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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夏嬷嬷哭了，跪下来，狠狠打了几个巴掌。“是奴婢疏忽了，那个杀千刀的，他偷了奴婢的钥匙去配。是奴婢蠢，竟然信了那个黑心烂肠的东西。”夏嬷嬷什么都明白了，什么补衣衫都是假的，偷钥匙配才是真的。
楼轻云的脸变得雪白雪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就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身边的人变得好陌生。这些年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不住身边的奴仆，总觉得他们跟着自己吃苦受累，就尽量对他们好一点。就是这样的想法，才让孙伯这种人得了机会，选择了背叛自己。“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赌钱的？”
话一出口，楼轻云的心口就像被人狠狠插了一刀似的，汩汩往外冒血。孙伯赌钱这件事，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夏嬷嬷到底还隐瞒了她多少事情？
“他年轻的时候，就有这个毛病。老爷夫人在世的时候，也劝了很多次，后来赌输了钱，气死了他的娘子，他才开始收敛的。之后，老爷夫人过世了，他跟着夫人入了寿王府。寿王府规矩大，人又多，他也就私下里找几个小厮赌一赌，不敢出府赌钱。”夏嬷嬷边说，边掉眼泪。
如果她早知道孙伯死性不改，当初就该拦着夫人，不该让他出外走动的。“来到平州之后，他就借着在外头走动的机会，赌了几回。奴婢寻思着，他赌得并不大，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这世上的男儿，哪个不赌钱？哪个不贪杯？奴婢心想，这也不是多大的毛病，却没有料到，这个杀千刀的，居然会……”
楼轻云还能说什么？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看清楚身边的人，是她自己看错了人，用错了人，能怪到谁的头上去？孙伯会赌钱这件事，按理说，她这个做主子的，应该早知道才是，偏偏要等到事情弄到如斯田地，她才发觉。“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我这些？”
夏嬷嬷用帕子抹了抹眼泪，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必跟楼轻云说，免得主子知道了，对孙伯有所偏见或者有看法。说到底，夏嬷嬷就一直将自己摆在奴才的立场上想，楼轻云再亲近，也是主子，她和孙伯都是奴才，奴才帮奴才，自然没有什么不对的。
正文 第159章 惊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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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孙伯偷走了地契，将地契卖给人家了，夏嬷嬷才明白了，有些事，跟奴才主子没有关系，而是要顾大局。若是孙伯不适合在外头走动做买卖，作为一个积年的奴才，不管于公于私，她应该早点提醒楼轻云，让楼轻云有所提防。
“奴婢错了，是奴婢有私心，才会让孙伯得了这个空。”夏嬷嬷跪下磕头道，“夫人，你打奴婢吧，别闷在心里头，要是你病倒了，这个家就撑不下去了。”
楼轻云听了，气血翻涌。“这个家，你让我怎么撑下去？罢了，你们做奴才的，有你们做奴才的想法，我这个做主子的，何必做那个坏人？既然你们都有自己的心思，那都散了吧。明儿个，我把卖身契都还给你们，你们自己走自己的路去吧。”
夏嬷嬷慌了，她深深知道，离开了楼轻云，她一个孤寡的妇人，很难在世上立足，其他年轻的丫鬟，尚且可以卖身服侍人，但她年纪大了，哪个肯要？就算找到糊口的事情来做，这日子自然不如现在的轻松。
现在做奴才，她也算是有体面的那种人，平日里，都有小丫鬟服侍她，出了楼府，她就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个老太婆罢了。“夫人，你别赶奴婢走，奴婢就算是死，也不会离开夫人一步。”
楼轻云说的自然是气话，这个时候，赶谁走，都不能改变事实。揉了揉额头，楼轻云道：“你吩咐下去，从今个儿，要严守门户，至于孙伯那边，你去官府里告发，就说他身为奴仆私逃出府。”私逃出府的罪名极为严重，抓到的话，就直接官卖为罪奴，发卖边疆做苦役。
“夫人，这……”夏嬷嬷和孙伯相处几十年，自然有点感情，无法接受楼轻云这样的安排。
