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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钧回到家门前,费力地从行李中翻出门钥匙,刚要插进锁眼,忽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菲比脸笑得像一朵花似的站在门里,她系着一条画有鲜艳Kitty猫图案的大围裙,奇#書*網收集整理两只手上都带着长长的胶皮手套,右手里拿着一块抹布。
洪钧刚一愣神,菲比已经展开双臂,向他扑了过来。洪钧用左手抓住菲比的左胳膊,引着菲比转了个180度,变成背对着洪钧,再从后面推着菲比一起进了家门,等洪钧把旅行箱拖进来,关上门回头一看,菲比正噘着嘴站在他面前。
菲比说:“连抱一个都不让啊?”
洪钧笑着说:“我一般不非礼小保姆的。”说完,已经把旅行箱搬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累死我了。哎,你怎么来了?这么勤劳啊?”
菲比“啪”的一声把抹布扔在茶几上,一边摘着双手的手套,一边气哼哼地说:“我来等你嘛。这房子十来天没住人了,都刮过两次沙尘暴了,我就先打扫打扫,擦擦那些土。”
洪钧站起来,手放到菲比背后,把围裙的系带解开,摘下围裙扔到地板上,刚要抱住菲比,菲比却用胳膊顶住他,不让他靠近,问他:“说,你干嘛不让我去机场接你?”
洪钧趁菲比一放松,忽然把她的胳膊扭到她背后,紧紧把她抱在怀里,说:“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韩湘也在呀,不方便。”
菲比被箍住动弹不得,只能嘴里反驳说:“韩湘怎么啦?他是能吃了你还是能吃了我?他本来也已经知道的呀。”
洪钧抱着她,身子左右摆动着,把菲比晃得晕乎乎的,洪钧说:“这不是就见到了吗?比机场也就晚了半个小时。”
菲比又“哼”了一声说:“那你看见我的时候还惊讶什么,你没猜到我肯定会在家等你吗?”
洪钧不说话,只是依旧抱着菲比,但双臂的力度变得温柔了,菲比被扭在身后的双手便绕过来,也抱住洪钧,头耷拉在洪钧的肩膀上。
这样陶醉了一会儿,冷不防洪钧一下子板着菲比的肩膀,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推开,他双手搭在菲比肩头,说:“好啦,时间到,还没收拾东西呢。”
菲比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也只好放开手,看着洪钧拉过旅行箱拨弄着上面的密码锁,自己就捡起地板上的围裙,拿起手套和抹布走进了厨房。菲比从冰箱里给洪钧拿过来一听饮料,看见洪钧正伸着胳膊,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冲她摇晃着说:“给你的,打开看看吧。”
菲比立刻把饮料放到茶几上,接过塑料袋,先举着打量了一下,看见上面印着“Duty Free”的字样,便问:“哪里的免税店买的?旧金山?”
洪钧“嗯”了一声,说:“你怎么像小孩儿似的,给你买了东西,你倒对装东西的袋子更感兴趣。”
菲比吐了下舌头,赶紧打开塑料袋,从里面又掏出一个小塑料袋,菲比这次没对小塑料袋再花心思,马上打开,里面是一个很精致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折叠得很整齐的丝绸质地的东西,她望着洪钧,洪钧说:“展开呀。”
菲比放下那几层包装物,双手把它展开,原来是一块硕大的方巾,底色是橙色系的,上面是很精致的不规则图案,菲比把方巾搭在肩上,双手抚摸着上面的斜纹,又撩起方巾贴在脸颊上,感受着方巾的光滑和清爽,她赞叹说:“这丝巾真厚呀。”
洪钧笑了,说:“Hermes的,特点就是厚嘛,不错吧?”
