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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堂怔了怔,他从来没想到这个问题,此刻老妈一问,不免有些答不上来。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唐妈妈心念一转,立刻生出点不好的预感来。
“他之前是跟父母住一起?”
唐堂点点头。
“那他父母知道你们的事吗?他——出柜了吗?”
“应该……还没有……”
唐堂这会儿也意识到她这么问的用意了,心不由得微微一沉。
其实这些事稍微成熟点的人都会考虑到,只是之前,他完全忽略了。
唐妈妈皱起眉,不作声。
她也希望她是小人之心,但同样是为人父母的人,站在父母的立场去考虑,殷晓年纪轻轻就爬到信贷科科长的位置,其父母肯定有一定的能量。没给他买房不会是经济上的原因,十有八九,是想在他结婚时再给他置房产……
想到房产就不可避免地要牵扯到钱财的问题,唐妈妈沉不住气,索性一次性问清楚:“现在你们是谁在管家?你?那他每个月工资多少你知不知道?给你交多少?”
唐堂愣了愣,下意识地把最近的开销想了一遍。
家里的日常开支是他拿的钱,但殷晓,也不能说是一毛不拔。房租是他付的,单位里发了提货卡什么的,他也会转交给他。至于工资……唐堂有点为难,“妈,工资这种事情……他不说我又怎么好问呢?”
唐妈妈一听这话,立刻就知道两人之间还有隔阂。她毫不留情地向他指出来:“唐堂,以前周立辉的财政大权可是全权交给你了的啊。”
“那是因为——”唐堂想说是因为周立辉知道自己管不住钱,所以才宁愿当个伸手派。但话说了个开头,自己也下意识地打住。
或许,什么辩解都是假的,他和殷晓互相都还有所保留,才是真的。
第38章
唐妈妈这个生日自然是没有过好。儿子的生活出了大状况,当妈的哪里还会有心情来庆祝生日。
她甚至一夜都没有睡好,辗转反侧,思来想去,第二天寻了个机会叫住唐堂,母子俩又进行了一场严肃的谈话。
“你老实告诉妈妈,你和周立辉,真是一点回头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唐堂愕然。
“妈!”声音里带出一点惊异的嗔怪,他想难道周立辉在犯过那样的错之后,妈妈还认为可以原谅他?
唐妈妈叹口气,说出自己的想法:“唐堂,你要是能接受女人,肯回头建立一个正常的小家庭,那妈什么都不说,举双手赞成你和周立辉分手。但问题就是,你行么?”
唐堂眼帘慢慢垂下来,咬一下嘴唇,沉默不语。
女人……
或许以前,他还真不是天生的同志。但这么多年,他的身体早已习惯了同性之间的作/爱方式,叫他还怎么去和一个女人谈情说爱、肌肤相亲,乃至生儿育女?
想到这里,唐堂忍不住生出几分凄惶、几分怨恨,这怨恨,自然是对那始作俑者周立辉。
如果不是遇上他,如果不是爱上他,自己怎么会走上这么一条坎坷的歧路?他把他拖下了水,自己倒爬上岸和女人生孩子去了,还有比这更混帐的事吗?!
唐妈妈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细微之处也不曾放过。她知道他是做不到的,并且心头也还有恨,不免深深一叹,接着为他分析形势。
“你看吧,你再找一个,还是找的个男的。这男的呢,又看着就是个会算的。”顿了顿,似是自言自语地道:“唉,要说这银行里的人就是这点不好,惯会打小算盘。”
唐堂听得这么带有职业歧视的一句话,不由一怔,本来有心事也忍不住笑起来。
“妈,”他想宽慰她,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现在都用电脑了,谁还打算盘。”
唐妈妈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你少跟我瞎搅合,你知道我是指什么。”
本来人精明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最怕就是对着屋里的人也精,凡事自己心头先盘算盘算。和这样的人共处,平时或许还不会吃亏,但日后若是翻了脸,唐堂只怕是算不过人家的。
而除了这个不说,最关键的还是:她看不到对方的诚意。
第39章
年轻人经得起磋砣,自然可以风花雪月、情情爱爱,有情饮水饱,青春赌明天。可唐堂,已经不年轻了。
到了他这个年纪,一切不必要的花枪都已经可以省下来,凡事以务实为主。谈恋爱,亦不能只是嘴上空谈,要围绕着一个主题,这个主题就是:
成家。
一个温暖的家。就算伴侣是同性,大家也象普通人家的两口子一样,互敬互爱、踏实低调。可对方的想法是不是也一样呢?唐妈妈从种种细节上来看,感觉不尽然。
一个对家里还没出柜的人,一个有着一定社会地位说不定日后还大有升迁前途的人,他有几分可能性敢坦然公布自己的性取向,承认自己是和一个同性生活在一起?
