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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劫-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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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心中所有的愿望只剩下仰天长叹。 
“王昭仪灵慧过人,实在令在下佩服之至!” 
“唉!”王映淮长叹一声,“可惜终究还是略逊一筹啊!” 
“王昭仪过谦了!”完颜宗陟由衷说道,“你两度脱逃,都几乎成功,已是难能可贵!” 
可是终究还是败在你手下!王映淮垂下眼帘,悲哀地想。 
完颜宗陟道:“如果你只是一般女子,逃便逃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怪只怪你自一开始,就令我实实难以舍下!” 
强词夺理!她抬眼愤然瞪视他,讽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就是你们强贼的道理!和侵宋毫无二致!” 
唉!侵宋侵宋!她总是不能抛开这一层!低叹一声,他唤道:“映淮!” 
“你?”她倏然一惊,他不是一直称她“王昭仪”的么? 
“映淮!”他又唤,热切地盯住她,“我对你之心,想必你心中雪亮,何必如此纠缠于家仇国恨,死不罢休?宋金今日情势,既非我所愿,亦非我所能改变!何况,改朝换代之事,遍及史册,古来有之,本是平常之极!你我之间,何妨暂且撇开家国成见,就做一般民间男女,坦诚相待、礼尚往来,不好么?” 
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王映淮清晰回道:“两国既开战端,子民便各有属国,‘一般’二字,从何谈起?今日,即便我不是大宋宫室,你不是金国宗亲,你我之间,也断无可能!” 
“映淮!”他还想说服她。 
“无须多言!”她断然拒绝。 
他一瞬不瞬地看定她,想从她脸上看出她到底坚决到何种程度,可是她仍是以她一贯的姿态,对他怒目而视。如此固执的冥顽不灵,直令他怒火腾烧,他就不信,凭他的手段,真就拿她不下!“无论如何,我不会放过你!”他宣称,当即决定道:“此后,你便入我大帐服侍,我倒要看看,在我眼皮底下,你还能如何脱逃?” 
“不要!”王映淮急叫,到他大帐“服侍”,再明显不过的意思,她会同所有那些金营中死难的姐妹们一样,生生被金人折磨至死!与其被辱,毋宁现在即死!她夺手就去拔他的佩刀。 
完颜宗陟一把握住她的手,脸上泛起危险的阴森气息,眯着眼盯紧她,向青黛、紫穗的方向抬抬下巴,威胁道:“你敢死!我会叫人让你那两个宫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无耻!强盗!”她失声痛骂。 
“你最好自己闭嘴!否则……”他眼中的意图令王映淮心中一凛,可是仍不肯示弱地昂首挺立,只不过在他的脸越靠越近时,头勉力地后仰,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而伤臂又被反剪,疼得她皱起眉头。 
“哼!”冷哼一声,完颜宗陟竟放开了她,不屑鄙夷道:“你以为我真会要你吗?什么样的女人我没见过!就凭你这没有几两肉的身材,睡你,我还怕被硌死!” 
“你!”王映淮倏地睁开眼,恼羞成怒、满面涨红,直气得说不出话来。 
而完颜宗陟终于趾高气扬地哈哈大笑起来。 
* * * 
大帐中,王映淮陪着青黛做针线。 
自从被抓回,三人便被完颜宗陟移进大帐,替换原先侍候的三个宋女。三人无不惴惴不安,好在完颜宗陟并未要她们侍寝。即便如此,暗夜来时,她们仍不免提心吊胆,就怕他哪一刻兽性大发,那她们将如何自保? 
放眼这金军之中,都是些随时随地就会发作的淫兽!将领们有自己的女人还不够,继续肆意调戏猥亵妇女;而那些没有资格享受分赐女子的士卒或小头目,除了到沦为营妓的宋女帐中发泄之外,更是时时袭击落单的宋女,连完颜宗陟帐中的帝姬、宗姬也未能幸免,屡遭军卒调戏!事故之多,令完颜宗陟头痛不已。可是,这些事,他想管也管不过来!猛安谋克本是一种亦兵亦民的组织——平日为民,战时为兵,实在很难谈得上什么严整的军风军纪!谋克们首先护短,他们的手下,就像他们的财产一般,怎肯轻易交出来受重处!最多不过抽几鞭了事!何况,金人也从不视此为大事,毕竟,亡国的宋女,本就是他们的战利品,就“应该”任他们为所欲为、尽情玩弄! 
“娘娘!”青黛担心地问向王映淮,“紫穗去已多时,早该回转,却久久不归,会不会是出了事?”紫穗去河边浣洗衣物了。 
王映淮也正在想着同样的问题,听得她问,心中惊跳了一下,倏地起身,就向帐外走去,“我们去找找!” 
