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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雪恨,又没得罪过人。莫非家里出过背人的机密事体?要不你姐咋不明不白地一走不回
哩?〃
花五魁嘴上硬朗,乍提起那个女人,心里也是忽忽悠悠地没有根基。
李锅沿不阴不阳地说:〃俺前些天回祁州,家里说她生过一个娃娃,四岁那年接走再没回去。
这事体恐怕跟那个娃娃的爹有关联,哥,你说,这娃娃是谁的哩?〃
要在以前,花五魁听到这句话,定会惊愕得呆若木鸡,可他几年前就听说了这个事体。当时,
他也震惊,更多的还是害怕,担心有一天李红儿带着那个十八大九的小伙子找上门来,坏了
自己的名声。至今李红儿不知死活,儿子也就不晓得在不在人间。不过,他闲下来的辰景也
想,他长得啥样样?高矮胖瘦?真要有一天见了面,他是哭喊着认祖归宗,还是跟李红儿一
个样样地心里怀着仇恨哩?
花五魁假装吃惊,故意不相信地看着他。
蔡仲恒诧异地道:〃原来还有这么档子事体,你姐除喽跟五魁好,还跟谁好过?〃
花五魁稳下心来:〃没有吧,没听说她有别的相好的。〃
蔡仲恒思忖道:〃五魁是个仁义汉子,娃娃自然不会是他的。莫非她遇了歹人,要是这个样样,
她的性命……这都不好说哩!〃
李锅沿冷冷地道:〃俺总觉得表姐没死,她也不能死。死喽,这无头案还不把凶手乐死?不过,
他也乐不了几天,俺心里有谱,他跑不了!〃
蔡仲恒惊喜地问:〃你说是谁?〃
李锅沿看了一眼花五魁,摆手道:〃你看,俺多不知趣,今儿是侄女的喜日,说这些多不吉利,
哥快不高兴咧。反正日头长着哩,让他慌慌着再活几天也没啥。来,喝酒,今儿咱们不醉不
归!〃
花五魁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兄弟好肚量,这些年还没变,以后要有眉目,老哥几个帮忙!〃
李锅沿〃哈哈〃一笑:〃俺盼着哩!〃
5
屋里推杯换盏正喝得酣畅,院里乐师们哄笑起来。
琴师兔子毛嚷嚷道:〃三天不论大小辈,不叫你媳妇出来唱两嗓子,今儿晚上俺们就到你炕上
睡,看谁豁不出去!〃
芒种笑着说:〃老哥,平时见你挺能扳山(注:秧歌艺人的行话,喝酒的意思)的,今儿才扳
咧半斤,咋就耍起鬼来咧?〃
兔子毛〃嘿嘿〃笑道:〃啥叫耍鬼?你问老板,新媳妇谢唱是老辈子传下的规矩,你不愿意也
不行。〃
芒种嬉皮笑脸央告说:〃俺来行不,要不让俺师姐来?〃
正在厨房帮忙的白玉莲扭头过来嚷道:〃你个不要脸的,省着媳妇不用用别人,你倒算清账喽,
今儿是她的喜日哩,她不唱谁唱?〃
芒种〃嘻嘻〃笑着对烧火的王秉汉说:〃姐夫,俺记得你们成亲的辰景她没唱哩,一勺子烩在
这儿得咧!〃
王秉汉笑道:〃那今儿是你娶还是俺娶哩?〃
芒种急忙说:〃别打混混,咱俩各娶各的!〃
院里的人哄堂大笑。
兔子毛喝得脸通红,晃悠着站起身,突然止了笑说:〃咋,舍不得咧?腻歪就是病,痒痒就得
蹭。不是哥几个车把式吃料豆专爱那一把,着实是这节骨眼上不热闹心里憋胀。七岁红啥人