菲比惊呼了一声:“哇!爱玛仕,这么大的一块,那得多贵呀?!上次在王府饭店看见过,比这个小好多的都要四位数呢。”
洪钧歪着头想了想说:“嗯,大概是你半个月的工资吧。”
菲比又吐了下舌头,更加仔细地端详着方巾,洪钧说:“我就是特别喜欢这个颜色,桔黄色的,你皮肤白,配起来好看,就像一朵向日葵。”
菲比兴高采烈地说:“太好了,以后再刮沙尘暴,我就披着它,再大的风也不怕了。”
一句话把洪钧弄得哭笑不得,他有些不快地说:“你要是这么用它,没多久它就能赶上马王堆出土的裹尸布了。”
菲比看见自己的一句玩笑话真让洪钧生气了,赶紧凑上来贴着洪钧哄着:“人家就是那么一说嘛,我一定特爱惜,真的。哎,马王堆是什么呀?我只知道有马王爷,三只眼的那个,是他的坟吗?”她说着,就把方巾罩在自己和洪钧的头上,搂着洪钧,把嘴凑了上来。
洪钧躲闪着,菲比毫不罢休地步步紧逼,忽然洪钧的手机响起来,他趁机摆脱菲比,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国外来电,便冲着闹得有些不高兴的菲比摆了下手,不让她出声。
洪钧按下了通话键,说了句:“Hello。”
电话里立刻传出笑声:“哈什么喽呀,是我,邓汶。”
洪钧便也笑着说:“你好啊,在哪儿呢?我刚下飞机,才进家门。”
邓汶说:“波士顿呀,我刚进公司,给你汇报一下情况。”
电话里邓汶的声音有些微弱,洪钧便从客厅走进卧室,站到贴近窗台的位置,希望能听得更清晰一些。菲比原本已经开始替洪钧收拾行李,正从旅行箱里把东西取出来摊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见洪钧走进里间,便静悄悄地抄起行李中的一摞衣服,也跟着溜进来,打开大衣柜的门,一边往里面摆放着,一边竖起耳朵听着。洪钧正专注地听着邓汶说话,没在意菲比的举动。
邓汶正在说:“昨天晚上和卡彭特通了电话,聊了将近一个小时,so far so good。他正好这两天要从旧金山到东部来开会,是在耶鲁大学的一个什么庆典,耶鲁在波士顿南面不远,纽黑文,所以我可能开车过去和他碰头,争取当面谈谈,你觉得呢?”
洪钧立刻回答:“好啊,这样最好。首先可以趁热打铁,加快进度;另外,像他这种大佬在外面的时候反而时间充裕,如果在公司,会有很多日常的会议呀、电话呀什么的,你能抓到他十五分钟或半个小时都很不容易,他在外面就不受这些琐事干扰,他可以集中精力,有大块的时间和你谈。”
“好,我听你的,我等他们那边上班了就马上和他确认。”
洪钧又给他打气说:“而且,你摆出这种积极的姿态,说明你在意这个职位,有诚意和他合作,他会喜欢的。Good luck。”
互相道过再见之后,洪钧挂断电话,转身顺势把自己扔到大床上,一扭头看见菲比正往衣柜里放衣服,便笑着叫起来:“嘿嘿,脑子进水了吧?这些衣服都得先拿出去洗的,还脏着呢你就都收起来啦?心不在焉的,小心我换别的小保姆了啊。”
菲比一下子醒悟过来,脸刷地红了,她又羞又恼地把已经放进衣柜的脏衣服都拽出来,抱着跑到客厅接着收拾去了。
洪钧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胳膊,望着垂在天花板下的吊灯,感觉有些累,脑子里又冒出一堆让他头疼的事情。过了一会儿,菲比收拾停当,便走进来靠着床沿坐下,看着洪钧,说:“特累吧?要不我今天还是回家吧,你一个人好好睡一觉?”
洪钧拉过菲比的一只手,摩挲着,有气无力地说:“累倒是不太累,就是一想起还有那么多事情,就心神不宁的。”
菲比又伸过另一只手,把洪钧的手放在自己的双手之间,像做手部护理似的很专业地给他揉捏着,问:“都什么事呀?说出来就好了。”
洪钧粗重地叹了口气,说:“就是没个能说话的人啊,这些事吧,当然不能和科克他们这些老板说太多,也不能和下属深谈,更不能和客户讲,像对韩湘,就不能说太多,我都快成孤家寡人了。”
菲比的脸上立刻飘过一丝黯淡的神色,心里有些难过,洪钧的身心疲惫让她心疼,而洪钧显然不认为她能分担什么,这更让她有些失落,但菲比还是马上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说:“和我说呀,反正我很快就不再是你的下属了,”她把头俯下来,前额轻轻顶在洪钧的脑门儿上,飞快地说了一句,“快成家属了!”
