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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自从由于王伟辰惨死而使秋月发疯以后,周海山一下子改变了许多,他更加沉默寡言,而且时不时陷入往事的追忆之中。
毫无疑问,周海山拿定了主意,不去理会妻子咄咄逼人的话语。也许是由于他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就好像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似的,张秋花便把满腔的怒火发泄到儿子身上了。说真的,她对海山不再有什么想法了,或许她嫁给这个男人就是一个错误,她不仅没有见到过他的笑脸,而且也不向她过问任何事情。
就像他天生好脾气似的,凡事听她的,他从来不跟她斗口,争吵。在他看来,庄稼人每天不闲着就行了。也或者说,庄稼人活一天,就得干一天的活。要知道,她之所以感觉到他那颗心冷冰冰的。是因为他压根儿不要求她什么,他的一切行为也仅仅是逢场作戏而已。比如说,一件衣服脏了或是破了,她得提醒他脱下来洗一洗,补一补,否则,他会一直穿下去。
要说他讨厌她,憎恨她,那么他冲着她大喊大叫,或是对她拳打脚踢一顿。她可能会感觉到男人的温情。尽管如此,她还是找到了生活的避难所,那就是她要牢牢地抓住两个儿子,毫不放松。
就拿眼下这件事来说吧,张秋花确实知道海明所玩弄的把戏。因为海明一直认为东民把他的宝贝儿子的带坏了,背着他跟那些狐狸精来往密切。所以,海明经常向他们找一些麻烦。
现在,周海明借了这个机会向海山提出两个苛刻的条件。
“我能说些什么呢?海明……”周海山一边抽烟,一边思索着。
就在这时,东民终于忍不住地说道:“海明叔还有个条件,只要答应一个就行了。”
“什么条件?”张秋花注视着儿子。
“他要我,我跟敏英断绝来往。”东民低声嘟哝道。
听了东民的话,张秋花顿时心花怒放,说:“瞧瞧你们这点出息,呸!海明还算是有良心!这样的条件太合我心意了。村里人也都知道,他再管不住自己的儿子,怕是要给人家做上门的女婿!”村里的人们都知道,敏彤曾经当着海明的面对东辉说道——你如果当倒插门女婿的话,我会考虑嫁给你的。东辉。
东民看了父亲一眼,之后,他的眼光便落到那棵刚刚发芽的梨树上面。
张秋花没有理会儿子,因为她的眼光正看着一声不吭的海山,过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地说:“是这样吗?海山。”
“是的。”海山只好如实地回答道。
“告诉你,海山,我决不答应自己的儿子给别人家当牛做马!”
“娘,我只是帮着敏英干了点活。”
“快住口!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张秋花冲着儿子骂道。紧接着,她对海山说道:“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想法。”
“什么想法?”周海山问。
“那就是让东民和玉梅订婚。”
“你说什么?”周海山愕然的问道。
“告诉你吧,胜天答应东民和玉梅的婚事啦!”张秋花满心欢喜地说。
“可是……”周海山喃喃地说。
“你们继续干你们的活,告诉海明,有什么事让他找我好了。”张秋花有板有眼地说道。
第五章
多年以后,红岩村党支部书记李胜天来到刚刚落成的砖窑面前,一下子感到自己重新回到了那个遥远的轰轰烈烈的夏天
其实,那是一个干旱无比的夏天。
因为他做了一个决定——经过大队干部反复研究、讨论,同时,又鉴于王伟辰在劳动期间表现较好,现决定暂时停止对其资本主义倾向的批判。
他的神情看上去像是正在做那次批判大会的总结发言。
当时,红岩村犹如平静的小海湾,大海的波涛还没有涌来。因此,村里百十户人家依然按照他们自己所熟悉的生活方式生活着。
村子里一直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不过,值得一提的倒是王伟辰和他的“童养媳”已在前年秋天结了婚。如今,他们有了一个小女孩。不可否认,全村的人们曾经很满意地看着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面。村里除了几个不甘寂寞的年轻人调酸弄醋一通之外,其他人对于如此圆满的结局还是很称心如意的。
当然,村里那些精通时事的人们曾经遮掩说道:
“他们结了婚,我睡觉安稳多了。”
应该说,村里的人们都知道,这个鲜花一样的姑娘是由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妇人带来的。他们没有收留衣衫褴褛的母女,也许是由于他们觉得家里的粮食还不够自己的亲人温饱。后来,王顺山把母女俩领到自个家里,没过几天,年轻的母亲死了。虽说王顺山没有弄清楚母女二人是哪里人氏,但是他还是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体体面面地埋葬了。从此,这个失去母亲的小女孩便被王顺山夫妇收养下来了。
