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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憎恨她,倒不是她一定要把他的什么秘密说出来,使他像可怜虫那样暴露在阳光之下,而是他无论做什么事情,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也或者说,他的生活摆脱不了他妹妹的眼睛。
当然,他完全可以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那双眼睛像是洞察到了一丝端倪,因而,他便觉得她的眼睛已经看到他心里头的所有事情。现在,李玉良努力保持镇静,努力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不过,他尽量躲避妹妹的敏锐的眼光。
他抬起眼光,注视着在树梢上摇曳的圆月。过了一会儿,他说:“告诉你,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儿,也不会娶秀荣。”
“你找对象也太挑剔了吧!”玉梅平心静气地说道,“所有的漂亮姑娘差不多都问遍了。”
在哥哥面前,她总是一股从容不迫的样子。她的表情使他既妒忌,又羡慕,而且也使他着实愤恨,因为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要知道,一个女孩子决不可以用这样的眼光来审视男人,否则,他们脑海里的唯一的念头——这个姑娘叫人讨厌无比。还有,她那故弄玄虚的微笑也会叫人不愉快。
玉梅继续说道:“其实,爹和娘都盼着你把秀荣娶回家,不管怎么说,秀荣是个温柔而又勤快的女孩子啊!”
“他们要我娶秀荣。”玉良提高嗓门说,“笑话!笑话!”
“这不是你的想法吗?”玉梅说,“村里的人都知道了。”
“告诉你,我不要别人干涉我的自由。”
“是吗?”
“他们就喜欢瞎操心!”他的目光终于收回来了,之后,他望着月光下的红岩村。
“做父母的难道不应该关心儿子的婚事吗?”
“我不要他们插手我的事情!”玉良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
“我觉得你不应该对女孩子那样无情!”
“要我赞美她们,告诉你,我可不会说那些肉麻的话。“他没有看她,因为她的眼光正在探索着他脸上的表情。
“哥,你的话太刻薄了,这样一来,会伤害女孩子的心哩!”她老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但是,那双精明的目光一直留意着他的表情的变化。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抬起头望着夜空中的月亮,“反正我对她们不感兴趣,更不会爱上她们的。”
“这么说,没有一个女孩子让你动心。”她总是那么镇静,那么从容不迫。
“她们值得我爱吗?”玉良不耐烦地反问道。
“你是否自比于潘安,宋玉。”玉梅说。她的目光终于离开了玉良。
此时,玉良瞅了妹妹一眼,她显得很平静。于是他说:“我应该找一个值得我爱的姑娘。”
“我觉得你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
“什么意思?”玉良满脸困惑地看着妹妹。
“要不要我提醒你,秀荣不仅模样漂亮,而且还懂得过日子哩!”她微微一笑。
不知什么原因,玉良宁肯妹妹面若冰霜,也不希望她满脸笑容地看着他。他沉思了片刻,并缓缓地说道:“我可不希望我的女人变成一个钱匣子。”
“如果把她当作你唯一的爱的话,那么,我保证,她会让别的男人瞪破眼珠子的。”
“告诉你,我不会爱上她的!”他很果断地说。
“不知什么原因,我特别愿意父母为我的婚事操心。”玉梅似乎对哥哥的话题失去了兴趣。这时候,她的眼光投向不远处的小河里,河水在乱石间飞溅着碎玉般浪花。
“我决不让他们干涉我的婚事。”玉良似乎松了一口气,因为妹妹的眼光不再探索他的心思了。
“有些人偏偏是胆小鬼,但却硬撑着做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好汉。”玉梅说,
紧接着她又说道:“我知道,你最瞧不起胆小鬼。”
“是的,我永远瞧不起胆小鬼。在我看来,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决不能是个胆小鬼!!”玉良说。
“是吗?”玉梅微微一笑,“只可惜,那些所谓的男子汉到了想媳妇儿发疯的年龄,往往是见了漂亮的女人就直不起腰,连男人汉的气概都没有了。”
玉良没有说话,也许是因为他不想跟这个令人头疼的妹妹纠缠那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玉梅看了哥哥一眼,继续说道:“哥,我觉得你应该让家里人知道你的心思。”
“你想知道什么?“玉良冷冷的问。
“我不想知道什么。”玉梅很从容地说,“只是有点担心咱们家的那个胆小鬼为了爱情而做一些傻事的。”
“胆小鬼?”玉良迟疑了片刻,又接着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哥,你不该爱上她。”玉梅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很不耐烦地说,“我都被你弄糊涂了!”
