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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蛇-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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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羽已经屈服了。她屈服的是自己的身体,她已经没有一点气力了。大家都睡下了。只有田姨的小屋里灯还亮着,但是那盏灯很暗。自从陆家回到这座城市之后,立即把田姨叫了回来。田姨走出来,见了羽,叹了口气。田姨当时已经五十多岁了,动作依然很敏捷,田姨的嘴角上长着一颗痣,表面上显出一种世俗的精明,但细细看去,分明又有一种苦涩,笑起来那颗痣略略一动,就象是嘴有点歪,但田姨是很少有笑容的,即使有,也是需要笑的时候才笑。
田姨打了盆水,重重地放在羽面前:“三姑娘,洗洗吧,你妈刚睡着,别又惹气生。”
可是羽象是没听见似的。她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腿,一动不动。田姨又叹了一声:“何苦呢?一个女孩子家,乖乖听话,好好念书,做做针线,干干净净的,嘴甜一点,讨个喜欢,就是父母说两句,做个小花脸儿也就过去了,干嘛总那么犟头倔脑的若父母生气?将来你做了母亲也就知道了,怀胎十月,容易吗?……”
羽没有说话。羽在心里想,假如把我生下来,又不爱我,就不如不生!接着,她忽然抬起眼睛,问了一句让田姨很久之后还感到惊心动魄的话:“告诉我,我是我妈妈生的吗?!”
田姨看着那双烈火焚烧的眼睛,心里打颤。这丫头可真是个烈种!难怪老太太和太太都这么不喜欢她!这么想着,嘴上就说:“三姑娘,你这么说,你妈要伤心死了!你睁大眼睛看看,看看你们家三个姑娘谁最象你妈?你妈怀你的时候单爱吃鱼,那鱼鲜得很,可后来才知道那鱼有毒,把你妈吓得什么似的,你妈进产房的时候,老太太正生病,是我陪着去的,虽说已经是第三个了,可你妈还是怕呀,把我的手腕都掐紫了,姐儿三个,只你是你妈喂的奶,一直喂到三岁,都五岁的人了,还不会自个儿吃饭!要说惯,你是惯得最狠的!……可谁让你是个姑娘呢?可怜你妈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个弟弟,可是你!……唉,不说了,那是你们家的香火呀姑娘,你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好了,来洗洗,看脏的!……”
羽突然地把手从田姨的手里抽回去,依然搂着自己的双膝,不说话。'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那天晚上,田姨直到凌晨4点钟才睡。田姨和面前这个年轻的姑娘僵持着,最后终于崩溃了。田姨第一次说出不合自己身份的话:“你这样的丫头,将来哪个男人也不会要你!就是要了,也得休你十次!”以田姨的老实本分,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气得急了。可是羽转过头来默默地凝视着她:“那你呢?你那么贤慧,不是也没人要吗?”
田姨全身抖着把手举起来,可还是始终没敢落下去。田姨气得打颤,腿软得几乎站不起来,她蹒跚着走回了房间,留下一句话:“你妈吃的毒鱼,都毒在你身上了,从此后你就是被你爹妈揍死,我也绝对不劝一句!”
羽依然一动不动地坐着。在青暗的光线里,羽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阴险的冷笑。那种笑出现在一个年轻姑娘的脸上,格外毛骨竦然。
