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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相良陆斗手上的饼干掉落在地上,满是饼干的嘴巴却怎么也合不上。
“飒月,你说得太过分了。”合上琴盖,宗宫海翔淡然的说。
从来不表示任何意见的宗宫海翔居然会帮相良陆斗?封飒月也知道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但被当众说穿的感觉很不好,让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总之,我最讨厌陆斗了!”
十岁那年的暑假,在她这么大喊过后,再也没见过相良陆斗。
最讨厌陆斗了!
“啊?!”从昏迷的梦中骤然清醒,封飒月眨眨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晦暗的天花板。
这里……是她家,现在的家。
细白的手摸摸布满薄汗的额头,她回想起昏倒前所发生的事。
相良陆斗,她小时候最讨厌的男生。
以前她家隔壁的姚阿姨远渡重洋嫁给了日本人,生了个中日混血的小男孩,那就是相良陆斗。
说起她和相良陆斗以及宗宫海翔的渊源,只能用既复杂又简单来形容。
她的父亲封北辰和宗宫海翔的母亲封希羽是姐弟,她的母亲蔚诗阳则和相良陆斗的母亲姚展筠是邻居也是好朋友,后来姚阿姨嫁到日本去,她的老公相良陆实和宗宫海翔的父亲宗宫响是朋友也是工作伙伴,这一圈一圈兜来兜去,总之,他们三个从小就认识。
宗宫海翔比她小,所以论辈分是她的表弟,因为家住日本的关系,在她七岁之前不是她和相良陆斗去找他玩,就是他来台湾玩,但那并不表示因为这些复杂的关系,她就喜欢相良陆斗。
七岁以前,相良陆斗都住在台湾的外婆家,也就是她家隔壁。
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只是或许生活在典型的乡下小镇,大家总跟着大人在田野问光着脚玩耍,野性特别重也没有人管的相良陆斗很快的成为附近一带的孩子王,每天屁股后面总有一堆孩子跟着跑。
她是个不爱动的孩子,说好听点是文静,其实就是个内向怕羞的孩子,但是她一点都下羡慕那些在外面跑跑跳跳同年纪的小孩,因为除了不爱动,洁癖也是她的个人特色之一,所以她从不在乎独自一人待在家里,看书就是她最大的兴趣。
偏偏那个讨人厌的混血儿邻居就是爱找她麻烦!
她不出门,他便带着一打小朋友每天出现在她家门口对着她的房间大喊,要她出来玩,如果她还是不肯出来,他便会按电铃要她妈妈放行,然后加上他总共十三个孩子在她家玩耍。
有没有搞错?那是她家耶!她连奢求一丁点的安静都不行吗?
最后她妥协了,只要他们一叫,她再不想也会出门,跟着他们上天下地,乱跑乱闹,有时候放风筝,有时候玩捉迷藏,其它的孩子完全以相良陆斗马首是瞻,只有她非常不合群,当他们抓青蛙的时候,她站在不会被弄脏衣服的地方观看,钓鱼的时候,她的钓竿上连鱼饵都没有,因为她不想为了抓蚯蚓弄脏双手。
发现这种情况,相良陆斗开始特别跟在她身边,说好听点是帮她,事实上是监视她到底有没有乖乖配合大家的行动。
她最讨厌人家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她有参与就好,不代表需要勉强自己去做那些不爱做的事吧!
而其它同年龄的男生看到这种情况,对她也没有好感,常常会趁相良陆斗没注意的时候欺负她,那就是她七岁前的悲惨童年。
至此之后,她恨死那些臭男生了!
七岁那年的春天,相良陆斗离开了。
姚阿姨和相良叔叔决定让他回日本读小学,刚听到这个消息,她表面上不做任何回应,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便高兴得大叫跳跃,再也不用看到他,是件振奋人心的事。
谁知道小学一年级的暑假,那个可恶的臭男生回来了,还带着她的表弟宗宫海翔,从那一直到她十岁,那段噩梦般的生活没解脱过。
这就是为什么要忘了相良陆斗这个人对她而言是那么轻易的事,毕竟那个总是欺负她、逼迫她。让她怎么样都看不顺眼的男生,就这么消失在她面前,再也没出现,她高兴都来不及了,记那么清楚干嘛?