——因为自己儿子走上了这条路,所以唐妈妈对于当今中国同志的生活状况还是十分关心的。据说有好多人不得不屈服于社会和家庭的压力,结婚生子,但暗地里,却又因为无法压制自己的本性,而偷偷摸摸搞地下情。
唐妈妈不放心的就是对方说不定也是如此打算,只想暗中来往却不肯给唐堂一个相对来说见得光的身份。虽说同志在社会上生活得本就较为艰难,但作为一个母亲,她还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过得太委屈。
唐堂思考问题一向细致而全面,可这次也不知是不是病急乱投医,竟然如此草率糊涂,什么都没弄清就跟人家住到了一起。想到此处唐妈妈责怪之余又有些庆幸,庆幸唐堂幸亏不是个女儿。
几番思量,她决定还是要提点提点他。孩子大了自有主张,当父母的亦不好插手多管,但有些利害关系,当局者迷啊,他们到底比他多了这么多年的人生经验,总得要给他分析到。
唐妈妈语重心长地说:“唐堂啊,你是个什么性格妈妈也知道。跟了殷晓,那肯定就是准备跟他定下来了。他呢……可能也是真的吧。那有些事情,你就不能不上心。”
唐堂敏感地抬起眼:“妈,你指什么?”
唐妈妈顿了顿,索性跟他挑明。
“你要跟他好好谈谈你们的将来。他有没有打算过将来?”
唐堂心中一动,潜心思索一会儿,还真想不起他们有进行过这个话题。
他和殷晓,住在一起就住在一起了,他竭尽所能的营造一个家的氛围,而殷晓似乎也很享受这种感觉。这些日子以来他俩的关系平和、文明,没有吵过嘴,算得上是……相敬如宾。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们却从来没有交换过关于未来的看法,闲聊时甚至连诸如‘以后我们怎么怎么’之类的话也不曾说过。
这些小细节唐堂以前从未注意过,此刻被母亲提醒了,顿时生出一种微妙的不确定来。要知道即使是周立辉那个混帐家伙以前也说过‘以后我们有钱了……’这种暗示性极强的话呢,可为什么殷晓……却从来不提呢?
唐堂心微微沉了一下,有点不安。他想难道殷晓,没有打算过……要跟他长期发展的吗?
第二天,怀揣着这一点心事,他回到了他和殷晓的居处。
殷晓已经吃过晚饭,穿着睡衣正坐在床上上网,看到他回来,便笑着放下手上的事情,过来亲热的搂一下他。
“回来啦,吃饭了吗?”
他怀抱和双臂都带着一股热哄哄的温度,唐堂心头也不由得一热,那些说不出口的不安似乎也因这一搂而融化了一些。
调整了一下心情,他带着笑回了一声‘嗯’,然后才扒下他手臂简短地说道:“很热,我先洗个澡。”
外面气温高得不正常,晚上也没褪凉,倒闷热着象在蕴酿一场大雨一般。殷晓在空调房里待着自然体会不到,听他说热便放开了他,体贴地道:“那你去吧。”
唐堂嗯一声,找了换洗衣服进去。冲了个凉舒坦点了,出来时听到殷晓的声音自卧室里传出来:“厨房里给你留了绿豆汤,你喝一碗。”
唐堂应了一声,却在厨房里看到个十分眼生的东西。他盯了那东西一会儿,便喝着汤出来,尽量装得不经意的问道:“柜子里那个蓝色的保温壶哪儿来的?”
