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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再看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对着别的地方,就好像对着空气,就好像她这个人压根就不存在似的。
水莲,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水莲,你就没有什么话可以辩驳了吗?
水莲,你甚至不苦苦地哀求,痛哭流涕了吗???那么怕死的女人,现在,她反倒一个字也没求他,只是低垂着头,仿佛早已经认罪伏诛。
他等了好一会儿,她只是闭着眼睛,脸色非常惨白。
这时候,她再也不是那个撒泼的萝莉了,再也不是瘫软在尚善宫的地上跟他说笑顶嘴的小女孩了。
她内在里,有一种远远超越她年龄的成熟。不成熟之人,也不会在甘露寺布下那种寻常人根本无法想到的一步棋了。
就像是一个双子座的人,随时表现出双重的性格,只是,另一重性格被压抑得很深很深,平素压根就见不到,可一旦释放出来,就无可遏制。
他转身离去,她忽然开口:“陛下,你真会迎娶大檀国的公主为皇后吗?”
他顿了一下,没有回头,非常平静:“苟利国家,不敢徇私。”
她反复咀嚼他这句话:苟利国家不敢徇私——他娶异国公主是为了国家利益,送出去区区几名小宫女,也是国家利益。
甚至于在黑夜里出没,也只敢在黑夜里出没,也是因为国家利益。
所以,他喜欢黑夜——在黑夜里做事情最方便,不需要面对,也不需要承认,更不需要负什么责任,事后,也不留下任何的把柄。黑夜是一层遮羞布,足以把任何人身上不光彩的一面彻底抹掉……甚至,他的这一切还能晓以大义作为解释……
她心底最后的一丝念想也彻底断绝了。
陛下转身就走,出去的时候,顺手重重地把落花殿的门关了。
水莲看向窗边,发现已近黄昏了,夕阳已经慢慢地下山了。
☆、龙颜大怒杀无赦7
是夜,掖庭狱的密室里住进来一个人。
因为是蒙头带进来的,就连守门的狱卒都不曾看清楚此人的面孔,随着小铁门咣当一声落锁,只剩下一只透气的小孔,里面的人隐约能看到外面的一点光线,但外面的人却看不到半点情况。
一日三餐,饭菜都及时送到了窗口,到了晚上,狱卒来收碗的时候,发现饭菜一动也没动。
狱卒们也不惊奇,他们值守掖庭狱多年,这里关押之人,谁个不是曾经大富大贵?当年她们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个要生要死,不吃不喝,闹得凶的,还撞墙自杀或者咬舌自尽。死了的倒好,如果死不了的,十天半月,三年五载的熬下来,不但要吃饭,还抢着盼着,哪天饭菜里要是多了一片肉,就要大大的谢主隆恩了。
狱卒几个见饭菜还不错,本着人道主义,还是冲着那个暗黑的小窗格呐喊了几句:“赶紧吃吧吃吧,不吃饱哪有力气自杀?”
屋子里还是暗无消息。
“你新来的不知规矩,咱好心提点你一下,掖庭狱的膳房也是有规矩的,掌勺公公脾气很大,如果连续两天送来的饭菜不动,那他就会给你断三天粮,你自己看着办。”
还是没有任何回答。
水莲躺在硬邦邦得木板上,一动也不想动。不饿,也不觉得渴,什么都不想吃。她知道住进掖庭狱的后果:北国上百年历史,进到这里的人,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再CHU这道大门。更何况,她所处的是掖庭狱的单间,连高强度的体力活惩罚都不给——这样的待遇,那是死囚特有的。
一孔气窗,无星无月,她已经彻底绝望。
大檀国的使节团来得比预想之中更快。
八百里加急禀报,公主一行人已经到了京城五十里外的驿馆,只等陛下传召。
这天送到掖庭狱的饭菜里加了一只烤成金黄色喷香的大鸡腿。
狱卒把饭碗放在气窗口,大声道:“陛下要迎娶大檀国的公主,今夜各大监狱都加餐。”
水莲躺在木床上,眼睛也懒得睁开。
☆、龙颜大怒杀无赦8
“里面的犯人听好了,这样的好事非常罕见,咱家在这里当了二十年狱卒,才遇到过三次,你要是错过了,这一辈子也不能知道大鸡腿是什么滋味了……”
她忽然跳起来——一辈子!