“去哪里?”完颜宗陟掀帘大步跨了进来。 
两人停住脚步,青黛愤然瞪视他。王映淮拉了她衣袖一下,向完颜宗陟回道:“紫穗去河边洗衣,已一时有余,尚未归来,只怕……” 
“我着人去找,你们留下!”完颜宗陟转身出帐。 
亲兵在河边灌木丛中找到了紫穗,她发乱如草,浑身青紫,衣衫尽被撕碎,眼神麻木呆滞、似傻似痴,再愚钝的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紫穗!”两个同伴惊呼着迎上前去,紫穗的惨状看得她们鼻中酸楚,泪水盈盈。 
而紫穗再也不说一句话。 
两人流着泪为她梳洗穿衣,而她就像个木头人,听凭摆布。 
夜里,紫穗悄然自杀。她把耳坠、银钗、能找到的小件都吞了下去,手中还捏着半枝掰断的玉簪。 
完颜宗陟拉下两个哭着不肯放手的女人,让亲兵将紫穗的尸身抬出去掩埋。死人的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他已经看得麻木。这些大宋的女子,不是太过娇弱,就是太过执著于她们所谓的“贞烈”,动辄死去,生命力尤其脆弱! 
而青黛心中的仇恨已经无以复加!自从九岁入宫,她和紫穗就在一起受训,一起起居,一起玩耍,十三岁时,又一起被指派给娘娘做宫女,长期以来,两人一直是形影不离!真正的亲人在她心中,面貌已经模糊不清,只有紫穗,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而现在,她的亲人就这样被这群万恶的兽兵残忍地糟蹋致死!可是他们,包括这个身为上将军的完颜宗陟,居然连基本的查问都没有,就这样一脸麻木地草草掩埋了事!只因为大宋的女子,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算一个人! 
“你就这样不闻不问?”王映淮不可置信地问完颜宗陟,“如此草菅人命,就是你标榜的‘仁义’吗?” 
“不然你想怎样?”他反问。 
“怎样?”她怪叫,“当然是查出凶手,严厉惩处!” 
“不要忘了,她是自己自杀的!”他提醒她。 
“可是,若非被辱,她岂会自杀?!如今已出人命,就该严办真凶,不然何以堵悠悠众口?”王映淮义愤填膺。 
“悠悠‘众’口?”他笑道,“也就你们两人而已!这营中哪日不死人?有这个必要吗?” 
“治下不严,就是你身为上将之道吗?” 
“怎么?”他好笑地问,“王昭仪莫非还想要问我治下不严之罪么?是否需要我再提醒一次,你们是何等身份呢?” 
“你!”她语塞。是啊,她们是俘虏!是已经被亡了国的奴隶!她们的生死,完全操控在强盗的掌中,要生要死,早已全无自由,哪还有什么权利要求惩治凶手?!她以为她还是“王昭仪”吗?她如今能保得全身,还得多多拜他所赐,居然还妄想什么替人出头?! 
“或者,”完颜宗陟欺进一步,“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如何?” 
她抬眼看他。他眼中的深意已经昭然若揭。 
“不!”她断然拒绝,她绝不会拿原则作交易。 
他挑挑眉,“那就算了。” 
* * * 
这夜,完颜宗陟召来宗姬赵蕙卿为他剃须辫发。 
其时,北方民族的发式都是髡式,女真和契丹髡法各不相同。女真男子,都剃光额前头顶,只留颅后之发,编成两条辫子,垂在背后。这种发式,在宋人眼里,当然是颇为怪异,而且十分难看! 
虽然王映淮也不喜欢官家和朝臣那种峨冠博带的样子,但此时相较于眼前这光光的颅顶,不禁油然怀念起南朝的衣冠来,尤其是像二哥王溱的那种装扮,素净的白衫,飘拂的头巾,衣袂翩翩,英俊潇洒,卓尔不凡!她好想家啊。她已经离家八年了!而以如今景况,今生今世,是再难回家了! 
赵蕙卿是目下完颜宗陟最宠幸的宋女,她温婉而乖巧、柔弱而美丽。她觉得,能跟着完颜宗陟,比跟着任何金将都幸运,因为至少,完颜宗陟明显有教养得多!只要不违背他的意旨,他就不失为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和南朝的男子没有什么根本的区别;而且,他汉化很深,对于她们的想法,他基本都能理解。所以,她心里是暗自庆幸的,比起那些不堪受辱而自杀、被杀的姐姐妹妹,她的处境何止好上百倍!女子,即便是在南朝,也不过是男人们的附庸,甚至玩物,这和属于哪个男人又有什么关系?又有什么不同呢?她的父兄叔伯们,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美婢成群?世风如此啊!生为女子,在此世间,是不能要求太多的! 