青暗的光线里,羽看到从小就熟悉的家俱,那些陈旧的已经摇摇欲坠的家俱,在黑暗里勉强地支撑着,她突然觉得自己从小就生活着的这个家,正象这些家俱一样一直在勉强支撑着,那是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家,随时都会倒塌。
青暗的光线里,羽听见外婆的房间传来熟悉的鼾声,鼾声好象比先前苍老了许多,而且是断断续续的,一切除了变得更老,更陈旧之外,什么也没变。
只有绫的房间里,传出一种奇怪的先前从没听见过的声音。绫在用一种奇怪的声音哼哼着,羽真的不知道大姐跟一个陌生的男人睡在一起会怎么样,照她想来,那很恐怖。
羽只在曙光初露的时候微微动了一下,她忽然发现,下身被什么东西粘住了。那是血,是沥青一样粘稠的鲜血。她被淹没在血里,她自以为已经有的定力在瞬间消失,她淹没在惶惑和恐惧之中,她想大声喊叫,她后悔刚才气走了田姨,但是她已经虚弱得叫不出声了。
绫那种奇怪的哼哼声越来越响。
医生说,羽是全身性内分泌紊乱。医生为她开了许多药。可是许多年之后她再与金乌相遇的时候,金乌告诉她,她缺少的只是一种药,那就是爱。

落角(6)
徐小斌
绫明亮的脸色在一个月之后变得灰暗了。而玄溟则面有喜色。当时,王中婚假已满已然回单位上班,他复员后的单位远在西北。他是为了绫选择的西北,因为绫作为最早的一批知青去了西北三线工厂。为了爱情,那时王中可以牺牲一切。与王中同时回去的还有箫,箫也随姐姐去了三线工厂,绫具有很强的盅惑力,只要绫愿意,一般都可以达到目的。
绫开始呕吐的时候就从远方来了个老太太。老太太高高大大的,脸上有几颗麻子,一口浓浓的关中口音,她是王中的妈。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是三个老女人,何况又是三个不寻常的老女人。王中妈很勤劳,来了之后就接替了大半田姨的工作,田姨是南方女人,做了大半辈子南方菜,才算被挑剔的玄溟和若木认可,即便这样,若木还常常回忆着做大小姐的时候,那个做过宫庭御膳的厨子。那厨子胖乎乎的一口京片子,宫庭菜就不必说了,老北京的那些吃,真是如数家珍。象什么春华楼的红烧翅根,泰丰楼的清炖燕菜,百景楼的软炸鸭腰,罗汉斋的生扒鱼翅,又有什么玉庆斋的杠子饽饽,芙蓉斋的芙蓉糕马,大亨轩的鸡油烧饼,耳朵眼儿的蘑菇饺子……从大吃到小吃,从山珍海味到香滨大菜,只听一听就要发馋了。
但是经过战乱的若木毕竟有很强的适应力。所以现在让她吃王中妈的大馅包子也没什么怨言,应当说若木还是很好伺候的,前提只有一个,只要她自己不动手就行。
玄溟却没有这般大度。玄溟是个完美主义者,处处要尽善尽美,看着那些巨大的、一个盘子里只能装一个的包子,自然要撇嘴,玄溟是常常撇嘴的,她的撇嘴平时对于敏感的陆尘就象是一把刀刃,而王中妈却浑然不觉。王中妈也是裹了脚的,却远远不如玄溟那般精美,加上人胖,沉甸甸的步伐总是老远就听得见,玄溟听了就撇嘴:“打夯的又来了。”
偏王中妈又不识相,闲聊时问玄溟老太太:你老下过几个?
玄溟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便勃然大怒,又骂外孙女:“找什么样的不好找?专找这样的人家,又不是牲口,怎么生孩子叫‘下’呢?造孽哟!……你们陆家前世作了什么孽,攀上这样的亲家!……”
但是绫的感觉却恰恰相反。这使从小就疼爱她的外婆非常痛心。绫总是说:“妈妈是劳动人民家的女儿,三代贫农,你们比不了。”绫总是在若木面前称王中妈为“妈妈”,令若木十分惶惑。有一回,全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有一盘玄溟亲手做的霸王别姬,绫夹起一块柔软的裙边说:“妈,您吃。”若木下意识地把碗伸了过去,绫不屑地看了母亲一眼,毫不留情地睁大那双美丽的八点二十的眼睛:“我没叫你,我是叫我妈吃呢!”话没说完,陆尘重重地把碗撞在桌上,回房间去了。玄溟有生以来第一次向着心爱的外孙女大吼大叫:“难道她不是你妈?你到底是谁生的?!”