一辈子,太久了。
一入监狱深似海。
她只以为马上就会被处死,却不料,是一辈子——呆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连小黑屋都不如。
这样的一辈子,要来何用?
她第一次伸手去端了饭碗,捧在手心里却颤抖得差点掉落下去。
从此以后,再也无人来看自己,也许再过十天半月,一年半载,所有的人便会忘了自己——他们不会知道,有个死囚在这里每天浪费一点粮食,维系着毫无价值的生命。
她啃了一口鸡腿,忽然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手一松,鸡腿便掉到了地上。
这一夜,无星无月。
水莲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但睡不沉,老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梦里,小黑屋月光如水,黑面男子的手臂雄壮有力,弥漫着令人心醉的男人味。二人缠绵悱恻,难舍难分,有热气传来,就好像这一切全是真的……她紧紧攀着他的手臂,前所未有的安全,喃喃自语:“渣男……渣男……你终于回来了……”
一串水珠落下去,浸在那一截温暖的手臂上,手臂一紧,她身子一疼,忽然惊醒,猛地挣扎,却被箍住一动也不能动。
她以为是梦魇,俗称的鬼压身,人往往在清醒的状态,却怎么都动弹不得。
她骇然,但很快身子一软,那双大手已经松开。
她在迷迷糊糊中,察觉到身边的热气:强烈的荷尔蒙弥漫的气味,浓烈的男人味,当她挣扎的时候,这气味也随即淡去,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能看到对面站着的高大人影。
“你……你是谁?”
他不答。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立即闭嘴。这不是渣男——不是——渣男是被自己关在黑夜里,而他,是主动走进来——
我们能够掌控的东西才是我们的;但不能掌控的,永远不要去奢望。
她不熟悉这个男人。
☆、龙颜大怒杀无赦8
他清晰地看见她已经从最初的震惊里转过头去,看着唯一的那扇透气窗,一灯如豆,那是狱卒自己点的照明灯,在黑夜里,影影绰绰,十分鬼魅。
就如她的身子,在黑夜里,显得异常单薄,蜷缩在角落里的时候,就像一层薄薄的纸,贴着墙壁,没有任何的厚度。
他沉声问:“水莲……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想死又如何?
想活又如何?
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表情:“如果你想活,七日之后便启程去大檀国和亲。这也是你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
他等答案等了很久。
她想答案也想了很久。
人非蝼蚁,谁不愿意活着???
他其实并非是让她做选择题,而是一道命题作文。然后呢?她会坚贞不屈?她会说:我宁愿死也不去和亲??什么才是他想要的答案???她要如何回答才能令他满意?
上位者的心思,真是不可捉摸。
他等了许久许久,却也不急,并未出声催促。他其实更习惯与在黑暗中跟她讲话。
半晌,她回过头,幽幽地:“我在想,我是不是该向王昭君学习。”
他怔了一下,差点喷出血来。
他不敢置信:“你真的想效仿王昭君?”
她反问:“有何不可?”
“……”
她居然笑了,只是笑声有点嘶哑。
两天不吃不喝熬不过去,今晚吃了一只大鸡腿也没能回复元气。
好多人都说: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掉了脑袋无非是碗口大的一个疤,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人家还有坚信的主义,她水莲有什么可以支撑到足以坚贞不屈的地步的?
她幽幽的,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没准儿我嫁过去,老国王对我万般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果我再能为他生下一个儿子,没准还能继承王位,以后,我就会成为王太后……”
他暗暗地自问:她有什么本事足以一过去就把老王迷的神魂颠倒???