物?小七岁红啥人物?你韭叶黄啥人物?若在平时,唱上三天三宿也达不到人家满意哩!咱
不能让狗日的蚊子坏喽喜事不是?哥几个嘴里少扳点儿,手上多动会儿,图个红火热闹!〃
兔子毛的话正戳到芒种心尖尖上,芒种的脸〃腾〃地涨红,收了嬉皮笑脸的样样,大着嗓子
对花瓣儿喊:
〃瓣儿,老哥的话俺爱听,来一段!〃
〃来啥?〃花瓣儿从屋里走出来问。
〃拣热闹的唱!〃芒种说。
〃爹他们还在屋里喝酒哩!〃花瓣儿小声说着,用手指指东屋。
〃没事,俺跟老板说去。〃兔子毛说罢,往桌上撂了酒碗。
院里的话屋里听得真切,花五魁隔着窗户说:〃热闹热闹吧,也该有个响动咧!〃
兔子毛重又坐下,操起胡琴又示意别人拾掇家伙,仰头对花瓣儿说:〃那就来段《小老道人》。〃
花瓣儿用搭在院里的紫花手巾蹭蹭手,将它用兰花指捏住一甩,弯弯的眉尖尖耸了两耸,俊
俏的脸上便挂了一团媚媚的笑样样,丁字步站着等几位师傅走过门儿。
胡琴、梆子一响,兔子毛吆喝一声:〃哥几个,抻着点(注:秧歌艺人的行话,节奏慢的意思),
占磨些功夫!〃
芒种连忙说:〃别,还是马前(注:秧歌艺人的行话,节奏快的意思)吧,呆会儿还扳山哩。〃
几位师傅相看了一眼,自顾手中活计,压根没听他的话。
梆声连点五下,花瓣儿甜嫩的嗓儿响在院里。
王美蓉站在花前偷着眼地捋儿
花搭凉儿墙下怎么一个小老道人儿
九莲道巾头上戴
两根飘带缀顶门儿
在下边是白漂布的一双袜子儿
前有前三针儿
后有后三针儿
中间跳三针儿
共和三三本是见九针儿
二马鬃分就像两道门儿
小蚍蜉上山甭提长得那是娃娃脸儿呀
纸底子缎鞋前后捆着云儿
葫芦弯的帮子又不大又不小直到他的脚根儿
他长得欢欢的眼儿弯喽喽的眉儿
雪白的小脸蛋儿可没长麻子儿
又不高又不矮匀匀称称的个儿
上宽下窄的北瓜子儿脸儿
宽宽的脑瓜门儿高鼻子梁儿
小老道儿他就照着王美蓉打咧一个哈欠张咧一下嘴儿
露出来雪白的小牙儿通红的牙根儿
院外三十几号当兵的早被酒肉香馋得心里痒痒,乍又见花瓣儿唱戏的媚样样,恨不得把眼珠
子摔到她身上,恨不得蹿到院里把酒喝干。几十张嘴张得老大,个个都像傻蛋。
花瓣儿俏脸一红,扭身刚要进堂屋,忽见翠蛾从院门探进半块儿脸。
〃姨,咋不进来哩?〃花瓣儿说着,走过来拉她。
〃快叫你爹,俺有要紧事体说哩!〃翠蛾攥攥花瓣儿的手,又低声说,〃偷着叫,别让别人晓
得是俺找他。〃
花瓣儿见她一脸是汗,像有机密事体,不便多问,转身进了堂屋。
〃她姨,咋不屋里坐哩?〃花五魁出来看见翠蛾,先是一怔,后又装作没事样样地说着往外走。
翠蛾也不应腔,抓了他的胳膊往外拽,朝东走出二三十步,停住身子颤了声腔说:〃锅沿在这
儿哩不?〃
花五魁点点头。
翠蛾险些嚷叫起来 :〃那是他使的障眼法,晓得奉军现在干啥?上河南咧,要开棺验尸哩!〃
花五魁以为李锅沿要开李家五口人的棺材,淡淡地道:〃那怕啥,又断不出是谁杀的,还不是
白看几个折喽轴的脑袋?〃
翠蛾跺着脚说:〃是兰芝姐的哩!昨天他上俺那儿去咧,指名道姓怀疑你,猜的也跟真的差不
