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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娴落泪。
容嫣道:“是我、是我跟那些长舌妇说的……咳。”
秉娴只觉得她的身子越来越凉,便道:“没事,我……不在意那些。”
容嫣道:“若非是我说了这些,若非是娘、对别人说了道士跟爹爹的密谈……你有皇后命之事,恐怕,如今你跟少王,已经是……”
檀九重面色一变,想拉开秉娴,却又忍着。
秉娴道:“这一切,不过是命。我同少王……有缘无分罢了。”珠泪如玉。
“是啊,这都是命,就像我……”容嫣却挣扎着起身,道:“檀郎,我有句话要同你说。”
檀九重一动不动,秉娴心神俱裂,容嫣仰头望着他:“檀郎,我真的是掏心掏肺地在爱你,为什么你竟……一点儿也不肯怜惜我……你、永远不知道女人、为了爱一个人,会做出什么来……可……”
她用尽浑身力气跪地,凑到檀九重耳畔:“我今生今世,最爱之人便是你……故而我要叫你……一辈子也忘不了我,你会……后悔……因为……”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句,如同呢喃。
秉娴自是听不到的。檀九重的脸色却难看之极,旁边的玉衡隐约听到一二,一时眉头深锁。
容嫣说罢,才满足一笑,身子向后无力一跌。
秉娴探手将她抱住:“容嫣。”
容嫣看她一眼,慢慢道:“傻姐姐……”长长地一声叹息,“姐姐,我这辈子……是对不住你了。”双眸一闭,头向下歪过去,再也不动。
秉娴浑身发僵,哑声叫道:“容嫣!”双眼直直地望着一动不动地容嫣,用力晃了两下,似想将她摇醒。但容嫣自是无法再醒转过来,秉娴死死抱着人,前尘旧事极快地在眼前旋过,两小无猜时候,不那么坏的容嫣,玉雪可爱,长大些后,开始赌气争风的容嫣,让人又爱又恨……而兰修曾一手执着一个,笑哈哈地,天伦之乐,何等温馨……
眼前一阵模糊,病体再也无法忍受如此折磨,秉娴抱着容嫣,嘴里一口血喷出,向后便倒。
作者有话要说:一会儿难得的温存时光,却又被二姑娘杀淡了。。。T T
放心吧,我会安排好,尽力的。。
再宣传一下,明日估计会发的文,详情如下图,嗯呢,图是亲友倾情绘制的,迷死人的神君。。^3^敬请期待吧~~
98、浪淘沙:此意无穷
刚过午时,天色转为暗黄,风有一阵没一阵,整个天地晦暗沉闷,垂着的紫色薄帘幕微微一动,有沙沙地声响透过帘幕传进来,细雨绵绵落下。
檀九重坐在窗边,窗户半掩,身后是躺在床上的秉娴,以及照看她的玉衡。
有零星雨丝随风飘了进来,檀九重漠漠地望着黯淡地天色,不知为何想到昨日朝臣上奏:“南边水患,虽已派了人前去治理赈灾,但因此时是多雨季节,一连十几日的阴雨未曾放晴,加上当地气候潮热,水患未除,许多地方已经有瘟疫渐起的势头……”
为何会想到此事?手搁在黑檀木的桌面上,修长的指骨,如竹一般,谁能看出,这数月来,他也憔悴了许多。
大概……无人知晓。
朝臣们关心的是天下,是皇位有无合适地人承继,天下百姓们关心的是安稳日子,是没有天灾人祸太平盛世,而他关心的……
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望向床上。
他关心的那人,关心的却又是什么?
“不要再想了,”她哭着靠在怀中,“什么皇位百姓,什么少王雅风,什么容嫣……”
最后的三个字,利箭般戳在他心上:“放我走。”
她关心的那么多,有很多,她的心那么软……她自己大概都不知,但是他知道,可是她的心软里头,包不包括对他?
或许,她可以关心这世间所有,除了他。
手轻轻地揉过眉端,真未想到,他竟也有今日,如先前他所瞧不起的女子一般,疯魔痴傻地渴望着他人的喜爱。
他从来都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
或许……是报应。
先前对女人的不屑一顾玩弄轻慢,如今成千百倍地还回来。
“九哥,”玉衡的声音,低低地,“九哥,等会儿秉娴小姐醒了后,你好生对她解释一番……”
“解释什么?”他重新回转头去,漠漠然地眸色,望着窗外飞雨飘零。
“当时不是你对兰容嫣下手的,是她自己服毒的。”玉衡一怔,旋即说道。
檀九重缓缓地笑了。
玉衡不解:“九哥你笑什么?”
