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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颖儿说过,宇渊记得、曲无容也记得,旧事涌上,两人心头同时拂过一阵暖。
“后来呢?”
“红衣带着小姑娘跟在司徒先生身后帮忙,小姑娘的身子很糟,是先生一点一点,用药膳替她慢慢调养起来。为感激先生,红衣酿酒相赠,我们才知她有好手艺,然后我为她开了醉语楼,让她有个栖身处,养活自己与小姑娘。”
她转头,问冷刚:“还能怨她恼你?”
“我没怨过她。”冷刚答。
现在,他知道自己欠宇渊一笔,也欠下司徒先生,往后,要摆眼色予人,得多想想清楚。
“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宇渊问。
“那是一个故事,很长很长的故事。”曲无容替冷刚回答。
“如果我带你飞到树梢,你会告诉我这个故事吗?”他知她的怪癖了,知道只要带她飞高高,她的心情就会很好,好得想说故事。
“不会。”
“为什么?”
“这个故事是冷刚的,你可以试着带他飞到树梢,看他愿不愿意告诉你。”曲无容轻声笑开,今天,她的心情很好。
“那么,恐怕是他得带我飞上树梢。”宇渊笑着,把一大碗笋汤吞进肚子里。
正在啃排骨的冷刚乍听他的话,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为什么是他要带你飞上树梢?”曲无容问。
宇渊把碗递出去,她自然而然接手,又替他添上一大碗,刚“运动”过,他的食欲好得惊人。
“我有很多跟红衣相关的故事。”这回他占了上风,冷刚的臭脸因他的话缓和。
“比如?”她试着替冷刚争取福利。
“杜康楼的王掌柜对红衣很感兴趣,已经追求好几年,始终未见佳人点头,倒是红衣身边的小姑娘倒戈,不断劝红衣嫁人。”
该死,亲妹子居然胳臂向外弯!?冷刚皱眉头。
“再比如。”有趣极了,曲无容迫不及待。
“司徒先生考虑办个招亲大会,抛绣球、打擂台,他要替红衣招来一个允文允武的状元郎。”
“红衣姑娘怎么说?”
“红衣姑娘没说,是小姑娘说话了。”
又说话!?不替哥哥守住嫂子,还把嫂嫂往门外推,兄妹岂是这般当法?冷刚不满。
“小姑娘说,红衣姊姊不嫁状元郎,一心呐,等着我的笨牛哥哥。”
曲无容和宇渊视线转往冷刚,只见他的脸像成熟柿子,耳朵红透。这下子,宇渊全明白了,那个笨牛哥哥就在眼前,与他同桌吃笋。
“可是一年年过去了,女人年华有限,你当老板的,就不想想办法?”
“我急啊,红衣是个好姑娘,这些年跟着司徒先生也学了不少字,说出去,好歹称得上是个才女。虽然留下她替我掌理醉语楼,一年至少可以赚进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可也不能自私耽误人家。”
“有人埋怨你自私了吗?”忍控不住,冷刚插嘴。
“红衣不埋怨,可前年小姑娘嫁人,出阁前还殷殷相求,要我替红衣找到好人家,别让她孤独终生。”
“然后呢?”
“我想红衣不爱商贾,也许喜欢官侯,于是我常邀提督、将军、御史上醉语楼,没想到红衣不睬人家,让我自讨没趣。逼急了,我亲自把红衣找来问话,她说,真要孤独到老,也是她的命。”
“好刚烈的女子。”曲无容道。
“可不是,那日她问我,知不知道鱼也会醉?”
“我说不知,她便备了两坛女儿红,要我回家倒入池中……”
听到这里,冷刚再听不下去了,霍地起身,冲出家门。
宇渊慢条斯理喝下最后一口汤,说:“现在,你可以讲故事给我听了?”
“你要我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曲无容笑问。
“所以,刚刚那一堆故事,全是我在红衣背后说三道四?”宇渊扬眉问。
曲无容大笑:“你肯承认最好,我可没有屈打成招。”
“你真狡狯。”
“多承褒奖。”
“我在讽刺你。”
“可惜,我资质鲁钝,听不出来。”她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看见她的跛足,无缘由地,胸口抽痛几下……很痛吧?
