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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荔枝呀。”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仔细得剥开外面硬壳的皮,把白嫩透明的果肉盛在小碟上,递给绿娥,说:“来尝尝,这个确实好吃。”
一阵沉默,我的手停在半空中,绿娥瞪大眼睛地看着我,唯唯诺诺,红着脸道:“主子,奴婢不会吃。”我才惊想起,似乎从未在家中见过此物。
“呵呵……”干笑两声,我收回小碟,放入嘴中,尽可能自然地把中间深棕色的小核吐了出来。感觉到几道视线一直盯着我,似乎在等待什么。我放下餐具,不得已瞎掰道:“在别具一格住宿时,那个灵格主虽然脾气怪异,却是个走遍大江南北之人,跟玉某提过离枝,没想到如此快便尝到了……”
50
识心
“咣当”绿娥手一抖,把杯子碰倒,急忙扶正退至一旁。我有些心虚,红色脸干咳,尴尬地看着他们。范悠然那双世间最美的眼睛闪过不快,流波四溢,面无表情,冷声道:“那格主与玉兄倒是交好?”
“还好,还好。”我点头附和,却听“啪”的一声,他重放下小鼎,怒道:“你们两个……男子,同住一屋檐下,成何体统?”我表情一怔,暗道,难道一男一女才成体统?
姜大人见局面失控,急忙笑着打岔道:“姜皇后当年最爱吃离枝,吾皇特意在中国南部小岛的野生森林上培植离枝,如今好不容易连年养活,皇后却已经去了。”
我心中一动,顿时了然,荔枝素有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四日色香味尽去的说法,最初只能在海南生长,随着气温回暖,才开始向北推移。也难怪绿娥不曾见过了。即使培植出来,也属于皇亲贵胄之间的稀物。
“这个是三月红,最早熟的品种,每年五月左右运送上圣都。这是妃子笑,皮淡红,景福帝当年为了博姜皇后一笑,千里送的离枝便是妃子笑。这里还有黑叶、白糖罂、白腊。而刚刚玉公子吃的是玉荷包,它的特点是结果硕大,肉厚核小。”我连连称奇,仔细聆听姜欢的介绍,好一个百枝宴。
“因为离枝培育成功,连年丰收,我国打算途经沛江建立起与他国的水果贸易,故用冰车运送到晋州,也成了当地的特色。”
“原来如此。”我佯装激动地拍手,恍然大悟,“只是这么珍贵之物让在下品尝,玉某当之有愧。”
“哪里……玉公子可是难得的知己,乃上宾之上……”姜大人一番客气,瞥见范悠然依旧冷脸,一个眼色看向紫嫣,后者立即起手拨动琴弦,缓解气氛。整个屋子荡漾起一缕悠扬缥缈的乐声,却透露着道不尽的凄凉苦楚,给这原本明媚的景色笼罩上一份愁郁。她看着范悠然,轻声启口,黄莺般好听的声音传入耳中,一袭透明粉衫,内里为桃花刻绣,清淡中不失妩媚,只是那词,那曲,无一不是在思念心中情郎。我突然想起“凤凰”上与人攀谈,有人提及紫嫣乃花阁头牌,不顾身体染疾,为了范悠然追来晋州捧场晋州花船会。心底涌上一阵酸楚,虽然自己不喜欢范大人,但还是会有被带了绿帽子的不快。好歹我与大哥只是地下相处,表面上没有给范家惹出闲话。他可倒好,处处留情,红颜知己遍布天下,原本我就受闲言碎语干扰,如今倒多了一条。这个范悠然,真是可恶至极。
曲终后,众人鼓掌,我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紫嫣一怔,面露苦楚,委屈道:“玉公子竟然走神,可是觉得奴家的弹得不好?”
“嗯?”我迷茫地抬头,绿娥捏了我一下,方才清醒,尴尬说:“哪里……是紫嫣姑娘弹得太好,把在下带入了忧愁的境地中,竟有些无法回神……”
“这样呀,玉公子真会笑话奴家……”她羞涩地捂嘴,笑了出声,一双妩媚的明眸看向范大人,仿佛期盼着得到表扬。姜欢瞥了她一眼,拉了拉我的袖摆,赌气道:“玉大哥的琴技比她好听多了……”圆溜溜的眼珠在我身上打转,好像因为我对紫嫣的高抬,令她不爽了。小女孩子的心思过于明朗,连姜大人都忍不住笑了出声,说:“左一句玉大哥酒好,右一句玉大哥琴好,小妹呀,我怎么不见你夸过大哥?”