洪钧刚才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不妥,怎么能对着菲比抱怨自己没有说话的人呢?他笑了一下,等菲比把头抬起来,便说:“我这一路上陪韩湘就累得够呛,玩儿的聊的是挺高兴的,可我还得时刻留神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我倒是挺想知道柳副总为什么突然转向的,他怎么突然支持咱们而放弃了ICE呢?我一直在琢磨,应该是范宇宙做了柳副总的工作,但是ICE的俞威和Susan已经把柳搞得铁定的了,这么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柳对俞威他们翻脸一定是因为什么很大的事情。我问过范宇宙,他跟我装傻。我在路上又旁敲侧击地问过韩湘,他看来也不知情。其实我也没指望韩湘知情,我之所以问他柳副总突然转向的原因,就是要暗示他我没有做柳副总的工作,不然他该怀疑是我给了柳副总什么特大的好处,没准儿还会生气我为什么没给他好处,你说我累不累。不过,我有种直觉,范宇宙一定也做了韩湘的工作,所以韩湘对范宇宙他们评价不错,这个老范,的确有些手段。”
菲比刚开始还认真地听,没听几句便心猿意马起来,只顾抚弄着洪钧的手,等洪钧说完,她就敷衍了事地说:“嗨,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呗,反正合同都签下来了,还去琢磨它干嘛?”
洪钧发现,自从他劝菲比离开维西尔,既不要和自己还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也最好不要再做销售以后,菲比的变化真是挺大的,她已经不再把普发集团当作是自己的项目,生意场上的勾心斗角好像也已经离她很远了。洪钧知道,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但当菲比按照他导演的逐渐进入新的角色之后,洪钧的心里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空荡荡的,他不由得怀念起和他一起冲锋陷阵打项目的那个风风火火的菲比了。
洪钧看着菲比,接着按照自己的思路说:“我现在是内忧甚于外患啊,公司里面的事更复杂,从春节过后到现在我一直在想,机构怎么安排,那几个manager怎么摆平。科克这么突然地把我提上来,那几个人肯定都懵了,他们知道我一定会改组当初Jason弄的摊子,现在都在等着看我怎么做。广州的Bill,刚把深圳那家证券公司的单子给丢了,当初他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是板上钉钉的;上海的Roger更惨,被ICE把杭州那个单子给拿走了,那个项目本来是他和科曼争的,我当初在ICE的时候根本都没去投标,去年底科曼乱成一锅粥,一直跟着项目的几个人都辞职了,结果Roger还是没能签下来,倒让俞威跑到ICE又捡了个便宜。这两个项目丢了,其实是好事,起码Roger和Bill这两个家伙知道以后得夹着尾巴做人了。我最发愁的是拿Lucy怎么办,你注意到没有,她简直变得神经兮兮的了,有事没事就打电话、发e…mail给我,早请示晚汇报的,她肯定是感觉到自己有危险,拼命表现呢吧。”
说到这儿,洪钧被打断了,因为刚才还一直默默听着的菲比,忽然探下身来,凑到洪钧面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洪钧的脑袋上方,洪钧被她弄得莫名其妙,问道:“怎么啦?”
菲比伸过一只手,用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洪钧的头发,几分爱怜又几分忧虑地说:“怎么这么多白头发了?以前没这么多呀?”
洪钧一下子泄了气,他知道刚才说的一大通话全都是对牛弹琴,便无奈地回答:“那是因为你以前没注意。”他叹了口气,一种孤独和无助的感觉袭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又说了一句:“没准儿很快就要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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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直到星期五的几天时间里,维西尔北京办公室都是一派人丁兴旺的繁忙景象。主管技术的经理露西专门挑这个时间从上海跑来,还把上海和广州两个办公室的技术人员都叫到北京,三地的技术人员连续搞了几天的内部培训,露西还热情地邀请在北京的销售人员也都参加,把将近二十个人挤在那间狭小的会议室里。洪钧发现之后赶紧出面叫停,他对露西说这样搞不好都会发生缺氧窒息的,叫玛丽和海伦马上帮露西到附近的饭店去租一间大会议室,露西却对洪钧说,到外面去搞既要花钱还要耽误大家的工作,如果在办公室里大家还可以在休息时间打打电话、处理电子邮件之类的。
洪钧哭笑不得,他清楚露西正是特意做给他看的,露西就是要在他的眼皮底下展现自己的兢兢业业和举足轻重,如果搬到外面搞,那露西还何苦跑来北京呢,她又何必等到洪钧回来才搞呢?洪钧只好让他们把办公区的十张办公桌挪开,临时腾出一片空间,用一面墙来做投影的屏幕,而海伦只好委屈地去和玛丽挤在局促的前台里面。如此一来,露西就更满意了,整个办公室都是她的天下,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