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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挣扎,面无表情的跟随着他。
当两人正要走出那富丽堂皇的包厢,纪真澄忽然大喊。
“萧言楚,我做了这么多,还不是都是为了你!”
闻言,萧言楚的心凉透了,缓缓回过头。
“妈妈,”或许,这会是她最后一次这么唤人,她已经没有勇气再留在纪真澄的身边了。“你爱不爱萧穆朝我管不着,但你能不能不要用为了我当理由?我很清楚,你从来不是为了我,你根本就不爱我,生下我却不爱我也就罢了,你放过我吧。”
“萧言楚,你真可悲。”
“是的,我很可悲,但是,你才是那个可怜的人。”
萧言楚轻轻的说完,转身离去。
她悲哀至极,心头彷佛下着大雨,冲刷着过去那些回忆。
流不出眼泪,她浑身冰冷,唯有被齐天衡紧握的手是温暖的。
心中大雨滂沱,萧言楚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只能任由齐天衡带着她远离这里。
※※※
心痛至极的感觉,让她觉得有如天地倒转,一切都变得纷乱。
回忆一个个碎裂,再也拼凑不起来,一颗心也千疮百孔。
其实,这样也好,那些都是不值得被记得的事。
她忽然有种想把自己抽离的欲望,像在远处观看他人的痛苦,而不是自己的悲哀,可是,是齐天衡一直拉着她的手,让她好痛,她的身体也无一处不痛。
这些生理上的痛苦千真万确,让她很难忽略。
“痛……”
一声下意识的痛呼,让直往前走齐天衡的顿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哪里痛?”
齐天衡的询问中带着担忧,令萧言楚愣住了。
若说先前他的温柔是错觉,那现下他的温柔又该怎么解释?
如果不是刚才和母亲决裂,也许她不会脑中一片空白,可以想得出其中的道理。
但她既然无法理解,那就任由自己依赖吧。她软弱的这么想。
她需要一条救生索,好让自己不要沉入无边的黑暗里,齐天衡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光亮。
“好痛,全身上下都好痛……”萧言楚呢喃着,直觉告诉她,齐天衡不会弃她于不顾。
他在她倾吐过去的一切时慰抚了她,在她惊慌失措时协助她,在她崩溃时支撑着她,所以,她现在这么痛苦,他应该会照顾她才对。
她已经快倒下了,纵使再不情愿,再不想示弱,在这个曾看过她脆弱一面的男人前,她已毋需武装。
抗拒不过是徒劳无功,不如诚实,而且,她的内心深处亦渴望着他的拥抱、他的吻、他的温柔……
齐天衡看着孩子般无助的萧言楚,内心再次有种杀人的冲动。
这种稍一不慎就会成为犯罪的冲动,在短短的时间里竟出现三次,都是为了她。
不过,这一次他想杀的对象是昨晚太冲动的自己。
“回我住的地方,我帮你看看。”他柔声道。
一想起那个地方,萧言楚原先失去作用的脑子里出现许多片段,呆愣了会儿后,脸不由得红了。
薄薄的粉红色让她的脸像花朵般粉嫩,而她的双脚像是生了根,无法再往前走。
“我……我不要去。”萧言楚羞涩的说。
没想起就算了,但想起那些激狂的情事,她不可能再平心静气的踏进那个地方。
看她稍稍恢复正常,齐天衡宽心了些,带着诡色的笑容又回到脸上。
“你现在无处可去,难不成要我在大马路上脱你衣服检查你哪里痛?”
在眼前放到最大,那似笑非笑的俊脸,让萧言楚看得更是脸红心跳,只能无言。
遇上他,自己就变得很奇怪,现在明明应该悲痛欲绝,但是害臊的情绪却凌驾一切。
不过,她也明白,正如母亲不爱她一般,她对母亲也没有爱,也许这种情感曾经有过,但早已经在长远的时光中被摧毁殆尽了。
虽然大半是愤怒和嫉恨,但她对齐天衡的种种情感,可能远比对母亲多上十倍吧。
看她眼睛骨碌碌的转着,齐天衡心中担忧的大石头终于完全放下。
“你不说话,是默许吗?”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轻浮地问着。
萧言楚抽了一口大气。
“你、闭、嘴。”
她不过是无法接话,什么默许不默许!
她真是瞎了眼,这个恶劣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温柔呢?