“我……”她脸色通红,低垂眼眸,偷瞄了我几眼,桌下狠狠地冲姜里踹了几脚。
姜离忍痛,不好大发脾气,憋着的样子实在可爱,众人笑做一团,我佯装附和,却看到范悠然脸上平静如水,锐利的视线落在姜欢抓着我的手上。
我急忙抽回手,老实坐正,他既然不喜我留情于姜欢,我还是不要故意惹他的好。对于范悠然的脾气,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我与男子相处他生气也就罢了,毕竟这关系着范家名声。如今与女人他也要管,真是不可理喻。我们早晚都是要分道扬镳的人,还是少牵扯为妙。即使他有他的好,我也不想去了解。我与他就像两条平行线上的人,虽然不经意地交错了,却还是会回到各自的轨道。所以我们只能是错过。更何况我的心很小,住一个大哥便足够了。偷偷向他的方向瞄了几眼,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容终于恢复了几分常色,淡淡地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笑容恐怕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怪人,我暗道。只不过他真的是十分好看,高贵而忧郁,浑身散发着不沾世俗的仙气,配我这样的人确实可惜了。
冷风吹过,纸窗发出吱吱的响声,七层的望江楼怕也只有范家才盖得出来。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有人喝酒,有人弹琴,我是能少说话便少说话地笑着,几个时辰过去了,天也逐渐暗了下来。远望过去,沛江两岸灯火通明,穿着各式各样彩服的百姓齐聚江边,热闹无比。茂盛的荷叶上载着花灯,散发着火烛般的明亮,好像是一幅画布,如梦如幻。
“美吗?”
“美。”说出口后才意识到站在我身后问话的人是他,急忙移了移双脚,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今日的范悠然有些神经,如今是他的地盘,还是少惹为妙。
“一会儿会更美。”
“哦……”我敷衍地应声,心中却在盘算灵夏那丫头把我的祥龙开哪儿去了……
姜大人见我们并肩在窗前,也走了过来,夕阳西下,遥远的天边已经出现几个小星星,他触景生情,感慨道:“秋空明月悬,又是一年中秋至。”
“……”无人应声。我心不在此,范大人也没有接话,他只好继续尴尬道:“你们二人是怎么了,感觉十分别扭……”
我猛然惊醒,含蓄地笑道:“可能是花船将近,都有些心不在焉吧。”
“我不是。”他说得极快,快得我和姜离同时愣住。清瘦的身躯站得笔直,磊落的立于窗前,冲我认真道:“我只是觉得玉公子太过轻浮……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言行……”我面色一沉,一口气被憋在胸上,无从发泄,只能肚中长牙,告诉自己,部属好花船后立即上路,多一刻也不想再见他了。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却发现那双明眸也凝视着我,讽刺地向紫嫣一瞥,嘲道:“玉某或许轻浮,但比之范大人还是不及的。”
他眉头皱起,毫不犹豫地说:“我与紫嫣姑娘十分清白。”
“那我又与谁不清白了?”刚说完就后悔了,我确实与大哥不清白。一想起大哥,脸上就忍不住泛起暖暖的笑意,明月千里寄相思,你可会在团圆之时想念我。
“念……玉公子……”
“嗯?”我抬头看他,发现他闪过片刻的恍惚。
“没什么,虽然常看到玉公子笑,却仿佛没有刚才的真实。不会是想起什么了吧?”
我淡淡一笑,毫不掩饰,幸福着说:“是想起了一些快乐的事。”
“快乐的事?对于你来说,何谓快乐的事?”
