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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在内院的人更多,廊下挤满王公贵族,入口的太监见到若兰便走进殿内通报,过了许久也没见太监走出来回报。
若兰在门前站了很久,坚忍静默地等候著迟不传召的旨意。
心急的若兰根本没留意到廊下有哪些人,当然更没瞧见站在角落的策凌。
他正静静观察著她,深沉的眼底埋藏著阴鸷的闇光。
“别告诉我,你看上她了?”颐静压低娇柔的声音,就贴著他耳边滑过。
他掹一转头,看到一张美艳绝伦的脸蛋。颐静凝望他时发亮的双眼,总能激起策凌胸口中的火苗。“不可能吗?或者,你以为她不足以成为你的对手?”他沉下眼低嗄地道。
闻言,颐静掩嘴轻笑,那模样儿显得有些轻佻,与平时高雅端庄的她不同。
“倘若以她的身分,“皇十格格”确实比我这恭亲王府的大格格还要显眼,可你也别忘了,在宫中十格格与石静嫔就如同被遗弃的孤寡。更何况,”顿了顿,她状似惋惜虚情假意地叹道:“更何况宫中传书,皇十格格的容貌恐怕有损。我最明白你的胃口,就算是个美人,有貌无才也未必上得了你的眼!”上一回她亲眼见到,十格格眼窝旁有颗星疤。
就算是个美人,她料定看惯美人的策凌不可能轻易动心,何况以他的个性绝不会要一个“瑕疵品”。
轻笑两声,颐静接著嗲声揶揄道:“就算是皇十格格又如何?无貌无才,策凌爵爷您肯屈就吗?”
“屈就又如何?正因为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就有值得我“屈就”的条件。”策凌阴沉地回道。
颐静倏地眯起眼,仿佛破戳伤了痛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策凌撇起嘴,眼色很冷。“你很清楚,我最喜欢你的地方,正是你向来过人的聪明。所以,你绝不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颐静太清楚他的喜好,而这正是他能打击她的重点。颐静能预料到——他绝对可以做到跟她一样势利自私。
“你打算利用十格格来报复我?”她眯著眼,绝俏的脸孔布满怨怼的神色。
策凌没有回答。
下一刻他已经调开视线,阴鸷地瞪著颐静身後。“离我远一点,免得有什么谣言传进皇八爷耳中,对你的婚事就太不利了。”
颐静身子一僵。
随後她假装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开,片刻後再回头,她果然看见皇八爷正朝刚才自己与策凌说话的方向而去。
而此时,策凌已经不知去向。
第七章
迟迟等不到回报的若兰,孤独一个人站在墙边,身边的公公们也不搭理她,她不知道那名公公到底通报了没。
若兰等了又等,终於有一名太监朝她走来。“十格格呗?往这儿请吧!”长手一伸,那奴才撂下话就往前疾走。若兰紧跟在後头,随著太监在殿侧绕了几弯,迳往後殿而去。
“公公?皇阿玛不是在前殿吗?”发现不对,她疑惑地问。
“是皇太后要见您!”那奴才不耐烦地道。
若兰一愣,又不能不跟著走,只得硬著头皮跟随太监而去。
一到後殿,她眼角余光瞥见她的“皇祖母”高坐在风銮上,前方两侧站著她一班皇兄妹,以及一名富贵雍容、仪态万千的中年妃子。
今年皇祖母的兴致比往年都高,看来这後殿是“亲人们”团聚的地方,唯独缺了她想见的皇阿玛。
在皇太后身旁的,还有一双热切却深沉的眼睛——
见到若兰走进殿内,站在皇太后身边的策凌目光倏然投注在若兰身上,他英俊的脸孔朝她咧开一抹神秘的笑容,眼神仿佛等待她已久。
若兰别开眼,装做视而未见。
然而皇太后刚见到若兰走进来,便骤然收起慈蔼的容色。
“十格儿给皇祖母请安。”若兰跪下行礼。
若兰跪了很久,皇太后都没有唤起她的意思,皇太后身後那名中年嫔妃瑞丽娴雅的脸上出现同情的神色。这名中年嫔妃,正是皇帝最宠爱信任的佟贵妃。
“皇额娘,佟贵妃弯下身附在皇太后耳边柔声道:“十格儿跪半天了,您该让十格儿起来了!”
皇太后脸上没半点笑容。要不是策凌要她,皇太后压根不想见石静嫔的女儿!