檀九重缓缓说道:“兰秉娴并非痴傻,你当连你都猜到之事,她会想不通么?只是……就算是她知道又有何用,对她来说……”
玉衡的心一沉,想到自己从兰容嫣体内拔出的那根银针,当时秉娴也看见了的。
檀九重的面上,露出极为落寞的神色:“玉衡,当初,昭……他,也会似我这般么?”
不知为何,玉衡觉得自己的喉头涩涩地。
秉娴不醒,檀九重便不离开,早上议事,未曾见人,一干朝臣都急了,南边的水患情形越发严重,国库里头的银子已经差不多挥霍完了,好不容易檀王能领着众人正经议事,众人就算再急,也有个主心骨,谁知正在紧要关头,人又不见。
檀九重这别院已并非秘密,实际上在他接了“檀王”之称后,众人就上奏过,请他迁居宫中,却被拒绝,那时便有朝臣知道檀九重不居将军府,反而在个普通别院之事。
朝臣们亦并非傻子,间接打听到此人是为何独喜欢住在那小院中,昔日钦天监几位,更是忐忑不安,不知此事是福是祸。
因此此番檀九重不出朝议事,朝臣们略一合计,他们可以等,南边的灾民不能等,只是眨眼的瞬间,便可能有人不断地死去。
当朝臣们顶着漠漠雨丝在别院外头求见檀王之时,檀九重依旧坐在窗边,面无表情,蓝色的眸子染一丝灰暗。
一个时辰过去,朝臣们厚实的官袍都被雨丝打湿,许多人叫嚷起来。
檀九重身边的人自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哪里敢来奏报,玉衡经过廊下,瞧见几个朝臣在跟门房争执,都算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多是五品以上的大官,此刻淋着雨,狼狈非凡,只求见檀王一面。
玉衡无奈,端着药进了房间,道:“九哥,外头那些人也怪可怜的。”
檀九重道:“来人。”门口的离火同震木面面相觑,离火进来,躬身道:“主公。”
檀九重道:“出去告诉他们,谁敢再叫嚷一声,门口打死。”
玉衡吓了一跳:“九哥?”
檀九重道:“去。”
离火皱着眉,不敢多说话,出门传命。
这么多日子的相处,朝臣们自也知道檀九重的脾气,识相的便叹息摇头,为国尽忠自是好,但就如此送了性命,却有点……
大部分朝臣不再叫嚷,有人便生退却之意。
然而那些檀九重一手提拔上来的少王雅风的旧部众人,却一个也不肯退,这些人都是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的,有人踏前一步,扬声叫道:“臣一人死不足惜,只是南方的灾民们不能再等,多拖延一刻钟,便有上百人死,先帝临去将皇位交付王爷,王爷便是天下人君父,为何竟不顾惜天下人,反为一女子误了江山社稷,臣恳请王爷即刻出面同百官议事,救百姓于水火!”说罢之后,拱手跪地,身边一干相知朝臣跟着跪地:“求王爷出面议事,救百姓于水火!”
巍巍正气,丹心忠骨,江山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朝臣们的性命又算什么……纵然生死要挟,又怎会惧上分毫?
玉衡正喂秉娴喝药,听到外头山呼般的声音,心中担忧,面前的秉娴睫毛也微微一抖,似也被惊到。
檀九重双眸一眯:“谁敢叫嚷的,活活打死!”
离火骤然色变,颤声道:“主公!求主公……”
檀九重手掌一握,一掌拍出去,离火身子倒飞出廊下,跌在院中。
“震木,你去。”淡淡地一声吩咐。
震木二话不说:“遵命!”转身出外。
离火捂着胸口起身:“主公……求主公不要如此,寒了群臣的心……主公……”
檀九重双眸如刀,瞥向庭中,玉衡放下药碗抢出来,将离火扶起来,皱眉低声道:“不要再说了。”
极快地,门口传来嘈杂声响,有人叫道:“王爷怎可如此待我等,就算打死我等……”然后就是惨叫声,劈里啪啦地板子此起彼伏的声响。
鲜血流下,顺着雨水在地上打转。
就宛如遭受水灾的民众,性命如飘萍,都在水中旋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谁又能救之?