被他问倒,想了想,沉声道:“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快乐的。”
“喜欢……的人?”他眼神一沉,声音中带抹不易察觉的颤抖。
“玉大哥可有喜欢的人?”姜欢跑了过来,紧张万分。范悠然一怔,也看向我,冰凉的眼神带着秋水般波澜的意绪,他头一次如此直白地看着我,毫不掩饰露骨地看着我,好像这个答案对他也很重要。紫嫣停下抚琴的手指,望着我的视线多了一份探究。
我抚平身上的褶皱,郑重道:“没有喜欢的人。”一阵放心的长吁声,姜欢纠结的双手打开了,范悠然面部一松,又换上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停顿了片刻后,抛出一颗炸弹,道:“玉某只是有一个深爱之人。”
啪嗒……仿佛听到心碎的声音,姜欢的小脸变了颜色,喃喃道:“还记得那日公子在船上的话语,能得此唯一,公子所爱之人,真是幸运。”
我摇摇头,轻拍了下她的额头,笑道:“被我爱上的人,往往不幸,因为我的心十分狭小。我许他唯一,便容不得他喜欢别人。”
她表情迷惑,似懂非懂,只是知道自己失恋的事情已成事实。“啪”的一阵脆响,范悠然手间玉筷被折成两半,我诧异地看着他,他毫无表情,冷淡地撇开头,望向窗外。光滑的侧脸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几根玉指不停地交错,好像心绪不稳。
此时此刻,已经陆续有船点灯,这些都是表演船只。因为范悠然的“凤凰”,许多参赛船只全部转成表演船只了,既然夺魁不了,为何还要自取其辱?总共算下来,其实才有二十艘船参赛。
51
比赛船的出场方式是根据船体吨数来安排的。最小的要先登场,老百姓们围坐在东岸观看,船只从西边驶来,不在乎任何形式,而评委也裁判得随意。一般的花船,因为经费问题,多为假花,毕竟谁也无法像“凤凰”那样去移植土壤。因为是在深夜,大家可以制作各种各样的花灯,然后把烛火点燃,从江边望过去,凛然是一片花海的样子。
就在我们调侃观望的时候,第一支小船如一叶方舟般向我们驶来。船体虽小却载人不少,十余名大汉手捧明亮的菊花灯,一个踩着另外一人的肩膀堆积成人墙状。最上方的那名男子达到了三层的高度,看起来十分让人揪心,却又无比震撼。
“那是晋州戏场的船,在陆地上,他们能搭五人高呢。”姜大人的语气透露出一股得意。
我冲他笑了笑,不在言语,视线落在遥远的天边。沛江水上,皎洁的月光,荷花的清香,喧闹的夜晚,扣人心弦的美丽。水中朦胧的月色倒影在一座座精心设计的花船上,如同星星点点的渔火,呈现出一幅色彩斑斓的百花争艳图。
正月的兰蕙芬,瑞香烈,望春初放,花开萌动。二月的桃夭,玉兰解,紫荆繁茂,杏花饰靥。三月的蔷薇蔓,木笔书空。四月的牡丹王艳冠群芳。五月的萱北乡,夜合始交。六月的桐花馥,菡萏为莲。七月的葵倾赤,玉簪搔头。八月的桂香飘,断肠始娇。九月的冷芙蓉,汉宫秋老。十月的木叶落,芳草化薪。十一月的松柏秀,剪绿时行。十二月的茗花发,水仙负水。刹那间,我们仿佛迷失在四季,无法自拔,淡淡的时光散发着片刻的安定。
突然,狂风肆起,平静的江水卷起波浪,由远及近驶来了雄伟壮观的船楼,二层的火红鸟挺拔着高昂的头额,尖锐的同时又散发着邪恶的魅力,如一团烈火,放肆地燃烧,而从中崛起的便是传说中不死鸟的身躯。修长的颈部直冲九天,青色的凤头张狂的俯撖大地,周围的人都沉默了,此时此刻,仿佛看到了一只飞舞的凤凰在烈火中舞蹈,重生,颠倒涅槃。我迷醉了,也震撼了,一群飞鸟划过天边,留下悠扬的啼鸣在空中回荡。
“岩燕……”我惊呼,这世上真的有岩燕,那传说中的无足之鸟。
范悠然身子一僵,激动得抓住我的手,道:“你知道岩燕?”
我有些恍惚地点头,说:“夜中飞行的鸟本不多,我也是只在书中才见过……”
他表情怔忡,眼神惊讶,不信般呢喃:“为什么你要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要如此的与众不同……
“范……范大人……”我被他攥的疼痛,忍不住轻唤。
姜大人脸色迷茫,问道:“什么是岩燕?”
我刚想开口,却在对上那双落寞的眼睛时,噎住喉咙,那是一种让人心疼的绝望。他神情黯淡,憋闷了许久的气息突然垮掉,轻声道:“这世上有一种没有脚的鸟,它的一生只能够一直飞翔,飞累了就睡在风中,这种鸟一辈子才会落地一次……那时,便是死亡来临的时刻。”
“什么……”姜离诧异地惊叹,“好可怜的鸟……”
“可怜吗?”范悠然扬起嘴唇,不屑地冷笑,迷茫的眼神充满向往,幽幽道,“至少他们知道自己的目标便是飞翔,至少他们可以去想要去的地方,也可以选择是生是死。这种自由,又是世人谁能够得到的?”
自由的飞翔,即使累了,也会觉得开心,因为一生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受约束,只是飞翔,不停地飞翔……如果不能飞翔,宁愿选择落地的死亡,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