得自那可。楼轻云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夏嬷嬷，“怎么，你认为我做得不对吗？那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我对你们到底如何？可这一切换来的是什么？你知道，我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是哪一件事情？那就是太相信你们了，将你们错当亲人，如今想来，我真的是犯了大错。奴才就是奴才，再怎么亲厚，也成不了自己的亲人。”
“所以，我不会再姑息了，但凡你们犯错了，我也不会再轻轻放过。”楼轻云的黑眸里满是寒意，“与其等着你们磋磨死我这个做主子的，我情愿做个恶毒的主子。”说完之后，楼轻云就扬长离去，丝毫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夏嬷嬷。
楼轻云离开之后，就来到女儿的屋子里，看着女儿依然沉睡，她的嘴角泛起了一抹苦涩。她的话是说的狠，可心底还是很难过。不管是夏嬷嬷也好，还是孙伯，都辜负了她的信任。以后，她们母女该如何？没有了铺子，没有了这么一大笔进项，生活一下子就陷入了困境。
亲了亲女儿的额头一口，楼轻云站起身，去见那些管事，把事情大略说了一遍，然后命人取来银子，给那些管事发下去，打发走那些管事。
这些管事之中，有不少人都是自由之身，得了银子，就可以另觅高就。剩下的几个做奴才出身的管事，楼轻云一律安排到自己的田庄上。这也幸亏她留了一手，把楼府的地契和田庄另外放在一处。
夜幕降临了，夏嬷嬷端着晚膳站在门口，看着楼轻云木木坐在锦榻上，心里泛酸，经过这一遭，楼府真的是元气大伤。
将晚膳放下，夏嬷嬷劝道：“夫人，你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应付明日的事情。”
楼轻云坐在屋子里想了半日，心绪也逐渐理清了，整个人也冷静了不少。“嬷嬷，之前我说的话，是有点过火了。”
夏嬷嬷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她知道楼轻云是气到极点才说出那样的话来，可她自己也反复想了想，觉得楼轻云说的有些地方是对的，至少，孙伯就是仗着楼轻云的信任，才敢胡作非为的。若是楼轻云和外头的主子一样，心狠手辣，不把奴才当人看，也许下人想背叛的时候，也会掂量其中的后果。
“奴婢知道，夫人这样做，也是情非得已。”夏嬷嬷顺着台阶往下走。“府里这么多下人，如果各个都像孙伯那样一走了之，这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楼轻云倒是没有想到夏嬷嬷会想到这点，“我还以为你会怨我心狠，不给他留个活路。”
如果可以的话，楼轻云并不想把孙伯逼到绝路，可她若是轻易饶过孙伯的话，就会给其他下人造成了假象，不管是谁，日后犯了错，一走了之，主子也不会追究责任。
到时候，楼轻云想重新整顿楼府的秩序，也没有那么容易。主子的威信，也会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奴婢想了很明白，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夏嬷嬷经过这件事，想通了许多事情。“若是奴婢没有半点回护之心，兴许他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有些人，越是护着他，越是害了他。奴婢以为自己真心为他着想，却没有想到他做得事情到底是对还是错？如果是对的事情，奴婢回护，那是情有可原的，若是错的事情，奴婢还包庇，那就是害了他。”
楼轻云自然明白夏嬷嬷的意思，这世间为什么会有规矩礼法还有刑法？规矩的存在，就是要让所有的人做事有方有圆，礼法的存在就是教化人心，倘若这两样都不能起作用，那么，只能动用刑法震慑人心。
只有这样，有些人就算有心犯错，也会碍于刑法的严酷而放弃。当然，挺而冒险的人也有，毕竟是少数人。要不然的话，这世间早就乱套了。
“嬷嬷，这件事，你有错，我也有错，他更是大错。”楼轻云完全冷静下来，“钱财都是身外物，我也不是那种死抱着钱财不放手的人。赌输了，跟我明着说，我也会帮着还。可他这样算计我，难道就能得到好处吗？”
正文 第160章 强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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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下想，楼轻云越觉得心惊，总觉得，冥冥有双手在操控着所有的事情。孙伯会赌钱，夏嬷嬷也是清楚的，可赌到这么大，就让人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一个奴才的胆子再大，也不至于肥到这种地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在从中教唆。
