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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上万箭待发。秦苍算计好手中强弩的射程,借着快马疾驰的冲力,一箭发,破空呼啸而过!
秦苍神力英武,他弓箭之强霸,天下人人皆知。
范名扬看到秦苍搭弓射箭的动作,便急急躲闪。但是秦苍的箭,连发,散射。结果毋庸置疑,范名扬人在明处,秦苍一箭射穿了他的喉咙!
万箭已齐下。秦苍收马停在射程之外,他身后尾随上来的冲闯厮杀声,直让地动天摇晃。
他终究要踏着别人的血和尸身,走上那条弑兄,夺嫡,谋反,逼宫,君临天下的路。
黑甲战士没有盾牌,他们每人举着一具敌人的尸身,向前冲。
秦苍于马上,静悄悄地看着。铁与火,血与死。那拼尽一生洪水猛兽般的激烈鏖战,如此惊险,壮阔非凡。
好想让永煦帝也看一看,让他永煦帝高居宫墙之巅,他秦苍低居后土之上,一个俯瞰,一个仰望,来细细地观看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宫廷政变。
黑甲战士已冲闯到宫门口,他们可以听到里面首领严防死守的叫嚣。
黑甲军的人集聚宫门下,宫墙上犹存的弓箭手望着一地横尸,望着远远的孤零零于马上的秦苍,突然不知所措。
那个瞬间很静,死般寂静。秦苍于夜风中敛起眸子,只觉得眼底湿酸。夜色如此恢廓苍茫的背景,眼前如此壮烈搏杀的场面,他内心深处沸腾的感慨,与生还与胜利与耻辱与荣光,或许全然无关。
那厚重的宫门,在他面前轰然洞开。紫电昂首一声长嘶,快若魅影般,冲了去。
人涌如潮,电光火石般短兵交接,一个个如狼似虎,拼命格杀。
冲天的火光,映照着养心殿,永煦帝已然听见远远的厮杀声。
他终究是,打进来了吗?
永煦帝静倚着座椅宽大的靠背,竟是淡淡地笑了。他极其冷静地,唤人。
“皇上,”进来的是一直服侍他的安公公,安公公压制着不安,低头欲言又止。
永煦帝浅笑着,温和地道,“倒茶。”
安公公镇定从容地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呈上去。永煦帝接过来,习惯性地轻轻吹了一口。
“他真的,要打进来了。”永煦帝随意得像是唠家常一般,看了安公公一眼,言笑道,“是朕,逼他太紧了么?”
安公公道,“皇宫固若金汤,皇上不必为此担心。”
永煦帝笑道,“他一直都是出类拔萃最能干的,久居于人下怎么受得了,还半死不活的,朕对他也是太苛刻了点。”
安公公道,“安平王现在还有命放肆,皇上,是太宽仁了。”
永煦帝静静地呷了口茶,长叹一声微笑着道,“可是能被随意杀死的,又怎么会是安平王呢。”
他挥手让安公公下去了,偌大的养心殿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月光依旧皎洁地透射在光洁齐整的砖地上,夜风,轻轻地摇着帷帐。永煦帝不禁顾自笑,天若有情天亦老,可天永远刚健,所以不管人间是凶杀还是离散,天地依然有风月,风月依然很美好。
六年前也是这样吧。永煦帝突然很诡异地想,六年前对安平王来说,那一场天崩地裂,他真的是人想象中那么伤痛入骨吗?为什么如今的自己,却如此平静呢?六年前安平王一败涂地的时候,是不是也曾经是这么平静的,宛若是一场解脱。
兄弟相残。他们小时候,真的是同心同德的好兄弟,手拉手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很好很好的兄弟。
外面开始传来后妃皇子公主惊恐的哭泣求见声,永煦帝一愣神,起身,负手走出去。
“皇上!”
“皇上!”
那些人见了他,惶恐激动地齐聚到他身边,永煦帝哼笑一声道,“都慌什么呢!朕还没死呢!”
一时哭泣声止,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永煦帝一皱眉,“太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汗,亲们拍砖吧,不言情,写什么争战沙场啊~嗷嗷嗷~
第六十六章 龙战
空荡荡明晃晃的大殿,两侧的烛光细细密密地整齐排列,反而让高居龙椅上的永煦帝蒙上了一层深浓浅淡的暗影。
远远近近的厮杀与脚步声,让安静燃烧的烛光此起彼伏地摇曳晃动。永煦帝握着龙椅的手指,骨节突出,苍劲而白皙。
他的眼睛,在被光影冲淡的暗夜里,依然幽深而不可测。
马嘶声,刀剑声,惨叫声,渐渐远,渐趋平静。转而迅速有序的兵士的脚步声包围了整个大殿,永煦帝听到外面有人唤“王爷”,然后秦苍道,“请诸位先守在外面!”
