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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看着条桌堆着的药材,说道:“不可以。我不喜欢人家碰我的东西。”
白袍女子不料她拒绝得如此爽快,微微惊讶,笑道:“好罢,那我便在这里说。我叫夏轻凰,是萧寻的部属,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欢颜沉吟,然后叹道:“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都有几个这样的红颜知己吧?”
夏轻凰笑道:“我们是好友,但也仅限于好友而已。他这次来京城,是为了求娶我的义妹。”
欢颜安坐于桌边,轻嗅着一味草药,不紧不慢说道:“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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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三)
“我义父不仅是萧寻的老师,也曾救过他性命。萧寻素来重诺守义,既然答应了会娶她的女儿,便绝对不会食言。他的原配妻子只会是我义妹。”
欢颜不说话。
夏轻凰继续道:“萧寻说你喜静不喜动,还说若是带你回蜀,找个安静的宅院给你住着,大约你也是肯的。”
欢颜舒了舒眉,慢慢道:“蜀国虽是大吴属国,但听说颇多奇山异水,风景秀丽,若是能去那里安身,也是不错的。”
夏轻凰笑道:“你可晓得他在家中养了多少姬妾?其中不乏身怀绝技的侠女和能说会道的才女,个个伶牙利爪,只怕你到了那里哭爹喊娘都来不及,还怎么安静。”
欢颜从袖中摸出枚竹筒,向里面看了半天,忽抬头笑道:“想安静,或者不安静,我倒觉得都简单。”
夏轻凰怔了怔。
欢颜已从竹筒中摸出蜘蛛来,一只接一只排在窗棂上,说道:“这是我引来给萧寻治毒的蜘蛛,不但本身有毒,体内还有着萧寻所中的剧毒,若给咬上一口,你多半便再也回不了西蜀了!”
盯着那五只毛茸茸黑乎乎的怪异大蜘蛛,夏轻凰不觉退了一步。
欢颜一笑,忽伸手,砰地将窗扇关上。
有一丝似檀非檀的香味从窗缝间透出。
那五只大蜘蛛原本一字排在窗棂上,呆愣愣半死不活的模样,这时忽然动了起来,像脱了缰的马儿一般飞奔起来。
有奔向夏轻凰的,也有四散奔往草丛的。
夏轻凰惊叫,立时拔剑,先将袭向自己的蜘蛛刺穿,又想起蜘蛛剧毒,恐在这院里伤了旁人,急急又砍向其他四只蜘蛛。
她闹腾时,欢颜在内轻轻道:“真不安静!”
夏轻凰腾挪挥剑,好容易将五只蜘蛛除去,饶是她武艺高强,也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低头看掌中宝剑,本来灿亮夺目的剑锋竟通身蒙上了一层黑气。
果然是剧毒。
她僵立时,欢颜在内轻笑:“这不是又安静了?”
夏轻凰愠怒,正要说话时,欢颜又道:“我从不杀生,正不知道拿这几个东西怎么办,谢谢姐姐替我除了它们。顺便再告诉姐姐一声,我一向讨厌嬉皮笑脸的男子。萧寻这样的公子哥儿,白送我都不要。令妹若稀罕,我可以教她怎么养虫子,免得她给那群伶牙利爪的姬妾害得哭爹喊娘,再也回不了大吴来!”
夏轻凰目瞪口呆。
萧寻闻讯匆匆赶过去看时,正与刹羽而归的夏轻凰在湖石堆叠而成的假山边相遇。
夏轻凰气冲冲道:“你……你引过来的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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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四)
萧寻见她发怒,料他那只小白狐并没有吃亏,反而松了口气,笑道:“我也觉得她性情有些古怪。可她救了我的性命,我无论如何得以礼相待,对不对?对于我的恩人,夏大小姐也一定会心怀感激,对不对?”
夏轻凰怒气稍歇,郁闷道:“你糊弄别人就行了罢,何必糊弄我?你对她那叫以礼相待?我看着叫居心叵测差不多!”