离,说兰芝姐和姨家五口死在一天,绝对有关联,要从她的尸骨开始查哩!〃
花五魁听罢,醉红的脸霎时变成青紫:〃那……那咋办?〃
翠蛾急忙说:〃俺想咧想,找胡师傅带人拦下吧,再不和,这种事体也得出面哩。〃
花五魁沉吟片刻,苦着脸说:〃只有这个样样咧,你去跟瓣儿言语一声,就说俺去铁狮子胡同
叫他大爹喝酒来哩。〃说罢,跌跌撞撞下了往北的小路。
6
传说中,五月十三是关公的单刀赴会日。若在往年,胡大套提前三集就开始张罗着传唤拳厂
的徒弟们,准备到开元寺塔下那片大场子上操练棍棒拳脚。
胡大套不是城里人,老家原在城南七十里外的子位村。二十二年前,他从徒弟们身上聚敛了
学费,在铁狮子胡同置办了房产。他出身武学世家,祖上曾在乾隆五十九年经府试中武举,
来年经殿试中武状元,任过乾清门头等侍卫,后被封为武功将军,还做过濮阳总兵。
今年,胡大套没了心气。
这通祸害闹得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出门,连往年经常踩挤死人的瘟神庙会也没有半个人影。
就算今年让徒弟们玩耍阵子,谁看哩?
从清早起来,胡大套照例用蝙蝠翅擦过四尺长的花板刀,耍了一趟刀里夹鞭,然后跟早来的
老六、姜儿、臭货、国栋四个徒弟玩推手。他本想出身透汗泄泄郁闷,可一上午腔子里还是
过不了那个劲儿。
媳妇秀池端着面盆从屋里出来,见他脸色铁青,停住脚步说:〃人咋跟年景较劲哩,耍不成不
耍,少不了房子地,来年呗。〃
胡大套瞪眼道:〃懂个!祖宗的规矩咋敢荒废?再说还有八天哩。〃
秀池扁扁嘴,不再跟他搭话,端盆去了灶间。
〃啪啪啪啪………〃
胡大套刚跟老六扎好架子,忽听有人敲打院门。他迈步过来没问是谁,〃哗啦〃抽出门闩。
花五魁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外。
〃干啥?〃胡大套一脸不高兴。
〃哥,有……要紧事体哩!〃 花五魁擦了擦头上的汗。
〃不就是闺女嫁人么?俺上过礼咧,不去!〃胡大套不管不顾地说。
〃哟,是他叔哇,啥事体这么急哩?进屋来说。〃秀池从灶间出来,手上粘着白面,腔调不阴
不阳。
〃不……不是这事体,李锅沿回来咧,当了奉军团长,派人正……正扒兰芝的坟哩!〃
〃啊?〃
胡大套和秀池同时一惊。
〃他凭啥?〃胡大套有些不相信。
〃怀疑李家那五条人命和兰芝都是俺害的,要开棺验尸哩!〃
胡大套原以为花五魁施计骗自己过去喝酒,见他一脸着急的样子不像有假,不由看了秀池一
眼。
〃看俺干啥?是你兄弟哩。〃秀池白他一眼。
〃废话,不是你兄弟?走!〃胡大套说。
秀池见他突然变脸,晓得他破了自己发的誓,慌忙在盆里洗手。
〃还……避邪不?〃花五魁见他俩也着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抓把香,路上点!〃 胡大套对秀池吩咐完,又问花五魁,〃他们去咧多少人?〃
〃估计少不了。〃
〃把拳厂的人都叫着,拿上家伙,在南城门碰头。〃 胡大套对老六说着,抄了花板刀就走。
秀池攥着燃着的木香紧跟,身后是一溜好闻的烟。
