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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远天镖局几百条性命被政府镇压,你可曾恨过那个告官之人?”
绿娥歪着头,想了想说:“当然会恨。”
“那如果那人是你身边之人呢?比如……你深爱的人……”“小姐怎么想起问这些?这种为了自身利益,没有良心、出卖兄弟的人我根本不会去爱他……”
“那么……如果你们有孩子了呢?”
绿娥顿时呆住,略带哀伤地说:“即便那样,也无法原谅。他害了我家族几百条人命,如果我还跟着他,哪有脸面对死去的兄弟……”
“可是如果你杀了他,你的孩子也无法在你家族中立足,因为他的身上流着他的血,他的血上沾了太多的性命……搞不好,那个孩子怕也难以保全……”
绿娥惊讶地看着念玉,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喃喃道:“主子今天是怎么了,竟问些奇怪的事情……奴婢没有经历过爱情,但是如果真是那样,想必会非常心痛,因为爱过,才更难以原谅。”
“难道会是这样吗?”念玉不停地摇头,自言自语着。母亲长达十五年的忍耐莫非是为了保全风赐,她早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只是无奈于两个襁褓中的孩子。景福帝可容得下害死亲子的罪臣之子?
冥念玉攥着拳头,使劲掐着自己才不会被心底的绝望弄乱了步伐。这个世界上她在乎的东西不多,但是父母却代表了全部。他们给了她完整的生命,毫不吝惜地付出自己的感情,让她不受世俗的眼光快乐地成长,让众人羡慕这个原本应该被遗弃耻笑的孩子。但是,如今他们却要走上两条路的尽头……
为什么会这样?父亲当年真的错了吗?如果换做他人,谁会做出别的选择?他确实负了母亲,但是却成全了整个冥国。但是母亲又何尝有错?一个娇生惯养的尊贵女子,陪着心爱之人颠簸流离,辗转战场数余年,付出了无悔的青春,却在功成名就之时,看到丈夫为了联盟的利益再娶她人,自己亲生哥哥的性命也葬送在丈夫手中。并且这个她最爱的男人,还夺走了她父亲将近四分之一的国土,她可还有什么心情继续去爱?或许,早在当年母亲狠心地刺伤亲子的蓝眸时,便已经给出了所有的答案……
灯火通明,众人见冥念玉步入大堂纷纷站起身子相迎,晌午的一场射柳比赛让圣都子弟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这个笑容明媚的女子,但是现在的冥念玉却顾不得这些,迷糊地坐上了主位。直到眼前一片明亮通透,才赫然发现自己就在范悠绣和范悠然的中间。
范悠然忧虑地看着心不在焉的冥念玉,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你若想知道什么,回府后我全部告诉你,可好?”他的手像小时候那样捏了捏念玉的手心,让她安心,后者身子僵硬,神情恍惚地忘了收回自己的手,怔怔的看着他,说:“我只想问你……你现在一定要告诉我,这次的事情与巴国有关吗?”
他神情一怔,垂下眼帘,点点头说:“太子其实并未出使西域,而是前往隋城会晤冥念尘,你说这该与巴国有关还是无关?”
霎那间,细润如脂的面容变得惨白,不敢置信地确认道:“姒风赐现在在隋城?”
“嗯。出使西域只是名头,至于想瞒谁,以你的心思应该看得清楚……”
冥念玉整个人彻底呆住,两弯似蹙非蹙的烟眉深深地聚拢在一起,贝齿把薄唇咬破。范悠然大惊,急忙用袖口去擦血迹,却被她一把拍开,喃喃道:“他为什么要这样……”
“谁为什么要这样……?”