抛下碗筷,宇渊追出门,几个大步,追上她,勾起她的腰,往树林处飞跃,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听她背后说三道四,但他知道,冷刚不在,他同她将有一场非常愉快的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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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公主服了曲姑娘开的药,腹痛如绞,侯爷已经赶往衡怡阁,请姑娘也快点过去。”
过午,曲无容正在床上假寐,下人的惊惶失措让她瞬地清醒过来,迅即下床,她仓促打理自己。
“姑娘……”
冷刚进门,话未全,曲无容已拿好药箱,准备出门。
“我听到了,冷刚,你快带我过去。”
“是。”
冷刚打横抱起姑娘,轻功施展,一下子工夫,已将她带往公主的衡怡阁。
曲无容推门进入,看见宇渊坐在床边紧抱公主,她躺在他怀间申吟不已。
她拖着跛足飞快前奔,跑到公主床前,执起她的皓腕,要按脉诊断。
“不要……别让她治我……”公主缩回手。
“公主,看清楚,她是曲姑娘啊!”宇渊急道。
“不要……不要……”公主头摇得像波浪鼓。
她是鬼吗?干嘛用这种眼神看她?曲无容一头雾水,还想再问话时,桃红就地跪下,哭得凄厉万分。
“侯爷,别再让她靠近公主了吧!”她一面哭,一面磕头,撞得额间泛起一大片红肿。
“你什么意思?”
“这段日子曲姑娘开给公主的药单里,或多或少都加了一两味活血破血的药材,要不是百草堂里的抓药师傅谨慎,把药方给别的大夫看过,改了新药方才抓药,不然公主早就、早就……”
“你说什么!?”曲无容惊问,活血破血,她以为她的神医名号是蒙来的。
“桃红没说谎,侯爷可以去找百草堂的大夫对质,今天换了抓药师傅,他没注意,桃红也太粗心,以为大夫已先看过药单,没想到喝下药,公主就变成这样了。都是桃红该死,请侯爷罚桃红吧!”她怒瞪曲无容,仿彿同她有深仇大恨。
“你指控我要让公主下胎?”曲无容冷声问。
“我只是说出事实。刚刚药单给司徒先生看过了,他说孕妇不能服用地龙、红花、桃仁、九香虫、莪术,为什么曲姑娘的方子里开了这些药?”
“我开那些药!?把药方给我!”
怎么可能?曲无容接过方子,目光逐一扫过,莪术、红花……那分明是她的笔迹……但她没开这方药,是谁仿了她的字……
重重叠叠的问号在她脑子里转,一时间,她找不出合理解释。
宇渊眼见曲无容脸色仓皇不定,愤然斥责桃红:“既然你早知道药方不对,为什么从来都不说!?”
“是公主呀,公主说侯爷很敬重曲姑娘,我们不能在背后说小话,她还讲,也许曲姑娘的药方有独特之处,是百草堂的先生太谨慎,不敢让公主尝试。”
桃红说得条条是理,让曲无容辩解不成。
“曲姑娘,那是独到药方,还是孕妇不宜?”宇渊问。
“孕妇不宜。”她实话实说。
她满脑子混乱,只隐约知道有人想加害她,是谁?是公主吗?用自己和孩子同她对赌?这赌注未免太大。
“司徒先生在吗?”宇渊扬声问。
“他在门外。”
“请他进来替公主看诊。”
宇渊放下玉宁公主,走到门边,要将一脸迷乱的曲无容带开,他们都需要时间将事情从头到尾好好厘清。
“侯爷,不能让她走,她是想害公主的坏人……”说着,桃红猛然跳起来,一把抓下曲无容脸上的丝帕。
迅雷不及掩耳,丝帕被桃红一把扯下,乍见她真实面容,一屋人全都愣在当下,动弹不得。
只见曲无容蛾眉欲颦,将语未语,唇绽樱桃破,她的肌肤冰清玉润,如杜鹃披雪,美若霞映澄塘,绝艳容貌教人倒抽气,就是床上的公主也忍不住瞠大眼睛,不敢相信。
世间怎有这等人才品貌,说她是仙子不过分啊!
难怪相公忘记纪颖,难怪他一颗心全飞到后院小屋,她连纪颖都争不过了,怎争得赢曲无容。
公主死命咬住下唇,在唇间烙下深印,全身抖得好厉害。
该死!只见宇渊飞快伸手,从桃红手中抢回丝帕,返身替曲无容覆上。
他面目严肃,语带寒冽,慑人双瞳射向房里仆妇。“今天的事,一句都不准往外传,谁传出去的话,就提头来见!”