绫每逢知道自己理短的时候就用哭来做武器,绫咧开一嘴小黑牙哀哀地哭,希望得到外婆的谅解,但是这回玄溟绝对没有谅解的意思。玄溟拍着桌子大骂,以至王中妈服小做低的为玄溟扇着扇子,嘴里说道:“老太太快别气着,大热的天,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小孩子嘛,她懂什么?她就是有千日的不好,还有一日的好,老太太就抬抬手吧!”玄溟火爆的脾气历来如男人的早泄,发一发也就没了后劲儿,倒是若木,竟在大吵大闹之中,静如植物地一口口吃着霸王别姬里的精彩部分,吃完了,才把筷子一撂,眼圈儿一红,然后掏出帕子擤一把鼻涕:“我好苦的命!生她的时候,三天三夜都下不来,还是爹给请的比利时大夫,钳子夹破了头,担心得我几年都睡不着啊!还好,六岁上就会念《小妇人》了,谁不夸奖她聪明?我这才一颗心放下来。早知道女儿是为人家养的,可就是没想到人家会上门来抢!亏了这还是在我的家里,亏了我吃的还是自己丈夫的饭!……”越说越伤心,又一眼看见羽背对着自己在月份牌前的镜子里照着,从镜子里可以看见嘴角上似乎有一丝冷笑,便索性推了桌子,把手上正拿着的一把调羹照着羽的脑袋便扔了过去,因为太突然,羽来不及躲闪,调羹擦破了额角。
哭叽叽的声音同时响起:“死丫头!你高什么兴?难道看着你亲妈被人欺负得了意了?为你出了气了?……”
杀鸡吓猴是若木一向的拿手好戏,王中妈再讨厌,到底有亲家母的名份,而绫又已经是人家的人,身怀六甲,而羽,当然是唯一的怒火发泄的渠道了。
可是羽并不懂得这个,她认真地跟母亲计较起来了。她毕竟还是个17岁的少女,她一直努力想做个好姑娘,她一直抱着一个最纯朴的幻想,想让她的爸爸妈妈爱她,可她一次次地心碎了。她甚至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她知道自己的心正在被一种坚硬的金属活活地纹碎,母亲的游戏或许是陆家永远的周而复始的游戏,但在羽看来,这是一种血腥的游戏,这种游戏的残酷就在于它永远闻不见血腥味,却把一颗年轻的心活生生地搅碎了。
羽扑向了若木,为的是自己17岁的尊严,可是无数双手同时拽住了她,无数个声音严厉谴责着她,声音高高低低的都在说:“不管怎么样,她是你妈!她打你骂你都是应该的,可你要听话!要孝顺!……”
那一次,羽终于把心里那句话说出来了:“如果生了我,又不爱我,那还不如不生我!”
“天哪,这个丫头将来要杀人的呀!”若木睁圆一双泪眼,若木是真的呆了,和另外两个老女人一起呆了。这时绫早已回了房间,她不想把业已引开的战火重新燃到自己身上,但是王中妈却冲上来了,王中妈抡起外婆的拐棍,不知轻重在照着这个令人憎恶的瘦女孩拦腰一棒,羽一声没吭就倒下去了。
许久,女人们听见陆尘在屋里的叹声:“打吧打吧,什么时候打到我死了,看看你们怎么办?!……”
绫在屋里哇地哭了,因为她觉得要是再不哭,父亲的怒火或许会转向她。她哭了又哭,哭得玄溟和王中妈都求她:“千万别动了胎气。”于是她们为她煨了汤,在两双档次不同的小脚忙前忙后的时候,若木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前,用那只金挖耳勺挖耳屎,用悲天悯人的口气吩咐田姨:“快带三姑娘去看看,别年轻轻的出了什么毛病,她虽不把我当妈看,可她到底是我的亲生女儿,性子是烈了些,我心里到底舍不得的。……”心里又恨王中妈:“我们家的事,你瞎掺和什么?猪狗一样的人,也配和我们攀亲戚?!……”

落角(7)
徐小斌
那个中午,太阳烤人,烤人的太阳使人幻想来自水面的鸟,水底的飞鱼。那个中午,陆家的两个姑娘同时住进了医院。
绫进的是妇产医院。玄溟和王中妈都陪着去了。绫走进待产室的的时候,王中也风尘朴朴地赶来了。绫一见王中就尖叫一声,扑进他的怀里,又哭又骂:“你干的好事!你跑了,让我来受罪!你赔!你赔!!你看看,看看!你把我弄得多难看!多难看哪!……”绫哭了又哭,数落了又数落,两个老太太也陪着落泪,感叹着,又想起她们年轻的时候,哪个敢这样当众数落自己的丈夫?又为绫高兴:“眼看就要当妈妈了,要是生个白胖的儿子,该有多好!……”直到护士厉声命令绫躺回床上去,王中已经要被勒断的颈子才算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绫就高一声低一声地叫起来了,医生进来一量宫项,说是已经开到了八指,急忙用平车把绫送进了产房。
产房外面的三个人坐立不安。一个生命就要诞生了,生长的形式也许有一万种,但却可以简化成一颗发芽的种子,在黑暗中发芽,是不是真的有一种安全感?那一天酷热之后是一场暴雨,产房外面的景色很美,那个荷塘承接着雨滴,飘浮在硕大的叶片上,待天放晴的时候,会有一股青色的风和一两点红色的鸟语,那些鸟在接近天空的时候,会落下一两片白色的羽毛。
但是在产房里面,生命诞生的时候,却是嘶心裂肺的哭喊,绫的声音具有无予伦比的穿透力,它高悬在房间上空久久不下,压过了无数痛苦的呻吟,让产房外面的三个人胆战心惊。就那么喊了一下午,声音渐渐地弱了。护士长走出来说,是难产,吸引器和侧切都不管事儿,还是得剖腹。汗流浃背的王中哆嗦着签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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