完颜宗陟享受地闭着眼,任由赵蕙卿轻柔地为他剃发。赵蕙卿为他刮完头顶,又为他剃去腮边、颌下的髭须,然后,放下剃刀,去盆中拧手巾。而完颜宗陟依旧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一般。 
蓦的,青黛风一般旋卷过去,一把抓起剃刀,迅速向完颜宗陟颈项划去! 
“啊!”赵蕙卿扭头见状,一声低呼。 
“啊——”更响的一声惨叫,伴随着一声“喀嚓”脆响! 
青黛的肘骨生生被完颜宗陟折断!怒犹未平,他聚全力猛出一拳,正中青黛胸口! 
青黛趔趄地倒退数步,猛跌在地,激喷出一大口鲜血! 
“青黛!”王映淮简直无法反应!就在一瞬之间,情势急转直下!她尚来不及出手拉住青黛,转眼间,她就被折断手骨,中拳喷血! 
完颜宗陟怒火冲天地疾扑到青黛面前,抬起一脚,猛地踹下。青黛闷哼着滚到了王映淮身侧。而完颜宗陟仍不罢休,又迅速冲了过来,抬脚又踹——“不——” 
王映淮扑身压住青黛的身子,试图以身代受。完颜宗陟收势不及,一脚正踹在王映淮背上,二女一起瘫倒在地。 
“映淮!映淮!”完颜宗陟紧张得连连呼唤。 
而王映淮已然昏死过去。 
 


第六章 



只在一日之间,王映淮就失去了两个朝夕为伴的宫女,整个人顿时万分萎靡。 
青黛啊青黛!你何忍也舍我而去!何忍啊!王映淮痴痴呆呆地坐在颠簸的马车中,脸上已经挂满清泪。 
青黛是故意的!紫穗去后,她就已经没有生的念向了!她理解青黛的心思,可是,她也和她朝夕相处了七年,难道就没有一点让她留恋之处吗?可是,留恋!她又该留恋些什么呢?难道留恋这受尽屈辱的日子吗?连她王映淮自己,不也是一心求死而不能吗?她们是奴隶啊!生死不能自主,身心倍受侮辱,只有死了,才能落得一个清白干净!宁可不要生命,也不能没有尊严啊!她是理解青黛的! 
可是,可是如今,就这样只剩下了她一人了!她是真正的无依了!以前,虽说似乎是青黛、紫穗事事在依赖着她,可是,就是因为有了她们的这份“依赖”,她的心才有了着落处——她同样也正依赖着她们啊!然而眼下,她们都去了,她彻底地孤单了!她不由自主地缩缩肩,好冷啊!分明是明媚的春日,竟然如此的奇寒! 
“唉!”赵蕙卿轻轻地为她拭着泪,低声劝道:“王昭仪,想开一些吧,人死不能复生啊!”青黛死后,完颜宗陟便吩咐她来与王映淮做伴,同时也要她相机劝她顺服。 
王映淮虚弱地看了她一眼。金枝玉叶的宗姬,如今也落到这步田地,她不同样是情何以堪吗?“多谢郡主相劝。我还好!”她谢道。 
“唉!”赵蕙卿又叹了一声,“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孤身一人!我们这些失国的子民,如今谁不是孤单一人啊!凡事只能是退一步想了。这完颜宗陟,相较于其他的金将,还是要好上些许的!至少,在他帐中服侍,强似他帐许多。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他对你应是有心。你就不妨顺着他些,日子会好过得多!” 
王映淮盯紧她的眼睛。 
赵蕙卿有些难堪地别过头,低声道:“我知道,我本不该说这等话。可是,大宋连君王都降了,何况我们女子!再者,为女子者,即便是在大宋,也不过是以顺从男子为要务,能求得什么更多?既同样是顺从男人,那么顺从哪一个男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王映淮心中暗惊,她只知一味地抗拒完颜宗陟,还真没有这般想过,如今听赵蕙卿所言,也不得不承认,“郡主所言,也是有理。” 
午时,金兵停下埋锅造饭。 
由两个亲兵看着,赵蕙卿陪着王映淮下车散步。完颜宗陟本想跟着,可是王映淮忿恨地横了他一眼。他想想还是作罢,她仍在怀恨他出手过重,打死了青黛!就由赵蕙卿陪着吧,宋女之间,毕竟更好亲近。 
滏水淙淙北去,逝者如斯夫!清风拂动着衣衫,二女站在河岸边,遥望着对岸的绿草萋萋,以及更远处起伏连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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