萧寻叹道:“撇下我偷偷去和你义妹聚了几天,便一心只护着你那妹子了?连我和旁的女子多说几句话都不许?你细想去,你霸道不霸道?”
萧寻转头便走。
夏轻凰才觉自己的确过分了些,忙上前笑道:“哦?这么说,还是我看走眼了?原来你并不喜欢那女孩儿?”
萧寻顿了顿,皱眉道:“你放心,我不会忘了我对夏大将军的承诺。我的妻子一定会是你那位义妹,也只会是你的义妹。”
夏轻凰试探道:“嗯,王侯世家若有三妻四妾其实也正常。若你真的喜欢得紧了,不妨纳作姬妾。”
萧寻只觉给蜘蛛咬过的地方又开始疼痒起来,叹道:“这个我倒是想过。只是我怕她半夜放毒虫咬我。”
“很有可能。”夏轻凰笑得诡异起来,“你知道那丫头怎么看待你吗?”
“她怎么看待我?”
“她说,她最讨厌嬉皮笑脸的男子。你这样的公子哥儿,白送她都不要!”
萧寻转头看夏轻凰神色不似撒谎,不觉愕然,忽回身往欢颜卧室方向走去。
夏轻凰笑道:“怎么?去兴师问罪?不怕她放毒虫咬你?”
萧寻犹豫了下,答道:“怕。所以我去和她赔礼道歉罢!”
夏轻凰无语。
萧寻一甩袖,素色身影已经转过湖石,不见了踪影。
夏轻凰倚着山石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想着那少女那言行的确不像把萧寻放在眼里的模样,略略松了口气;可转头想着萧寻少有的态度暧昧,又忐忑起来。
一到京城,她便匆匆与萧寻分开,正是为了先行去见那素未谋面的义妹一面。
那位聆花妹妹一如想象中的聪慧美貌,可大约寄人篱下时日久了,身上毫无义父夏一恒的刚硬傲气,娴雅温柔得近乎懦弱,着实让她又是欢喜,又是发愁。
难道,真要让聆花跟这女子学学怎么养毒虫?
不然,恐怕真对付不了蜀王府那些一心钻营的姬妾们呢!
她摇头叹气。
看来她的确是劳碌命。
除了保护萧寻,从此又多了项艰巨任务:赶走他身边除了聆花以外的女人。
萧寻并没能和欢颜赔礼道歉。
他见门虚掩着,推门进去时,欢颜正抓了本书卧在榻上,眼神却飘在床角昏暗的角落。
他一度疑心她是不是在那里养了什么蜘蛛蜈蚣之类的,仔细观察一番,却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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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五)
而回头再看欢颜时,眼睛还是定定地盯在那个角落。
那目光……如此地黯淡空落,如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抬头也只有没有尽头的黑暗,看不到哪怕是一颗星子所发出的些微光线。
他忽然便想起那日抱着她从山坡滚下时透过衣襟熨到胸膛间的湿热。
他本以为她是给吓哭的;可如今想着,她怎么也不像那样胆小的人。
只怕大多数男人都可以被她不动声色地吓破胆。
可那时她给他的感觉,竟和她此刻的神情如此相似。
压抑,无助,悲伤,凄凉,甚至绝望。
他不觉放轻了脚步,低低地问她:“小白狐,想什么呢?”
欢颜一惊,猛地回过神来,怒视萧寻道:“你怎么进来了?”
萧寻一指房门,“你没关门。”
欢颜记起自己曾出去检查过蜘蛛有没有全给除去,却恍惚着怎么也记不起到底有没有关门,遂问:“你有事?”
萧寻陪笑道:“刚才轻凰是不是来过了?”
欢颜点头,“来过,又走了。挺不错的一个人。”
“挺不错?”萧寻不可置信,“你没生气?”
欢颜淡淡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她为她妹妹出头说几句话而已,又没背地里使阴谋害我,怎么着都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她低头自思片刻,涩然笑道:“若我有这么个真心待我的姐姐,便是天底下人人都想害我,我也不用怕了!”