永煦帝淡淡一笑,终于还是来了吗?
伴着秦苍的进入,一排排烛光剧烈地晃动,瘦长的光焰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般熄灭了很多。秦苍一身甲胄走进来,他的身上有血,发微乱,眸子还残存着厮杀过后的腥红和戾气。
秦苍一入殿,目光便远远盯着高高在上的永煦帝,然后一步步,踏近。昂然站立于大殿中央,需仰望才能看见永煦帝,可秦苍身上所沉敛的磅礴之气,却让他即便是跪着,也是高贵无匹的王者。
永煦帝望着他便笑了,他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你到底还是逼宫谋反,做了一回乱臣贼子!”
秦苍道,“我原本不就一直都是乱臣贼子吗!”
永煦帝道,“你便是夺了这天下,便不怕后人怎么说吗?”
秦苍笑起来,勾唇的尾音竟有那么几分舒缓的悠扬,他说道,“我一向百无忌惮,大哥是还想让我名垂青史么?再说要名垂青史,流芳千古与遗臭万年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记住这个人罢了。”
永煦帝的笑颜里有三分的沧桑,秦苍道,“半人不鬼的秦苍太憋屈,乱臣贼子的秦苍才痛快,反正后来人也无从分辨是谁先对不起谁,我要坏还不就坏到底!”
永煦帝冷笑道,“弑兄,弑君,夺了这个江山,你说是谁先对不起谁!”
秦苍道,“江山,本就是你抢去的。”
永煦帝突然失态,一怒从龙椅上站起来大声道,“一直都是你跟我抢!我是晋国公世子,我是大周的太子,我名正言顺,这江山原本就是我的,我为什么要抢!是你抢!我为什么便要给你!我不过是不让你抢而已!”
秦苍不作声,永煦帝质问道,“你说啊!你征战杀场手握重兵的时候,难道你不想抢!世人只知道你安平王,你如日中天英明神武的时候,难道不是你要抢!天下的智囊皆奔你而去,天下的武将都视你为知己,你不是也想杀了我,夺这江山天下!我们到底是谁和谁抢!”
秦苍道,“我是抢,怎么了?难道就因为你是我哥哥,比我年长几岁,就必须所有的争战都是我的,所有的功绩都是你的,召之即来挥之即退,我到底哪点就比你差,我 到底哪里就不如你!”
永煦帝道,“我便是比你差吗?你前方驰骋靠的是谁稳定后方!以武定天下,以文治天下,因为你不是世子才得以冲锋陷阵占尽风光,我就只能远远地看着,可你那一兵一卒一粮一草,哪个不是我呕心沥血筹来的!你手下的谋臣将士,愿为国出力的,我哪个不是尽释前嫌,量其才略加以重用的!我治国这六七年,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我出了什么岔子!我是胸襟不如你,还是本事不如你!你不和我抢,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那样对待你!”
秦苍道,“你那样对待我,还不如杀了我!士可杀不可辱,那漫天的侮辱,你以为我就受不够!”
永煦帝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是你偏要活,而我不过是,杀不了你罢了!”
秦苍道,“是啊,我就不该活。我活该就是你手里的弓箭,你豢养的鹰犬,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打完了江山就应该悬梁自尽,来尽显你大周太子的无上荣光,是不是!”
永煦帝突然笑不禁,笑至癫狂。他大笑道,“成王败寇,现在你成了,你是至高无上的君王,我该死!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你干的好,干的漂亮!你杀我吧!杀光我的后宫子女,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天下彻彻底底都去归属你秦苍!”
秦苍突然极其邪恶地弯起嘴角,轻飘飘地柔声道,“大哥一向都是暗夺,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就明抢呢?”
永煦帝愕然,见鬼般地望着他,秦苍在烛光里冷静可怕地言笑道,“我做乱臣贼子,自然是遂了大哥的意,可是,我为什么,便要遂了你的意呢?”
永煦帝踉跄一步,手抓住龙椅才勉强站住。秦苍道,“你铲除我,是假手北狼,软禁了韦芳如时时垂询遍寻解药惺惺作态,天下人都道是皇上宽仁,兄友弟不恭。我倒是不介意什么名声,可那让别人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事情,总是得跟大哥学着点吧。大哥既是宽仁大度的一代明君,我何必便非要去做贼呢?”