冥念玉凄凉一笑,讽刺的扬起唇角,幽幽道:“冥念尘……我的大哥……”
范悠然小心地,看着她,无奈地劝慰道:“不要难过了念玉,在权力和利益面前,亲情如同薄纸,太脆弱了。这些事情早在几年前便已经筹划……”
“是吗?”瞬间,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滑过冰凉的脸颊、嘴角、下巴,滴到了布满瘀痕的手上。
“念玉!”范悠然大惊失色地叫道。
“呵呵,我没事……只是突然发现,这世上不只是亲情如同薄纸一般脆弱……”干涩的喉咙一点点咽着咸咸的泪水,深刻地提醒自己,冥念玉,你是一个懦夫,因为你在哭泣。冥念玉,你是一个傻子,怎能在没有见到大哥前就妄下结论?但是,为什么心口还是会忍不住难过,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念玉,你怎么了……”范悠然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的女子十分陌生,太过狠绝,又让人看着十分可怜。怎么会是可怜,他从没想过会在她的身上用到这样的词汇。此时此刻,他只想不顾一切地抱住她,狠狠地揉进自己的骨髓中,告诉她,念玉,你还有我,所以请不要哭了,每一滴泪水都好像在我的伤口上撒盐,钻心地疼痛,却又找不到医治的办法。
范悠绣撇开头以抚琴为借口走到了大厅中央,她受不了再坐在冥念玉身旁了,悠然哥那双深情的眼眸彻底地把她的心戳穿,那种恨不得此刻就是为了冥念玉死了也无所谓的绝然让她彻底地绝望,心中的嫉恨无处发泄,用笑来掩饰更多了几分悲凉,双手拨筝,一缕缥缈哀怨的琴音缓缓传来,女子凄凉苦楚的声音给原本灿烂的菊海笼罩上一份浓重的愁郁。一曲作罢,众人称赞,她痛恨地望着面容清冷却挂着泪水的冥念玉,喃喃道:“本宫才疏学浅,哪里能与冥国公主的天音可比,就不知道公主殿下是否赏脸让在座之人领略一番。”
范悠然一怔,眉头紧皱,为难地看着泪流满面却默不作声的念玉,这样的状态怎能出场,以她的心性可会做出出格之事?刚要出口却被冥念玉拦住,她平静地用袖子擦干净未施粉黛的容颜,眼若秋水,毫无情绪地走了下去。范悠绣一惊,本能地让出座位,她坐在木筝前,如削葱的玉指轻轻地抚摸一根根琴弦,好像在追忆日夜的情思,闭上眼,韵律悠扬的曲调响起,但是不知道为何却让听者闻之心酸,好像有满怀的伤心之事无处可诉,深深地被歌者压在了自己的心底。
心不再坚韧一碰就破损
我用牵强的微笑掩饰那些裂痕
笑容有多深伤害就能有多深
现实啊总是太残忍
梦不再单纯总是乱纷纷
一个女人的内心有谁能看得真
自问我从来没有负过任何人
哪个女人不想爱得安安稳稳
我想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在我心里只留下一根针
可是这不断的聚散离分
总在捉弄我脆弱的灵魂
每一段回忆都像一根刺
一点一点堆成一个字
多深刻的伤痕多美丽的花纹
随时都会来临的隐隐的疼
每一段回忆都像一根刺
一点一点堆成一个字
用左眼看成爱,用右眼看成恨
为何我的感情总不能完整
瞬间,女子紧闭的双眼流出了两行清泪,一发不可收拾。拨弄琴弦的手指有些颤抖,她忍不住了,真的好痛,真的好疼,这种把握不定的聚散离合总在捉弄着她脆弱的灵魂,大哥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为什么我摸不到你……即使是从鬼门关口捡了条命回来,为什么在我身边的还不是你……
范悠然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为何会如此难过?冥念玉何时变得会在人前展现自己的悲伤,是什么样的痛,令她情不自禁?好像看到一只被拔了刺的刺猬,白净的皮肤上是一点点红红的伤口,却没有流血,只是小坑,被这秋风吹得开始腐烂,生生地疼。他捂住胸口,原来他不是没有心的,只是这颗心不知何时已经遗落在她的身上,再也拿不回来了……只好陪着她一起痛,陪着她一起疼……
61
入宫
深夜,冥念玉收拾好行囊直奔山下,冷风迎面袭来,吹醒了逐渐模糊的意识,从出生至今,决定重新活过的她心中只在乎三个人,而现在,这三个至亲之人却站在等边三角形的顶端,无法跨越,又各怀心思。父亲的宠溺,母亲的疼爱,大哥的深情,填满她枯燥的人生,缺失一个,便不再拥有完整的生命。
官道已封,渭水岸边江枫如火,江上渔火二三,已是深夜时分,渔人还在辛苦工作。踏上小舟,船行似风,却不觉得冷,乌鸦的啼叫自凝重的空气中一声声传来,滑过水面,撞进冥念玉的耳中,分外刺耳,寒冷的夜静得更深更沉,月亮西斜,清冷的月光使万物显得孤寂,天上的繁星亦如清霜,一颗颗凄绝冷绝。
“圣都枫桥已到。”憨厚的渔民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心不在焉的黄衫女子,走夜路本就危险,还是两个女人,多少不太放心。
“谢谢。”女子的声音很淡,却很舒服,努力地撑起一抹笑容,转身离去。拉长的裙摆,纤细的双肩,直挺的背脊,让人觉得怜惜,又感到疏远和敬畏。此女是谁,无人知晓。但是她留下的一首诗,却在整个渭水岸边传开,仿佛把那夜的景色刻画在人们眼前,让人感叹此情此景此人心碎。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栾山县外菊花会,夜半无心到客船……”
圣都的街道此刻是一片宁静,月亮爬上了树梢,朦朦胧胧,随意地拂过满地的落叶,显得整个古城十分萧瑟。与此大相径庭的是范氏门前的灯火通明,两匹矫健的宝马后面是镶着玉龙的宫车,奢华灿烂。冥念玉止步,迷离的眼神闪过几分阴冷的气息,沉默良久,一声尖尖的嗓音从园内传来,道:“公主殿下,咱家刚说要去马场迎接殿下……”
冥念玉一怔,抿嘴不语,大脑顿时清醒,平静道:“公公?”