萧寻见她神色惨淡,虽然不明所以,心中还是微微地抽疼,忙笑道:“小白狐,你又胡说八道了!狐狸皮虽然暖和,也不是人人都想剥的。至少和你住一起的老和尚是绝对不杀生的,对不对?”
欢颜不答,丢开书走到书桌边,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纸笺。
萧寻跟过去,只见纸笺上面来来去去,潦草重复写着几个字:冬月十一,冬月十一……
正是今天的日期。
他正纳闷时,欢颜已抓过纸笺揉了,扔到角落里,转头问他:“你这里有好酒吗?”
萧寻诧异:“你会喝酒?”
欢颜道:“两个人时,我常喝酒。”
萧寻眼睛一亮,“好,我陪你喝两杯!”
欢颜便怪异地看向他,“和你?那我还不如一个人喝!”
萧寻狼狈而撤,终于相信夏轻凰所说不假。
那只小狐狸眼里从没有他,只怕真是白送她都不要。
这一认知让他好生沮丧,连晚饭都不曾好好吃。
幸好朝中正因大行皇帝的丧礼忙乱,他既不好在此时去提亲,也不愿此时以蜀国皇亲的身份露面充什么孝子贤孙,因此只派了使者前去循礼致祭,自己潜于私宅休养,除了调查那些刺客的行迹,再无其他要事,有的是时间慢慢消化他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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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六)
而小白狐要的酒自然是要送去的;不但要送去,而且得是最好的酒,最好的酒具。
萧寻让侍女把千里迢迢从蜀国带来的琥珀酒壶和酒盏送了过去,自己拿了骨瓷彩釉的杯子喝着酒,心下已是惆怅。
莫非他真喜欢上那个至今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别扭丫头了?
“除了长得漂亮些,医术高明些,又有什么好处?”
萧寻自己掰着指头数落,“目中无人,骄傲自大,脾气又坏,人又懒,对谁都爱理不理,带回家第一个就把父王给得罪了,更别说母亲和那些丫头……还会养毒虫!啧啧,谁知道半夜会不会从袖子里爬出条蜈蚣来?”
他自语着,已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夏轻凰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奇道:“少主,你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萧寻一呆,忙道:“没说什么。只是想着狐妖或狐仙之类的,还是生长在山里更合适。”
夏轻凰略一思忖,便已明白,笑道:“你指东院那丫头吗?只怕她自己也是那样想的。你看看这多冷的天,外边黑漆漆的,她不说在屋子里好好呆着,还提着个酒坛往冷清地方走,可不是疯了么?”
萧寻不觉站起身,诧异道:“真……真的?”
夏轻凰指向外面,“刚我从二门回来,眼看着她沿着湖边的栈道往那边去了……那边连亭子都没有一座,到了晚上,只怕连会武艺的侍卫都不太敢往那里走吧?”
手中的美酒饮到唇边,忽然间寡淡如水。
他忽然掷下杯,说道:“我瞧瞧去,可别让狼给叼了去!”
夏轻凰抱肩站着,秀挺的眉挑起,“狼?自家宅院里哪来的狼?你也太夸张了吧?”
她迈步想跟过去,略一犹豫又顿住,转身坐到桌边,提起酒壶先喝一大口,取了双筷子便夹菜吃。
“如果有狼,哼,最好把你们俩一起叼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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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的夜晚,冷得刺骨,月色如水倾下,仿佛在草木万物上结了层霜。
薄薄的亮,却森森的凉。
而松柏深处,连薄亮都不见,只是一味凉得糁人。
“小白狐!小白狐!”
萧寻提了盏不怕风的八宝琉璃灯笼在手,一路唤着,一路寻找。
不知是因为国丧,还是因为她的爱好,他见到她时便见她一身白衣。后来令人为她预备衣衫也多是素色,她果然都挑的淡色穿戴。这样的夜色里,他应该很容易发现她。
但他绕过石山一直走到院墙边,都没有见到她的踪影;而她那懒洋洋的性子,即便听到了他的唤声,也不会回答罢?
来回寻了两遍,他便有些疑心是不是夏轻凰试探他,或者欢颜早已回去,遂闷闷地依然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