哪个好心人来勒死她,雷神来劈死她吧!她怎么会和敌人发生关系呢?她好想死啊!
昨晚那些画面愈来愈清楚的呈现在脑海,萧言楚的脸已红得像番茄。
齐天街凉凉的望了她一眼,决定落井下石。
“色女,你想到什么,想得一张脸像猴子屁股?”
萧言楚听得又羞又愤,女性的自尊荡然无存,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毕竟她是真的想到一些有颜色的事情。
“你闭嘴啦!我才不是猴子……”
她好歹是个淑女,那种下流的形容词,她难以启齿,换成医学名词,她肯定能说得比他溜。
他丝毫不将她小小的反击放在眼里。
“人类也是从智猿一路发展下来……”
“请你闭嘴!”
“你怎么连说‘请’都像是在命令人啊?”
“请你闭嘴。”
“声音再柔软一点,没有人教导你请求他人的时候要口气和悦,表情友善吗?”
“请、你、闭、嘴。”
“唉,愈说口气愈凶残了,算了,这次不和你计较,有人在等我们,快点走吧。”
啥?他说什么?
“谁在等我们?”萧言楚忘了愤怒,疑惑地问道。
齐天衡微微一笑。“我弟弟。”
“你有弟弟?”
“是的,两个,一个二十一岁,一个刚好满二十岁,他们被我叫出来,正在我住的地方等我们。”
他们几岁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啊。
“他们等我们做什么?”萧言楚愈想愈胡涂,只好又问。
齐天衡仍笑嘻嘻的,让她心中隐约觉得不祥。
“根据民法第九百八十二条……”
他正要完整的解释,她立刻选择打断他的话。
“请你说白话文,你用文言文和法条我听不懂!”想起他老爱拐弯抹角,萧言楚没好气的说。
齐天衡一叹,“理组的学生文学素养真差。”
“要讲不讲啊你?别又乘机乱骂人!”她涨红了脸怒道。
他满脸无辜的望了她一眼,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你好凶喔。”
他语气委屈,如同一个小媳妇,只是,这骗不倒明白他心中有着什么魔性的女人。
萧言楚瞪他一眼,作势要走,待被他拉住,她才冷冷的启声。
“齐天衡,你到底要说不说?”
见问,齐天衡这回决定给她一个痛快。
“根据民法……”
“不是跟你说不要念法条了吗?”她已快失去耐性。
“好好好,息怒、息怒。法律规定,结婚需有公开仪式,并且有两位以上的证人在场。”
他使用的语言是中文,每一个动词、名词也都在她理解的范围内,可是她真的被搞胡涂了。
“什么结婚?什么证人?”萧言楚喃喃的问。
齐天衡又是一笑,可是眸中却掠过精光。
“证人就是我那两个年满二十岁的弟弟,至于要结婚的人,”他顿了顿,俯在她耳边优雅的笑着,“当然是我和你啦。”
她脑中轰然作响。
齐天衡在说哪个国家的一千零一夜啊?
她又不是残暴昏溃的国王,而且也没有睡意!
“你在说天方夜谭吗?”萧言楚推开他,退了两步,严肃的瞪着他。
听她语气认真,他也正经的板起脸,只是他的回答和正经一点也沾不上边。
“‘天方’是古代中国对阿拉伯的称呼,‘夜谭’是指……”
齐天衡一贯的博学解释再度引起萧言楚的怒气,她一个箭步上前,拉起他的领子,怒目而视。
“请你解释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光凭他昨夜“卓越”的表现,他要是敢不要脸的教她负责他的贞操,她就宰了他,再分尸煮来吃!
齐天衡优雅从容的一笑。
“和我结婚,可以彻底断了你母亲利用你争夺家产的希冀。”
第七章
用力的搓着手,以大量的清水将手腕沾到的血液洗去后,萧言楚一脸疲倦,将脏污的手术衣脱下,披上白袍。
原本只是单纯的心脏瓣膜手术,却因为患者严重的糖尿病而并发大出血,变成一场九个小时的手术。
和跑马拉松没两样的长时间手术让萧言楚又累又饿,她回到休息室后,整个人就瘫软成一团泥。
她在这所公立医院实习加上正式任职,少说也有两年的时间,已与她十分熟稔的护理长吴淑琳经过此处,看见她倒在沙发上,于是走进去,拨了拨她额前汗湿的发。
“萧医生,我们要出去吃饭,需不需要帮你带一点吃的回来?”