“怎么?小媳妇儿似地!抬起你的脸来,让哀家仔细瞧清楚罢!”皇太后寒著声命令。
愣了片刻,若兰僵硬地抬起颈子,水波潋艳的眸子终於对住她的“皇祖母”。
皇太后的脸色很冷淡。
她不喜欢若兰,有十成九的因素是因为那瞻敢犯上的汉女,石静嫔!要不是当初皇上一腔热意,她压根儿就不赞成皇上把那名汉女接进宫来。
“好呀,果然与你那貌赛西子的额娘长得同一个小模样儿,不过就这双眼睛真不该像!”皇太后瞪著若兰的脸孔冷言嘲讽。“就不知道怎么了,瞧著这双眼就让哀家心烦!”
皇太后这话一出,下头众人都捏了把冷汗。
每个人都知道皇太后不喜欢石静嫔——那会顶嘴的嫔妃!
当年石静嫔不仅在殿上与不喜欢汉女的皇太后顶过嘴,还不像其他嫔妃一样,见了皇大后总是垂眼低敛,万分恭谨,她总是拿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不卑不亢地直视著皇太后与皇帝。那时皇太后便当著皇帝的面怒斥,石静嫔那双不敬的眼珠子真该当场刨剜下来!
若不是当年,皇帝正热爱著貌美如花的汉女,也许石静嫔的眼珠子真的会当场被皇太后命人剜下来。
若兰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皇太后的不悦,然而她沉默地承受著。
“怎么不说话呢?”皇太后皱起眉头。“看起来你跟你那额娘还是有那么点不一样!至少你这丫头不会动不动就顶嘴,不像你那一点规矩都不明白的额娘!”
若兰的心一痛。
“皇祖母,您这话并不公平。”她看著皇太后,一字一句道。
皇太后眯起眼睛,眼色瞬间变得冷厉。
佟贵妃见皇太后的脸色不对,连忙朝若兰使眼色。“十格儿,你快些叩谢跪安吧——”
“跪什么安?你就让她说!”皇太后斥道:“我倒要听听她想说什么!”
众人屏息著,策凌沉默地凝视她。
若兰仍然无畏地直言:“皇祖母,您一样是女人,不会不明白额娘在宫中所受的委屈与痛苦。”
“好呀!”皇太后脸上浮现怒气。“说得真是好极了!这么说来在列的各位嫔妃还有你的皇祖母我,住在这宫中,都该有天大的委屈跟痛苦了?”
皇太后疾言厉色,若兰长跪著,身子僵在冷硬的石板上。
皇太后冷笑一声。“原本我还以为你自小养在宫里,跟你那没规炬的额娘该有些不一样,没想到母女俩全一个骨子!回头我就跟皇上说去,早该把你们母女俩分开,免得跟著你额娘日久,竟然陶冶出—个没教养的皇家格格!”
“皇祖母——”
“皇姑奶奶,”策凌突然打断她的话。“别动气,十格格爱惜她的额娘,纯粹是孝心的表现。”策凌笑著哄著太后。
皇太后看了策凌一眼才强压下怒气,重重哼了一声。
然後策凌走到若兰面前,竟然伸手拉起她。“既然皇姑奶奶见了你不高兴,那么你还是跟我走!”他冲著她咧开嘴笑,大瞻地道。
跪在地上的若兰却被他强行拉走—
“策儿!”皇太后皱起眉。
佟贵圮神情惊讶。
“我这就带她,别让她再惹皇姑奶奶不开心。”他回头对皇太后道,然後拉著人就往殿外走。
皇太后想开口阻止也来不及了。
策凌大胆的行径让众位皇子们看得张口结舌!然而他们都清楚,也只有深得皇太后宠爱的策凌,胆敢在皇太后面前公然把人带走——
如此胆大包天。
才走出殿外不久,若兰就挣脱他的箝制——
“放开我!”她甩开他的掌握。
“这不像对待恩人的态度。”策凌不怒反笑。
“我没有要求你为我解围。”
“为你解围?”他眯起眼。“我以为这是替你额娘解的围。”
若兰愣住。
“激怒皇太后只会将你与石静嫔分开,难道这是你的心愿?”策凌沉声道。
若兰恍然一惊——刚才在殿上她替额娘感到委屈,却忘了反抗的结果,就会招来祸患!
这宫廷里的“规矩”,她竟然忘的一乾二净。
她不该被激怒!
她应该保持冷静,否则反而会害了额娘。
“想清楚了?”策凌嗤笑,眼神放柔。“你很聪明,千万记住别再犯第二遍。”他嗄声警告。
若兰回过神……
“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她脸色苍白。
他低笑。“很好,否则我不一定每回都能在你身边,等著救人。”他对著她低柔地道。
若兰一时语窒,然後神情困窘。
盯著她窘迫的小脸,他饶富趣味地低笑。“话说回来,咱们老是见面,好像很有缘分?”