永煦帝冷汗湿背,颤声道,“你还想做什么!”
秦苍淡淡笑,“自然是我收渔利,让别人背黑锅。反正狼子野心的,又不止是我一个。”
“你要,……,用三弟……,” 永煦帝面色惨白,突然窒息得说不出话来。
秦苍道,“我掌握着他所有谋反的证据,他不过是,瞎琢磨却没实力罢了,可他有这个心,就够了,大哥不会是,还真的心疼他吧?”
永煦帝只觉得嗓子一甜,他拼命隐忍,将冲上喉的血生生咽下去,咧嘴道,“你果然,……,是狠绝了!”
秦苍道,“遭了这么多年罪,应该没人比我更懂,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一招致命的道理。所以,大哥,”秦苍在 摇曳的烛光里柔淡地笑道,“我不但不是篡权夺位的乱臣贼子,我还是前来勤王救驾的功臣,即便不做君王,做一个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说不定还周公吐辅天下归心呢,你说是吧,大哥?”
永煦帝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他突然便觉得,这世上最凶狠阴险的鬼,也没有秦苍那英俊的笑容来得可怕。秦苍轻声道,“你是嫡长子,占据着道德的利器,所以便都是我的错,你是名正言顺地夺,那如今也让我,名正言顺地夺一次,名正言顺地坐拥天下指点江山,那君王的浮名,有,还是没有,也不过在我一念之间罢了。”
永煦帝惨然一屁股跌坐在龙椅里,秦苍上前一步,柔声道,“你说我是等三弟杀了你和你后宫子女以后再来勤王,然后称帝呢?还是先来一步,留下你的子嗣,来细心辅佐呢?”
永煦帝道,“你够了!”
秦苍似乎就不理会他,顾自道,“我的性子,是宁可真小人不做伪君子的!可我真吃了这独阳散的亏,即便有了解药,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子嗣,何况我当年吐血,又留下了内伤,估计也,不能长寿的。我便留下你那三个儿子,用十年时间一起扶持,看看他们的福分造化,说不定十年后,他们又是如我们这般,争得你死我活的”
永煦帝本是绝望地仰面在龙椅上,听了他这话,一下子跳起来叫道,“你疯子!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永煦帝怒目,乱发,那万念俱灰的疯狂成功地取悦了秦苍。秦苍脸上的笑容一时残忍而冷酷,但言语里,却是内心悄怆悲伤的喟叹,“我单是为了报仇么,出生帝王家,争权夺位,也本就是他们的命。”
永煦帝血红着眼睛嘶吼道,“你就是个疯子!”
秦苍笑得云淡风轻的,“大哥,你有儿子互相斗,总比我三个儿子都死了强。”
永煦帝瞬间颓废,怔愣地望着秦苍,秦苍轻声道,“你不比我差,我也不比你差,给我一个机会,我也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大哥你,放心吧。”秦苍说完,视线飘向门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永煦帝一声苦笑,一阵强劲的夜风袭来,吹灭了些许烛火,大殿光线瞬间黯淡。煦帝打了一个寒颤,神志瞬间清醒了。
他突然很诡异阴冷地笑了,“二弟你,一定是让孟小显,去杀三弟的吧。”
秦苍愣住,盯着他。永煦帝道,“孟小显就是当年的杨昱扬,和三弟该是死敌了,让他杀也的确无可厚非。”
秦苍只觉得心里一股冷气冒上来,直浸透到骨子里,他突然意识到,他自己可能遗漏了什么非常重要的细节。
永煦帝道,“你是什么都算计好了,但孟小显不在你王府,守卫你王府的卫襄,可不一定便能守得住你的解药。你以为我, 一定要杀你吗?你若听从宣召入宫来,我非杀的也不一定是你,而是你的鬼妾,夏心夜。”
那夜,是美奂美轮的满月。夏心夜窝在床上,明月正在窗,皎洁光华如白玉盘。
她浸润着月光,静静地倾听那远而杂乱的厮杀声。她的心,冷静得她自己也觉得怕。
外面那如火如荼的厮杀,并非真与她无关。安平王一去,也不是她睡一个觉等他回来那么轻松的事。这个月夜里京城的长街,明朝一看,势必堆满了尸体。
会死亡,会流血。她这里看似如此静寂,也不知潜伏着多少暗卫高手,为着,保护她。
甚至调走了师兄。陆健青如今,应该正做着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