“啊?”殷晓猝不及防,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慌乱,他手上还在操作鼠标,但心思却已完全不在电脑上了,脑子里电光火石地运转:说买的?不行,一看就是旧物;同事的?也不对,什么同事会带保温壶到家里来。
一时间他来不及想完美的谎话,嘴巴一动就说出了实情:“我妈拿汤过来……”说到一半,再改口已是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去:“——忘在这儿了。”说罢,提心吊胆地拿眼角留神唐堂的反应。
唐堂微垂着头,却没说话,半晌才噢了一声,继续慢慢喝汤。
他心头其实是有些疑问的,而且疑问,还不少。
你妈来过?
为什么平时不来,我不在的时候她就来了?
她不知道我的存在吧?你也从来没跟他们提起我吧?
是不是她来时你做好了一切准备,该收的收,该藏的藏,力图隐瞒这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而在你心目中,我们将来到底会怎么样,你……有打算过吗?
这些问题都已到了嘴边,但盘旋着,却终于还是吞回肚去。
唐堂现在才有点明白为什么周立辉那封信上会说‘我只怕你心头有顾忌’。诚然,有些话,不是那些人,就不敢直白的问那些话。因为对对方还不够了解,怕问出来就会对关系造成一定的创伤。
唐堂慢慢喝着汤,犹豫地思索。他想他还是应该相信殷晓,他对他不是不好,或者,只是出于种种顾忌才不敢向家里坦白。他应该……给予他一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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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终于不再是小蛋挞了。
嗯,关于殷晓,我觉得他不渣,他只是一个活得比较现实的人罢了。
第40章
八月底,各大学校相继准备开学。
今年唐堂他们学校的招生工作做得很不错,除了下面区县农村的学生,还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外省市,而学生们的接待工作历来就是开学时的一件大事,平时再闲散的老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也要披挂上阵,派上用场。
于是唐堂也理所当然地被抓了差,与另外两个老师一起,负责去火车站等车接人。
接学生是个苦差事。
热、累,本身车站那地方人就多得眼晕,更何况还是在大太阳底下候着。听到广播说火车靠站了便得赶紧亮出牌子站到显眼处,要待这一趟车上的学生们拖拖拉拉都来齐了才能带回校去。
今日太阳倒是不大,但因为气象台早就预报过的大雨一直下不下来,便显得格外闷热。唐堂他们一行人从早上就过来了,只是站着就热出一身大汗。
将近中午时接了一批贵州来的学生,合着隔壁汽车站接到的,一并拉回学校去了。因下午还有一趟陕西方向来的火车,所以这边还是得有个老师留守。而三个老师中一个要开车,一个又因为前两天贪凉吹空调感冒了,剩下一个唐堂,只能责无旁贷地担任起留守的重任。
同时被留下来的还有两三个帮忙跑腿的学生。师生几个人手一张报纸努力地扇风,扇着扇着,忽地一阵大风卷来,众人齐声叫爽。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阳光不那么强了,天色渐渐转暗。大家松快了一些,一个男生忽道:“唐老师,你看这天。”
唐堂抬头一看,赫然发现天上不知何时已布满一大片厚沉沉墨漆漆的乌云,遮荫蔽日,几欲摧城。
“要变天了——”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已噼哩啪啦地落下来,顷刻间又变成牛筋粗细的豪雨,打在地上溅起强劲的水花。
“快进去!”
一行人顶着报纸冲进雨中,及至跑到候车厅屋檐下站定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明明是中午,却暗得如同晚上八九点钟的光景,黑夜中两道紫色闪电狰狞地自天边劈下,稍顷一个炸雷,震耳欲聋。
预报中的大暴雨终于在延迟了三天之后再也承受不住那超强的能量,以倾盆之势急急落了下来。
天空象是破了一个大洞,一口气下了一两个小时雨势也毫不见弱,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早间的闷热虽因这一场大雨一扫而空,但人们却又从欢喜开始转为担忧,担心起这大雨造成的灾害来。
雨太大,城市排水不畅,街面上的积水急速上涨,已渐渐涨至小腿部位。满街的汽车飞速淌水而过,溅起一阵阵水花。
聚在候车厅外避雨的乘客纷纷议论起这大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