他们叫王秋月,是因为那个不幸的女人临死之时不断念叨着秋月。
村里人很快发现,王顺山夫妇待这个可怜的小女孩视若亲生。就连善于吹毛求疵的人也不得不赞叹道:
“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终于有了菩萨心肠。”
“老实说,顺山待顺河也算不错了。一个人整天价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能有好日子过吗?”终于有人这样说道。
当然,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们并不知道,自从她被母亲带到这个世界上之后,那厄运之风就开始蹂躏她单薄的身体,只是还没有阴影笼罩她天真的心灵(或许她还没有意识到)。
不久以后,她的地主成分就被确定了。
而她“童养媳”的身份也被王伟杰公布于世。
在一次批判大会上,贫农成分的王顺河指着顺山的鼻子骂道:
“呸!你这条一毛不拔的老狗,把母女俩领回家压根儿就没安好心。”
台下的人们也高声喊道:“好端端的鲜花能够插到狗屎堆上吗?”
尽管如此,王秋月还是在这个必须接受的现实中长大了。大概这样一个幼小的生命天生具有忍受各种不幸的能力。
诚然,爱情对于任何人都是公平的。王秋月确实有过一段甜蜜无比的爱情,但是,这段爱情太短暂了,仿佛一道闪电,刚把生活之路照亮,转瞬间,又重新回到黑暗之中。
对她来说,短暂的爱情所带来的幸福正如夭夭桃花映红了明媚的春光。她爱他,他也深爱着她,仅此而已。
她明白,而且爱着越深越明白,他们决不会生活在一起的,否则,对他是很不公平的,因为她不能把厄运带给自己所爱的人。
真正的爱情从来就不向人们许诺什么,否则,仅仅一句“我爱你”就够了。她深深地爱着他,而他却日日夜夜折磨着她那颗相当脆弱的心。尽管如此,爱情带给她的幸福足以使她走出无边的黑夜。
反正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幸的姑娘。难怪村里的人们这样说道:“海山是不会和她结婚的,不管怎么讲,她到底是个来路不明的人啊!”
“别忘了,她是丑鬼的老婆!”
“照你的话说,这朵漂亮的鲜花一定要插到牛屎堆上。”
“要不然,你娶了她吧!现在是新社会了,父母不能包办儿女的婚事啦!”
“屁话,反正我不要地主成分的儿媳妇。”
“地主成分咋了,女人结了婚还不是一样生孩子!”
“那你这个老光棍娶了她吧!这样一来,回到家里,就有一口热饭吃了。”
“告诉你,俺可是三代老贫农!”
“依我说,一毛不拔的老狗真缺德!”
“她还是嫁给那个丑鬼吧!虽然我这个人讨厌背地里说别人的坏话,但是我希望看到鲜艳的牡丹花插到牛粪上面。”
年轻人还是忍不住叹息道:“可惜啊!可惜!”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然而,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所以她只能顺从命运的安排。大概她只要想一想那个男人曾经爱过自己,就心满意足了,反正幸福与她压根儿无缘。唯一使她心灵得到安慰的是她没有失去她的好朋友,好姊妹——周海燕。
女人的宿命就在于一定要嫁给男人。因为男人毕竟是男人,如果一个女人失去了选择权利,那么,相貌丑陋的男人不失为一个好的机会。不管怎么说,人们还是能够把武大郎当作男人来看待的。虽说王伟辰的相貌奇丑无比,但却是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男人。况且,王秋月清楚地知道,他是个好人,一直像亲哥哥那样照顾她。不仅如此,他还赞同她和海山相好。说真的,她从来没有意识到他相貌的丑陋,只因为两个人一块相处的时候,叫他哥哥就行了。即使伟杰把她“童养媳”身份公开了,她的心也依然很平静。
同样,他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如果他找得到一个机会,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帮助有开辟一条通往幸福的道路,因为他单纯、质朴、憨直的心永远为她祝福。
现在,红岩村面临着一场严峻的考验。对于那些革命立场无比坚定的人来说,这个漂亮的姑娘正诱惑着村里未婚的男子,要不然,周海山就不会一有时间就跟她泡在一起了,全不把叔叔婶婶的话放在心上啦!他们非常害怕她,也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那是因为他们的儿子都受到了诱惑。
与其说他们害怕这个美丽善良的姑娘,倒不如说他们害怕她使自己红色的家庭沾染上黑色的污点。其实,他们也都明白,她压根儿就与那个地主家庭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然而,在他们心目之中,她毕竟是个来路不明的人啊!