楼轻云是内宅妇人，看多了那些妻妾争宠的手段，其中最省力的，就是教唆他人。这人都有自己的yu望和贪婪，只要应用恰当，就能把人性里最黑暗的那一面引诱出来。赌，是一个诱因，但是，孙伯会赌到这样大，就需要有人在背后推一把。
“夫人，说到底，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旁的人是帮不了他的。”夏嬷嬷叹息，一直以来，她以为孙伯再大胆，也不至于会胡作非为到这种地步。如今看来，有些人是没有机会，一旦得了机会，立即露出原形来。
楼轻云本来是满脑子都想着孙伯的事情，经过夏嬷嬷这么一打岔，思绪也收了回来，转而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望了夏嬷嬷一眼，楼轻云别有深意道：“嬷嬷，有件事，我要托你去办。这件事，也就你去办我才放心。”说来说去，除去夏嬷嬷，她还真的没有什么人可以值得信任。
“夫人有事，尽管吩咐奴婢。”夏嬷嬷有点受宠若惊，她还以为楼轻云以后不再信任她了。
“我这几天，心里面总是觉得不踏实。”楼轻云已经预感到危险临近了，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在寿王府长大的她，只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与其事后后悔，不如事前谋划。“我想把心月送到吉祥酒楼那边，让他们带着心月上京城住几个月。”
夏嬷嬷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无端端的，为什么要上京去住？
“嬷嬷也不要多想，我就是寻思着，这平州城继续呆下去，也没有多大的意思，想换个地方住。”楼轻云笑着道，“一时半会的，我也走不开，就想着让你带着心月上京城。吉祥酒楼里的人，都是侯爷夫人留下的人，最是妥帖不过。让他们送你们进京，我比较放心。”如果没有估计错误，等楼心月上京了，苏绛唇从京城派来的人差不多也到了平州。倘若自己无事，就可以跟着苏绛唇的人马入京，倘若真有什么不测，至少，女儿的将来也有了保障。交给苏绛唇，楼轻云很放心，她知道，苏绛唇这个人心计是深了点，对人却没有什么恶意。
出没下还。夏嬷嬷犹豫了，从楼轻云出世，她还真的没有离开楼轻云一步。“要不，我们再等等，等到……”
“嬷嬷，你就听我的。把心月带进京，我随后就到。”楼轻云不容夏嬷嬷继续说下去。“明个儿早上，你就趁着心月还睡着的时候带她出府。等我把事情安排妥帖了，随后就赶过去和你们汇合。”
夏嬷嬷噤声不语，她知道楼轻云某些时候，也是极其固执的，不容其他人反对她的意思。
楼轻云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然后对夏嬷嬷道：“下去歇息吧，明日还要起个大早。”
夏嬷嬷也没有别的意见，就恭恭敬敬行礼退下去。
楼轻云望着夏嬷嬷的背影渐渐远去，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这次分别，还是第一次分别，不知道再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第二日，天还没有亮，夏嬷嬷就在楼轻云的安排下，带着楼心月去了吉祥酒楼。夏嬷嬷随身携带着楼轻云写好的书信，就等着进京之后交给苏绛唇。
送走了女儿之后，楼轻云就开始将清点府里的库存，查看账簿和下人的卖身契，准备放一些丫鬟小厮回家。
不过，她手头上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就听到身边的丫鬟来禀报，说是有个官媒亲自上门来。
楼轻云知道，官媒和那些媒婆不同，是不容易打发的，就整理了一下衣衫出去。
坐在客厅里的官媒见到楼轻云，就笑着上前贺喜道：“恭喜夫人了。”这个官媒穿着比较朴素，仅仅是穿着一件银灰色暗花绸圆领褙子，配了一条月白色马面裙，简单的圆髻插着几支银鎏金草虫啄针，皮肤白净，略显富态。
楼轻云听完官媒的话，俏脸一沉，冷冰冰道：“不知道喜从何来？”
“哟，夫人的脸皮也太薄了点，这么大的喜事，就该大大方方说出来，让大家乐呵乐呵一下才是。”官媒用手帕掩住嘴角笑着道，说的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楼轻云的眼皮一跳，她突然觉得，自己昨晚做的决定实在是太英明了，没有了楼心月在身边，她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这话说的糊涂，我是半句都不懂。”
说完之后，楼轻云也不管那个官媒，径直走到黄花梨玫瑰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