但是他为什么在消失了二十年后又突然出现?
“醒了。”
才想着,相良陆斗的脸出现在她黑润的瞳孔中。
心一颤,她动作敏捷的跳起,往后弹坐,“你怎么会在我家?!”
没听清楚她说的话,但她跳超过床沿的身躯他可没漏看,快速伸手一拉将她带离开床沿,正巧拉进他的怀中。
娇躯在怀,他发出满足的喟叹。
唉,他真的很喜欢她。
他不知道有记忆的年纪应该是什么时候,但他清楚的记得三岁时第一次见到她的画面。
那张圆圆的苹果脸,两颊总是透着红润,她可爱的模样当下让才三岁的他了解到喜欢一样“东西”是什么感觉,所以他才会一直缠着她。
原以为她应该也会喜欢他,却一直到十岁才从她口中听到讨厌和拒绝。
那真是令他难过的一段记忆。
之后他发誓若不能学好小提琴就不去见她,却在学习的过程中发现听力丧失的这项事实,让他见她的时间变得遥遥无期,他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明明他一直都能得到她的消息,也知道她住在哪里,却总是感觉她离他好远。
而深知他心意的封家兄弟也暗中替他挡掉封飒月所有可能的桃花,让如今已经迈入三十大关的她,除了大学时期曾谈过两个星期的短暂恋爱,之后再也没交过男朋友。
说起来,这里头其实也有他的私心。
因为他明知道封家兄弟为了和他多年的情谊替他这么做,却还是故意忽略她也会寂寞,以前封苍征还没结婚时,可以在周休二日和封飒月约出来见个面,排遣她独自一人的孤寂,可是现在他已有妻子,就算他肯在假日邀约封飒月到他家玩,恐怕封飒月都会觉得自己是个电灯泡,而不愿前去。
刚好时间也差不多,他在工作上也有些成就,于是在他和封家兄弟的秘密计画下,搬到封飒月现在住屋的隔壁。
其实打从封飒月搬进这里之后,他同时就要封家兄弟替他买下隔壁的房子,所有的内部装潢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完成,只等他搬进去。
如今,他搬进来了,对于窗户能看到的风景更是超级满意。
“要抱到什么时候?”被他抱住不放,封飒月闷闷的声音由他的胸前传出。
胸膛传来的震动感让他低下头,正好看到她的嘴一张一合来不及解读,他连忙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想要我砍断你的手吗?”掀掀嘴皮子,封飒月没给他好脸色。
“那么久没见面,给我一个重逢的拥抱不行吗?”暂时还不想被她发现他听不见,他花了好大的心力去想象以前说这些字的声调。
“如果你不说这是个重逢的拥抱的话,我会以为你想抱上一辈子。”她差点就认为需要拿刀子砍断他的双手,才能挣脱这个“重逢的拥抱”。
他露出皮皮的笑容,“抱上一辈子也不错。”
“更正,我应该直接砍死你。”虽然也露出笑,但是她的笑容很狠。
“嗯?什么?”听不见声音就是有这样的麻烦,有时光是用看的,并无法完整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
通常他都是用眼睛看,加上百分之二十的猜测,然后回话。
“总之,放开你的手。”她的食指和拇指在他的腰间掐起一块肉,用行动和言语表达出她强烈希望他放手。
噢,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他特别凶狠。
“我以为你是成熟的大人。”很干脆的放开双臂,他轻轻揉着被她捏痛的地方。
“你不也还是跟个孩子一样。”在她看来,他才没差咧!
否则他不会这样对她又搂又抱的,就好像他们这二十年的空白时间是她的一场美梦,而他们未曾分开过,一切才会那么的熟悉。
“如果你指的是我的脸,我会让你笑不出来哟。”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冷笑又出现在他脸上。
他知道自己娃娃脸,但那是遗传自母亲,他没办法改变DNA,只好换他命令别人不能嘲笑他的脸。
哦喔,看来他很不喜欢别人说他的脸的是非。
“放心,我没那么肤浅,我看的是你随着时间越见腐败却长不大的内在。”她会怕他?怎么可能?!