7
认识胡大套的人都晓得,他和秀池不管干啥都是成双成对,从没有单独的辰景。人们夸他俩
恩爱,甚至还在嘴边相传着一个笑话。
二十二年前,胡大套从子位村出来,想在外面闯番天地,可除了耍枪弄棍啥也不会。后来,
卖了自家的房子,买了一头驴和一辆拉车,做起了卖盆卖碗的生意。定州本是瓷都,宋朝年
间的〃定瓷〃都是皇宫贡品,胡大套的生意不错,人又爽快,一路沿着火车道往北走,边卖
盆碗边交朋友。有天走到完县一个村子,看见一个清瘦的年轻后生胳肢窝里拄着两拐走得甚
是费劲,二话没说把他抱上驴车拉了一程。年轻后生本是有名的抱大角(注:垒砌房角儿。
此活比垒直墙难,需要技术)的瓦匠,前年从房上摔下来成了残废。他见胡大套是个好心人,
硬留在家吃晌午饭,胡大套从车上拿出一壶枣酒,二人喝了个精光,还趁着醉意磕头拜了把
子。
胡大套看着忙里忙外的女主人,醉醺醺地对年轻后生开玩笑说:〃老哥,看嫂子那屁股蛋就晓
得性大哩,你这身子行不?〃
一番话正戳到年轻后生痛处,他结结巴巴地说:〃那……有啥法儿哩?腰摔得挺不上劲儿,她
都闲了两三年咧!〃
胡大套不管不顾地发着感慨说:〃乖乖,嫂子长这么好看,要是俺娶喽她,天天日得她学狗叫
唤!〃
年轻后生听完,脸上遮盖不住,可又因为拜了把子不便恼怒,装做大度地笑笑说:〃你要真让
她学喽狗叫,俺就让她跟你走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年轻后生的媳妇在里屋听得又怒又羞,不过也暗暗喜欢了这个人高马
大、壮实粗悍的汉子。晌午,趁年轻后生酒醉睡熟,媳妇悄悄把胡大套拉进里屋,一把攥了
他裆里的物什,〃吃吃〃笑着说:〃你咋让俺学狗叫哩?你咋让俺学狗叫哩?〃
胡大套是个童子身,哪经得住这般揉搓?可他说归说,毕竟不敢日拜把子盟兄的媳妇。胡大
套想跑,双腿却不肯动,媳妇在他耳边吹着热气说:〃好人儿,他睡着咧,俺……俺想学哩!〃
胡大套把持不住,心里又有愧疚,后来,把牙一咬说:〃俺也不白日,日一下给你一只瓷碗儿,
数着吧!〃说完,把媳妇的裤子脱下来,不由分说日了个昏天黑地。
那媳妇并非财迷,可让他留下些东西毕竟是件好事,于是,扳着手指细数起来。
〃一个碗儿。〃
〃两个碗儿。〃
〃三个碗儿。〃
〃四个碗儿。〃
开始,媳妇还能随着胡大套的攮扎数得细致,后来见他越动越疯,手指也就越数越快,嘴里
着急地嚷道:〃碗儿碗儿碗儿碗儿……〃
数着数着,媳妇突然停了口,肉乎乎的身子一挺,变成了哼唧:〃唉呀,唉呀唉呀唉呀,俺飞
咧,俺飞咧………〃
年轻后生听见动静醒来,偏偏自己的媳妇正在里屋嚷叫〃碗儿碗儿碗儿碗儿〃。他纳闷她咋〃汪
汪汪汪〃地学狗叫,猛想起和胡大套开的那个玩笑,不由怒火万丈,想冲进去找胡大套拼命,
没想到双拐早被媳妇事先藏到别处。
当夜,媳妇趁男人睡熟,找到蜷在街上打盹的胡大套。胡大套以为她来算瓷碗的账,二话不
说赶着驴车奔了她家,把瓷碗全部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