李司德一愣,审视着眼前故做镇定的冷面女子,心中不由得惊叹几分,这双眼睛真是让人觉得熟悉,只是到底像谁呢?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急忙谦卑道:“皇上听说公主已经入都,特意从别庄归朝,让奴才来接公主入宫。”
冥念玉恍然,果然是冲着她来的,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看了看两旁不苟言笑的士兵,白净的脸上爬上了自嘲的笑容,道:“已是夜深,是否拖到明日更好?”
李司德一听,急忙后退两步撩袍跪下,夸张道:“皇上见公主心切,怕是一分也拖不得。”
冥念玉垂下眼眸,至少从血缘来看,她也算景福帝的外孙女,便沉着回道:“那走吧。”
李司德愣住,本以为还要花些功夫,却没想到冥念玉立即爽快地答应了,片刻后才想起谢恩。
入宫
皇家宫车里,绿娥轻轻地揉按着她的额头,后者微微张开疲惫的眼眸,掀起帘子,看着那座美丽虚幻的范氏府邸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好像是诀别的仪式,然后毫不留恋地闭上双眼,未来的路突然变得看不到尽头,但还是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大不了就是变得一无所有,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想到这里,女子的面容总算爬上几丝轻松的笑容,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
大姒宫位于城东北部的龙首原,呈不规则长方形。全宫自南端丹凤门起,北达宫内太液池蓬莱山,为长达约一千六百米的中轴线,轴线上排列着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三个主要建筑。两侧采取大体对称的布局。夜已过半,远方的亭廊被初生的朝阳静静染红,两旁寂寞无声的华服侍女如同一张张美丽的水彩素描,不真实却存在着。黄衣女子的面孔好像戴了一个沉默的面具,没有表情也没有生气。迷茫地、惶然地、惆怅地、悲伤地穿过含元殿的深深宫墙,带走了一片沉闷的、窒息的、高贵的、矜持的味道。
步入殿堂,太监尖细的嗓音响彻耳旁,明黄的衣角映入眼帘,老人一头如雪的白发,淡漠地回头,那双眼睛明明是黑白分明,盈满了可亲的笑意,却在一瞬间让念玉觉得凶狠尖锐。那一刻,念玉好像想起了许多事情,这个人也是他的血亲,如果没有十四年前的那场意外,如今她或许是依偎在他怀里的幸福少女,但是那只是假设,因为人生没有如果。她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把菊会、悠然、大哥全部抛在了脑后,平静地漠然地微笑,滴水不漏地维持着该有的风范。
景福帝眯起双眼,遏制住心底的诧异,这个女孩一点也不像小时候的景玉,随身而带的脱俗之气更像他的长子姒筹玉,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眸,如出一辙。
“冥念玉?”浑厚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底气十足。
“是。”念玉平静地回复,清冷的视线落在这个在位长达四十年的儒君身上。
豆蔻华年,淡扫蛾眉,不卑不亢,景福帝的嘴角微微扬起,明明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孩子却让他无法讨厌,两人像是比试憋气似的沉默良久。直到李司德步入大堂,恭敬道:“皇上,卯时到了,该用早膳了。”
景福帝一听,左手背后,右手宽大的丝绸袖口上镶嵌着一条口吞东珠的金龙,耀眼奢华。银白色的胡须上下浮动,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道:“赐坐。”
冥念玉谢恩后乖巧地坐好,折腾一晚也是饿了,对皇上并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