“老国王已经风烛残年,没几年好活了,人走茶凉,也许,未必能如你意,一辈子安享荣华。”
☆、龙颜大怒杀无赦9
“是么?就算老国王已经风烛残年又如何?也许我刚嫁过去他就死了,这样的话,根据他们那些游牧民族‘兄终弟及’,‘父死子承’的规矩,我还可以顺势嫁给老王的儿子……”
“……”
黑暗中,她就像能看清楚他面上的表情一般,轻描淡写的:“王昭君不就是这样?嫁给了老单于然后又嫁给老单于的儿子……她不但为老单于生儿子,也为老单于的儿子生儿子,史书不是都称赞她大智大勇,让百姓们永远爱戴吗?”
女人无所谓贞洁——
如果你是个普通女人,失贞事大饿死事小;
如果你是个漂亮的名女人,那无论跟过多少男人,顶多算你有几段风流艳闻……男人们依旧趋之若鹜……
“老国王的儿子肯定不会很老,就算三四十岁,也是当打之年,我还可以跟着他过几年富贵荣华的日子,如此,岂不是一点也不吃亏了?如果再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后半生就真的衣食不愁了,还算占了大便宜了……”
他呆呆地,半晌,一头黑线:“水莲,你是不是疯了?你心甘情愿?”
她站起来,笑了,神情庄严,坚贞不屈,就像是一个英勇无畏,极有献身精神的女战士:“既然朝廷需要,我牺牲一下又何妨?”
苟利国家,何敢自私??
她比他还爱国呢。
“……”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陛下的江山,拼得一身臭皮囊,也要做个山寨版西施——当然,如果我做了西施的话,我就帮着吴王把勾践给灭了,一统天下,做个真正的王后。
谁会像西施那么贱?伙同野男人干掉了对自己宠爱备至的男人,最后,自己却被这个野男人以“妖孽祸国”的名义处死。
活该啊活该。
但是,这话她不会说CHU来,她只是沉默。
也许是得意忘形,身子一软,站不稳,重重地磕碰在墙上。
“水莲……”
那只手迅速伸出来,刚碰到她,她身子一矮已经坐在床上,避开了他的手。额头生疼,她伸手一摸,沾到一把热乎乎的东西……
☆、龙颜大怒杀无赦10
一阵钻心疼痛。
“水莲,你怎么了?“
他再次伸出手,可是,她还是偏开了头:“没什么……真没什么……”。
“水莲……”
“水莲……”
他叫了两声,她咬了咬牙关,一点也没有流露出半点痛苦之情,还是镇定自若的:“陛下有何吩咐?”
“你……”
他欲言又止,“你……你就真那么甘愿去和亲?”
她又笑起来。
这个话题,由他说出来不是太可笑了吗?
“……”
他咬牙切齿:“我……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她奇了:“我为什么会悲哀?你忘了,之前我就一直想做叁王爷的侧妃来着。不过,如果实在做不成也没关系,做王爷的侧妃和国王的侧妃,你说哪一个强一点?我干嘛要悲哀?再说,我既然被选上,肯定会授予我公主或者郡主的尊号,就算是个假公主,但我代表的是一个国家对不对?老国王打狗也要看主人,我就不相信,他胆敢随随便便就将我杀了,这样,岂不是破坏两国关系?再说,他的独生爱女还在你们手上,投鼠忌器,谅他也不敢拿我怎样,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错,脑瓜子转得快,这么速度就把各种利害关系想清楚了。
可是,某男的脸就算是在黑夜里也一头黑线:如果都像她说的那么好,那么,古往今来,为什么皇家公主都不愿意去和亲?
她若无其事:“人各不同,她们有她们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我留下来,也不会比和亲更好,因此,何乐而不为?指不定,以后我比王昭君还著名呢……我决定了,我宁愿去和亲!!!”
他走了几步。
“看来,你是已经铁了心?”
她语气坚决:“当然!不过,如果我还可以嫁给叁王爷做侧妃的话,我就不是那么乐意去和亲了……”
黑夜里,某男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你,你就真那么喜欢叁弟?”
极度的怒意汇聚在胸腔,他不由得捏了捏拳头。
这才是他今夜来此的焦点?她若无其事:“叁王爷……他至少有担当,有魄力……以前,我认为他无非是个沾花惹草的败家子而已,如今才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他比有的男人强一万倍,至少,敢作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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