如今,他们亲眼看着这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面,于是,他们大不安的心终于能够平静下来了。连一些很有地的人都不得不感慨道:
“女人最好的归宿就是找个男人生孩子啊!”
就这样,两个苦命的人真真正正地生活在一起了。谁知,就在敏英出生不久,一向健康的母亲病倒了。她躺在炕上,嘴里却时不时念叨着伟杰的名字。第二天,王伟辰找到了弟弟,要他回去探望病危的老母亲,却被弟弟拒绝了。
很多年以前,也就是他父亲临死的时候,王伟杰很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和那个家庭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家里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伟辰知道请不来弟弟,却指望弟弟借给他一点粮食,多少年来,他的母亲一直挂念着他这个弟弟。而弟弟对于母亲的病无动于衷,就好像这位母亲是陌生人的母亲。事到如今,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他能借给他粮食吗?
不能。
不能。
他就好像刚刚弄明白这件事情。当然,这个干活不会耍滑的庄稼汉直到死也没有弄明白,他凭着自己的勤劳而使全家人缺吃少穿。这是说,他没有像爹那样,让一家人过着不愁吃喝的日子。尽管他一直就是一个干活不要命的庄稼汉啊!
现实,这就是他必须接受的事实。没有选择,只能如此。
接受。
接受。
接受。
必须接受许许多多他无法弄明白的事实,而且除此之外,他还要忍受,忍受,忍受。没有选择,仅此而已。
他无话可说,正因为他所弄明白的唯一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不说话永远比说话好。
要知道,队里给他的工分最低,甚至于把他当作一个孕妇看待。
不容置疑,村里人也心知肚明,这个相貌丑陋、沉默寡言的男人却有着一颗朴实、善良的心。如果说他们憎恶他,讨厌他,还不如说他们的心里充满妒忌,正因为他拥有一朵不该属于他的鲜花,而使他们的心总是忿忿的,难以平静下来。因此,他便成了这些人发泄,以及嘲弄的对象。
他们满有理由而且满有权利这样做。在他们看来,一个傻呵呵的老实人就应该受到别人的愚弄。也可以说,这个除了干活,从来就没有多说过一句话的男人已经失去了男人的尊严。
尽管如此,他的确是一个非常孝顺的儿子。难怪村里上年纪的人总是喜欢向自己的孩子们唠叨着同一句话——你们的孝心有伟辰的一半,做父母的就心满意足了。
是的,他不但对母亲百依百顺,而且对于外来的妹妹也同样百依百顺,从来没有对着她们高声说过话,就好像他天生是个很善于低声下气的人似的,也许在他看来,他只能是她们的奴仆,正如一条忠诚主人的狗,来保护她们,甚至于永远为她们默默地祝福。
幸好,他天生具有做苦力的体魄,活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公牛。
回到家里,他还是闲不住,如果没有紧要的活,他就帮着妹妹干活。正因为如此,村里的好事者就酸溜溜地嘲笑道:
“伟辰,你怎么这样没出息!还没有圆房,就让自己心疼起老婆来了。”
“瞧你说的什么屁话,人家现在不献献殷勤,将来戴上绿帽子就不那么威风了!”
“要我说哪!还是当王八的好,好家伙爬在地上,你踩上几脚都不觉得疼哩!”
“光棍难啊!光棍苦。今生注定做不成王八蛋。说真的,我多想爬在地上让你们踩上几脚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