儿裸光着白生生的胳膊腿儿,浑身散着热气,硬挺挺的两只酒酒
(注:方言,乳房)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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