被打的朝臣,痛呼道:“王爷,王爷打死我等也不足惜,只盼休要以区区一女子而误国……”凄厉语声未罢,便被堵住了嘴。
檀九重漠然坐着,面色狰狞:“一女子?”咬牙起身,周身杀气四溢。
将动的身影,忽然僵住,听到身后有人咳嗽了声,说道:“你为何不把我一并拉出去,打死……算了?”声音极为微弱。
檀九重生生停了步子,急忙起身。
秉娴扶着床面起身,身子兀自在哆嗦,面色如雪,一头的发披散着,下巴尖尖,一双明眸之中水汽氤氲,略一抬眸,望向他面上。
反应过来之前,人已极快地到了床边:“醒了?”张手扶住她羸弱肩头。
秉娴抬眸,冷冷地瞥了檀九重一眼:“你是在打他们,还是在打我?”
四目相对,檀九重略一沉默:“叫他们住手。”
极轻的一声,却让离火亮了眸子:“遵命!”不顾胸口伤痛,闪身往外。
秉娴伸手捂着胸口,到底无力,便倚在檀九重怀中。而他拥着人,贪恋她身上一点暖,凑过来,不舍得放。
“在其位……则谋其政,”秉娴垂着眸子,浑身的力气仿佛不知被什么吸走,抬起眼皮的力都无,“你去……做你该做之事。”
“不去。”他轻声说道,“我去了,你怎么办?”
秉娴眉睫一动,缓缓抬眸看他:“你怕我……会死?”
檀九重身子凉凉,心头似被掏空的感觉:“你不会死。”
秉娴缓缓一笑:“是啊……我倒是希望我便这么死了……可……”一连串的咳嗽,喘息不止。
檀九重将她抱入怀里:“乖娴娴,别说这样儿的话。好么?”
秉娴道:“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么?”
檀九重道:“我不想听你说别人之事,也不想听你为别人说话。”
秉娴又是一笑:“为何你总是能看穿我心里所想?既然你能看穿,便该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檀九重将头转开去,秉娴道:“你去做好你该做之事,我自然会无事的。我应承你。”
檀九重抬眸:“当真?”
秉娴轻轻点头。檀九重问道:“那么……”
秉娴道:“其他的事,我暂时不想提。”
檀九重默然。她说他能看穿她心事,她又何尝不是?他还未曾提兰容嫣的事,她已经猜到。
避而不谈,她到底……不能释怀。
“还有一件事……”秉娴道,“你能否答应我,叫阿离过来。”
檀九重怔怔看她。秉娴道:“莫非你还担心……我跟他逃了么?”
檀九重道:“为何要见他?”
秉娴道:“我在玉都,已没什么亲人了,现在,故人也没几个了,我想让阿离来陪陪我,可以么。”
朝臣们又悲又喜地散去,一场痛打本就不算什么,自古有语:伴君如伴虎。能得了性命无忧,已算是老天开恩祖先保佑,何况换了檀王终于答应出面,区区几板子,尚是值得的。
接下来发生之事,更叫人觉得,休说几板子,就算是要了他们的命,也是值得。
檀王解决国库空虚的法子很令人震惊,他将皇宫内所藏宝物,什么珍珠玛瑙,黄金翡翠,连同昔日三宫六院妃子们的种种首饰,尽数拿出来变卖,这便是光明正大地开始“宫器私用”,且是皇族特许地私用的,好些宝贝更是传世之珍,谁不想拥有?诏令发放之后,一瞬间,玉都及南楚的富豪闻风而至,以高价购得心仪物件,闹哄哄三日,变卖的宝物,得了白银数百万两。
谁知檀王又命人将登记过的这些富豪们底细查了个一清二白,凡是勾结官府的,为富不仁的,找几个借口,刑部出人变相软禁,重者抄家,轻者纳银保释,又敲出了好几百万两的银子,加起来足有千万两。
豪商们虽痛不可言,这招“釜底抽薪”来的十分阴险,但难得地朝廷又发了个抚恤旨意,说这些人所贡献的银两是用以赈灾,派当地官府赐“仁义”金牌加以表彰。
富豪们打落牙齿和血吞,暗地里出血,表面上风光,两两相抵,也就罢了。
毕竟,银子可以再赚,命却只一条而已。
当三百万两赈灾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