“呵,随着时间的流逝,你的嘴上功夫越来越厉害,是封阿姨教的吗?”想她以前就能拐弯抹角的骂人,二十年不见,她的功力只增不减呀!
“好说,我妈常说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糟糕,他发现越来越不能解读她所说的话,是因为她说话的速度太快?还是平时和他说话的人速度太慢,养成他在无形中依赖别人放慢说话速度的坏习惯?
铃铃铃钤……
一阵铃声响起,不是她的手机。
瞥了眼放在他身后小桌上的手机,不用想也知道是相良陆斗的。
钤铃铃铃……
在他房里二十四小时开着的笔记型电脑,是他取代手机的通讯用具,虽然现在已有视讯电话,但萤幕的清晰度还是比不上电脑,常让他看不清楚对方说些什么,所以他在家都是用笔记型电脑和别人联络。
但现在是在她家,平时他的手机会用震动加铃声让他知道有人打电话给他,只不过他方才将手机拿出来放在桌上,忘了放回口袋里,完全听不见此刻大声作响的铃声,他还沉浸在解读她说的话里。
攒起眉,封飒月不懂,他为什么不接手机?
“喂,你的手机响了。”
提醒他的同时,封飒月正好弯下腰去捡掉落地面的枕头,以至于相良陆斗并没有看到她说话。
拾起枕头,发现他并没有接起电话的意思,还愣愣的看着她动作。
“喂!我说你的手机响了。”她沉不住气,朝他大吼。
只见他眉也不皱,迟疑了一秒钟,才转身去接手机。
封飒月不以为意,想等到他挂断手机再叫他回去。
“嗯……嗯……”
在他讲手机的期间,她顺手折起棉被,脑子突然闪过刚才他那细微的迟疑表情,淡淡的疑惑在她心中升起。
为什么手机响了那么久他都不接?
边想着,她一不小心撞到一旁的花瓶摆饰。
砰!
花瓶倒地,应声碎裂。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想要叫他小心,抬起头,只见他像是没听见任何声音,完全没反应,还在讲手机。
他没听见吗?
初时的疑惑变成怀疑,她小心的避开满地的花瓶碎片,来到他背后,用不小的音量说:“不要踩到玻璃了。”
背对着她的相良陆斗还是没反应。
难道……
她一把抢下他的手机,附耳细听,手机那一端根本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对着没有人的手机说什么话?
下一秒,封飒月对上被发现之后满脸尴尬的他,用前所未有的超大音量质问:“相良陆斗,你怎么了?!”
一时之间,他只能傻笑带过。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第三章
雨下了一整天。
好好的星期假日,气象局发布陆上台风警报,虽然扫兴,但至少带来了一丝消除暑气的凉意。
“你们有开冷气吗?我觉得好冷。”宗宫海翔坐在封飒月和相良陆斗之间,吃着自己带来的蛋糕,对封飒月制造出来的低气压有戚而发。
台风带来的冷意,完全比不上她所散发出来的寒意。
“我想你直接穿件大衣会比较快。”相良陆斗的语调忽高忽低,抓不到一个音准。
封飒月只是看着,没打算插话。
“何不打开暖气呢?”见端坐在一旁的封飒月选择默不做声,宗宫海翔只好自己接下这难接的话题,谁教起头的人是他!
冷眼睇视他们哥俩好一搭一唱,封飒月在沉默半个小时后,才慢慢开口。
“所以,你是完全听不见了。”
这不是问句,是她一个小时前得到的最新情报,促使她在说这话时不自觉的放慢速度。
原本微笑的娃娃脸闪过一丝不悦,很快又收敛,“不用特别说清楚,没关系。”
他最不想要她的同情。
“我只是不想同样的话重复两次。”她才不是同情他,只是基于保护弱势团体的关系。
“噗!”宗宫海翔依旧面无表情,用手掩住不小心逸出笑声的唇瓣,只剩下空洞的眼神。
“很好笑?”相且陆斗没有漏看他的一举一动,虽然听不见,还是依照多年的经验判断他突然捂住嘴的举动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