“一个不会笑的姑娘是不能带给男人幸福的。”说到这里,玉梅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李玉良毫无根据地自认为很聪明,凭借着这种聪明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然而,妹妹的行为却使他狼狈不堪,也即是说,在妹妹面前,他不能保持男子汉的尊严。
在红岩村,人们有着一种共同的看法。他们普遍认为李玉良是个出手大方的人。换句话说,如果你由着他的性子行事,就不会吃亏,而且还能够给你带来很好的财运,相反,哑巴亏使你有口难言。有些时候,他可以让自己变得蛮横,自私,无礼,就像一个没有头脑,心胸狭窄的混蛋一门心思折磨那些敢于和他作对的人,使他们吃尽苦头。自从他进入社会以后,他变得更加狂妄自大,肆无忌惮,尽甘如此,他的精明使他在生意场上一帆风顺,没有人敢暗地里算计他。
凡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个儿童一般天真的年轻人决不是容易对付的人。至少他们曾经亲眼见到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栽倒他的手里,吃尽苦头,总而言之,
要按捺住自己心里的敌意,更多时候,他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保持那么好的脾气与这个妹妹相处。要知道,他和其他女孩子相处的时候,总是一味由着自己的坏性子,活脱脱一个粗野的二流子。他完全没有把那些女孩子放在眼里,如果她们厚着脸皮纠缠他,他就应该用刻薄的话语来奚落她们。
然而,在这个满脸笑容的妹妹面前,他总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而且很难保持平静的心态。此时此刻,为了恢复平静的心态,李玉良环视着连绵起伏的山峦。白天的暑气没有了,山间徐徐而来的凉风,混同着田野间花草的气息,犹如阵阵波涛在海湾里轻轻荡漾,把勤劳的人们送入甜甜的梦乡。
过了好一会儿,他用似乎很轻松的口气反问道:“真有那样的姑娘吗?”
“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他非常好奇地说道,“你可以说出来,也好叫我大吃一惊吗?”
“我说出来,会让你狼狈不堪的!”
“狼狈不堪?”李玉良哈哈大笑起来,“笑话!笑话!”
“我觉得还是不说的好。”玉梅微微一笑,“要不要提醒你,一个有魅力的男人往往是尊重女人的男人。”
“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应该学会尊重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
“你是我的妹妹,我敢不尊重你吗?”听了妹妹这句话,李玉良便滔滔不绝地说道,“我啥事不告诉你呢,我告诉你,你可以给我一个很好的建议。”
“看起来,你非常自信!”
“一个男人应该自信,而我更是如此。”
“我却从你自信的表情里看到你刚愎自用,目空一切的一面。”玉梅冷冷地说。
“我是那样的人吗?”玉良反问道。
“而且是个十足的胆小鬼!也许比阿Q的胆子还小呢。”
“你是说,我是生活的小丑!”玉良的脸陡然阴沉起来了。
“至少阿Q有胆量摸一下小尼姑的脸蛋,然后把一个老妈子搂在自己的怀里。”
“只可惜,咱村里既没有小尼姑,也没有吴妈。”玉良冲着妹妹笑了笑。
“可是,咱村却有个不会笑的漂亮姑娘。”玉梅笑嘻嘻地说。
“什么意思?”
“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哥哥是个可怜兮兮的胆小鬼!”
“我是胆小鬼?”李玉良显得很不高兴,紧接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是的。”
“你说,我怕谁?”他提高嗓门问道,“啊!我害怕的人,肯定是你!”
“你怕我?不,不。”她开心地笑了,“你怕的是另一个漂亮的姑娘。”
他忐忑不安地看着妹妹,随口说道:“什么?一个姑娘。”
“是的,你怕她,非常怕她!”玉梅很认真地解释道,“但是,你爱她,非常爱她!”