萧言楚点了点头,虽然因为久闻血味而没有食欲,但她知道自己需要进食。
“那我帮你带碗海鲜粥回来。”吴淑琳像看着自己的孩子般对她一笑,便俐落地起身离去。
萧言楚利用她回来前的空档,闭上双眼稍事休息。
因为健保制度设计的疏失,从去年底就爆发公立院所医生的离职潮,所以这一、两个月来,她忙到不知今夕是何夕,体重直往下掉。
她一定得想办法让自己赶快胖回来才行。
想到这儿,她本来略微惨白的脸淡淡地染上红晕。她还是闭着眼,手往白袍胸前的口袋一摸,掏出一个闪耀着银白光芒的戒指戴上。
戒环因为她的消瘦而缠上了红线,缩减些许空间。
这是有个护士因为看见她成天紧张的握拳不敢放松,以免戒指不小心弄丢,因此好心教她的。
红线给人一种火热的感觉。
萧言楚张开眼,举起左手,透过窗外的阳光,看着无名指上闪烁的银戒。
这是齐天印送的礼物,一个给他大哥,一个给她,是成对的云龙纹戒,设计得十分精美华丽。
“快满四年了。”萧言楚喃喃自语,计算着她套上这只指戒的时间。
她选择用行动离开萧家,因此从离开母亲的那一天,她就套上了它,为的是从此免去她的继承之责。
隔天,在提出结婚登记,将户籍迁入齐家后,她的帐户和信用卡马上被冻结停用,所以她卖了手上唯一持有的房地契,用来完成学业,通过国家考试,之后进入公立医院就职。
虽然段子均非常欢迎她到同忠去工作,但她几经思考,为了不和过去牵扯太多,她婉转的拒绝了。
他们仍保持联系,一起关心着下落成迷的萧语朵。
这四年来,她工作还算顺利,生活也十分平静。
那间充满童话风格的旧公寓似乎有股魔力,她的痛苦和悲伤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许多不一样的情感。
即使是简单的一件事、一个人、一样东西,都能让她有新的感动。
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生活空间或许是也一个原因。
那个和她拥有对戒的男人,真的是交游满天下,明明是糟到不能再糟的恶劣性格,却有不少朋友。
至于那从不上锁的房子,像是旅馆也像是会馆,她常常一觉醒来,或是半夜回家,便发现有人自顾自的在屋里进行各种活动。
那儿其实有三间房,一间是和书库没两样,唯独多了电脑的书房,一间是会不时出现第三者的主卧室,而她对于当初在那间房中备受段子豪和任琅琅惊吓的事还心有余悸,所以她挑了离主要的空间较远的房间当她的卧室。
刚开始,这群集上市公司社长到国中生的怪人阵容常把她吓得合不拢嘴,不过一段时间后,她也就见怪不怪,反正她有自己的房间,彼此互不干扰,何况那些人都不是坏人,只是怪了点而已。
而且想到自己也是奇也怪哉,连她都可以和怪人之首结婚,让那些怪人们也吓得合不拢嘴,她就释怀了。
“道德”只是毫无意义的两个字,完全凭自己的意思行动,没有对错,只问好恶,齐天衡就是这样的怪人。
不羁的拿性幻想当事业,还享有大师盛名(她一点也不想知道是哪些人在什么样的“感动”下给他如此高的评价,而她至今尚无胆量看完一本他的书)的男人,会愿意受到婚姻这种社会契约的束缚,刚开始,那群包括段子豪和任琅琅在内的怪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
可是,在齐天衡肃清了两位数字的性伴侣之后,他们终于明白他是认真的打算履行那纸合约。
另外,与齐天衡在结婚证书上签字的那一晚,他们也顺便在段子豪和任琅琅的结婚证书上签名,成了证婚人。
想到这儿,萧言楚不禁叹了口气。
她还是不懂他这么对她是出于什么理由,而且,她也已经快要弄不清自己在想什么了。
为了帮助她脱离萧家,齐天衡的所作所为超出一般范围,而且愿意受困于那张纸,除了她,他已没有其他的对象。
或许因为这样独一无二,某种隐隐约约的情感在她心中慢慢成型。
她搞不清楚那是什么,只知道她有一天看着这戒指出了神,忽然回想起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