“缘分?”她眨著水漾的眼眸,不以为然。“巧合不—定等於缘分,何况……我常撞见不该撞见的。”她别开眼,刻意轻描淡写。
策凌挑起眉。
原以为对他的提醒她铭感五内之余,必然不会设防,然而……
他错估了她的戒心。
这个皇十格格,看起来不是幽居深宫禁内浑然不知世事的天真女人,或许,她比他想像的还要聪明数倍。
“事实上我有话想问你。”他脸色一整,敛下眼柔肃地道:“两次见面你都匆匆离开,有些事我没来得及问你。”
他认真的语调听起来不像开玩笑。“你想问什么?”她回眸凝望他的眼睛。
“我想知道,”他顿了顿,专注地凝视她水汪汪的眼眸。“更多关於你的事。”他嗄声道,这句话倒是出自真心诚意。
若兰一怔。“我的事……你为什么想知道?”
他笑出声。“咱们三番两次相遇,我不该对你感兴趣?”
若兰脸孔一热,她知道自己的答覆显得幼稚,然而他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因为他不该对她感兴趣!
若兰。“爵爷,您的话乍听起来有道理,然而我不认为这是您的真心话。”
他咧嘴,笑看她严肃的小脸。“什么时候,你连是不是我的“真心话”都比我还能分辨了?”他低笑。
他话里若有所指的含意,若兰当然听得出来。“从头到尾您只是在寻我开心!”她脸上没有笑意。
策凌沉下脸。“寻你开心?何以见得?”
她一窒。回想起当时站在大树後,自己所听见的对话。“我不明白爵爷对我个人“感兴趣”的理由是什么,然而据我所知我不是爵爷的第一个“兴趣”,未来想必也不会是最後一个。”她直视著他,大瞻地对他道。
策凌瞪著她,然後慢慢地露出笑容。
她涨红的双颊,看起来朝气勃勃。她激昂的斗志与神情,跟刚才在大殿上冒犯皇太后的情景,一模一样。
“我不会为过去的放荡不羁道歉,”他似笑非笑的双眼锁住她晶滢的眸子。“我也说过,一旦成婚,我只会是我妻子一个人的丈夫与情人。”
他的话露骨而且大瞻!
然而爵爷对她说这种话,已经不是第一次。
若兰转身想走,他却绕过来挡在她面前。
“怎么?我说错话,惹你生气了?”他甚至抓住她的手。
“你没有惹我生气,”她急促否认,想在他如黑潭般深邃的眼中找到戏弄,但奇怪的是里头却没有她预期的阴影,也许是他隐藏得太好以致她无法察觉。“只是我不认为像爵爷这样锋芒毕露的人物,会有兴趣知道我的事。”她抬起头高傲地道,以掩饰她低落的自尊。
他凝望她,片刻後咧开嘴。“事实上,你的“以为”毫无道理。”他盯著她的眸光深沉。“你是太骄傲了还是太自卑?为什么一个男人不该对一个美丽的女人感兴趣?”他直接截破她伪装的骄傲。
若兰欲言又止,然後匆匆垂下眼避开他炯炯的眼神,无法言语。
若兰从来没有遇过这种情况,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因为除了心蝶外从来没有入主动关心过她、甚至想“了解”她。
“刚才在廊下,我看到你一个人站在殿外等了将近半刻钟,明明是个主子却连奴才都能欺负你。”不给她申辩的机会,他接下道:“你是个皇格格,除了皇上以及皇太后没人能凌驾你之上,更别说是欺负你!但你得先学会看重自己,让其他人知道你是个货真价实的皇格格。”
若兰怔怔地听他把话说完,然後慢慢地回过头来。“你说的话我全都明白,可我一生下来荣辱就不是自个儿挣的,而是皇阿玛给的。”她平板的语调揉著一丝悲哀。
“你是皇上的亲生女儿,荣耀已经在你的身上。”
“你不明白,”她别开脸。“有时看到额娘受苦,我宁愿自己是个平民。”
他眯起眼。“我在宫中长大,当然明白静嫔妃的处境,如果不想让你额娘继续受苦,你就必须给自己嫁一个好丈夫。”
像被针剌了一下,若兰肩膀瑟缩一下。
他所说的话竟然与额娘一模一样!
“你在开玩笑?而你以为这个玩笑很好笑?”她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