“瞎说八道!”玉良大声说道。
“你爱上了敏慧,难道不是吗?”玉梅很从容地说道。
“你说什么?”玉良很勉强地说。
“她就是那个不会笑的漂亮姑娘。”
“你说,我爱上了敏慧?”玉良的眼光望着渐渐沉睡的村庄,因为最后几点灯光熄灭了。
“虽然你不想让我知道你的心上人,”玉梅笑着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心上人是谁!”
“你是说,你在谈恋爱?”他颇感意外地问。
“还没有。”
“这话什么意思?”他更加困惑不解。
“告诉你,我已经爱上了周东民。”
“东民?”玉良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至少他清楚地知道东民和敏英相爱好多年了。
“我知道,东民他娘非常讨厌敏英。”玉梅很坦然地说。
“父母是没有权利干涉儿女们的婚事的。”玉良冷冷地说。
“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机会?”他觉得妹妹正在做一桩蠢事。确切地说,李玉良真的被妹妹弄糊涂了。
“我非常希望父母关心我的婚事。”这时候,玉梅凝视着皎洁的月光,慢慢地问道,“告诉我,敏慧爱你吗?”
李玉良没有说话。是的,田野里缕缕清爽的风儿,把夜空中那几团淡淡的乌云吹得无踪无影了。勤劳的太行人在和谐的静谧之中沉入甜甜的梦里。
“哥,”玉梅说,“告诉你,她那样瞧着你,你就甭想幸福!”
“我也告诉你,你爱你的心上人,”李玉良终于恢复了平静,“我呢,我爱我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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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退学!慧姐。”妹妹歇斯底里的声音依然在她的耳边回响。
纷纷扬扬的雪下了一整天。
暮色降临的时候,雪便停止了。但是,冷彻骨髓的寒风却刮了起来。
既然这样做了,我干吗要后悔呢?实际上,我这样做的目的,只是因为不愿意看到他们假惺惺的样子,不希望他们干预我们家的事情。
是的,那些声音又如大海的波涛滚滚而来:
——你大哥死了,从今以后,你就甭想安宁了!
——别忘了,我是她们的叔叔。
——你这个叔叔可不要住到人家的家里啊!
——告诉你,我不想他给别人家当牛做马!
——呸!休想得到我的同意。
——假如伟辰手脚慢一点的话,老支书……
——那后果……
——你们说说看,伟辰的死是轻于鸿毛呢,还是重于泰山呢?
——我再说一遍,他只是一个丑鬼,而不是王八。
——不管怎么说,秋月算是一个好女人,没有让那个丑鬼戴上绿帽子。
——我真不明白,那个女人怎么一下子疯了呢?
——别说了,伟辰死了,伟杰就应该照顾那些孤儿寡母。
——敏英是个男人的话……
——敏慧是个男孩子也行啊!
——真是没想到,那个丫头会对老支书说那样的话!
——听说,敏慧学习成绩很好,而且还是班上的三好学生。
——有什么用?
——父亲死了,还念什么书?
——一个女孩子识几个字就行了,要是攀上一门好亲事,那才叫好福气哩!
——那个窝囊废没有享过一天福。
——一个男人活到那份儿上,……
——他也算是男人,要是我……
——你怎么样?
——告诉你,那些狐狸精专会勾引男人的魂。
——他是个男子汉!总算做了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
——哈哈哈哈!
而她就像一叶小舟在恶浪里苦苦挣扎,因为在她看来,所有这些声音随着金戈铁马似的暴风在她的四周围咆哮着。
不管怎么说,伟辰死了,村里的人们就得把满肚子的话全部说出来。也许他们并没有恶意,只因为那个怯弱的男人做出了舍己救人的壮举,而且还喊出了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有着男子汉气概的话语——
“闪开!快闪开!”
就这样,他的实际行动向村里人证明了——他是个男人,是个堂堂的男子汉。
他死了。躺在厚厚的雪地里,整个大地被冻得发出金属般声音。
舍己救人。他们觉得应该站出来说几句话。几句公道话吧!
同情的话语。
同情的目光,还有同情的泪水,就像决了堤的洪水,径直向我涌来。而我恰象一只受伤的小鹿看着疯疯癫癫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