说着,他拉起曲无容离开。
门关起那刻,公主泪水溃堤。
宇渊不是个刻薄主子,从未对下人说过半句重话,现下,他不理会曲无容用药嫌疑,不管妻子和孩子的死活,只想着曲无容的秘密会不会外传。
还需费心、揣测他的想法吗?不必了,他爱上曲无容,毋庸置疑。
“公主、公主……”
桃红冲到主子床边,搂住公主大哭,她让侯爷严厉的神色吓坏了,从来、从来驸马没这般对待过人呐!
“我斗不过她了,我大输特输了。”扯起棉被,她尖叫。
她的苦肉计没用,宇渊不在乎,半点都不在乎,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输得好难堪。
“不会的、不会的,公主好好照顾身子,等身子恢复,我们一定可以想到办法把她赶出去,公主千万要定下心,别慌别乱,桃红会帮你。再不,咱们有皇后当靠山啊!”
公主茫然若失,满脑子里都是曲无容那张绝美的脸,她傻傻自问:“纪颖、曲无容、曲无容、纪颖……她们为什么要联手欺负我?”
桃红搂住公主,心疼极了。不该变成这样啊!她的公主应该是雍容华贵、养尊处优,无伤无愁,人人羡慕的对象啊!
“别怕,桃红在,桃红不会让那个狐狸精得逞,一定会替公主牢牢守住驸马爷。”她向上天立誓。
“桃红救我,我只剩下你、只剩下你了……”突地,公主用力抓住桃红,搂住她的脖子放声大哭。
“桃红知道,我会想办法,绝对会。”她也慌了。
定下心啊,动动脑子啊,她不能再放任情况坏下去,侯爷的偏心、他对公主的哀恸视若无睹,她一定得找到法子解决。
第七章
宇渊将曲无容带回小屋,三人面对面,脸色凝重。
他们都在心中,试着找出合理解释,却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为客的曲无容会得罪谁。而曲无容几次念头转到公主身上,便忙不迭转开,她不愿意以小人心来忖度玉宁公主。
“药方上的字是你的?”
宇渊实在想不出问题所在,只得出口问。但这一问,她俨然成了嫌疑犯。
“你说呢?”曲无容反问。
“是你?”
她没回答,只是轻哼一声。
她摆明不合作,宇渊不免恼火。这事不小,传到宫里,光意图谋害公主罪名,就够让她担了个死刑,更何况还有她隐瞒容貌的欺君之罪。
“你就这么骄傲,连解释都不肯?”他发怒,一手拍上桌子,语调提高。
“解释有用?”假如有人成心布局教她跳,她除了耐心等候对方露出马脚,还有其他办法?对于心机、诡计,她总是赢不了人。
“如果不是你做的,你会积极配合,找出幕后主使。”宇渊说。
“好啊,以你的推论,我不积极,所以是我做的,我举双手认罪。”她冷眼看他,倔傲得让人生气。
她是何许人啊,从来,她都不想进靖远侯府,是他和皇后半逼迫、半绑架,将她带进侯府来,现下居然质问起她的居心不良!?
天理昭彰呐!
“我没这么说。”
他没说,可他问了,这代表不信任、代表他心中有怀疑,那么她何必留在这里,接受侮辱。
“你大可把我抓起来送交官府,让官府来调查我是何方奸细。”
她的口气很糟,宇渊也被她弄得脾气不好。
公主还病着,他丢下公主将她带出来,已属过分,他多希望能自她身上得到些许线索,可她不合作,宁受诬陷,也不肯助他厘清事情。
“这种事,我自会调查,不需要劳烦别人。”他语调清冷,抑住的火气在胸口燃烧。
“但愿侯爷公平一点,别听一面之词,就判定曲无容有罪。”他冷,她也不遑多让。
总是他误解她,一而再、再而三。
五年前是、五年后也是,他说她性情孤傲,永不替人着想;他说她强出头、爱惹事,才会招惹麻烦,说来说去,皆是她的错,是她该反省考量。
都是这样的,只要和公主有关,千错万错都是她做错。
她竟然向他要求公平!?
哈,他要是公平一点,就不会对着桃红吼叫,她可是证人呐!
他要是公平一点,他该绑她、捆她,她一承认药方上面的字迹是她的,就把她押入大牢。
他要是处处谈公平,就应调来百草堂先生、抓药师傅,三面对质,还怕定不了她的罪。
他就是不公平、就是偏心,就是只想维护她,才会急急忙忙把她带离是非区,才会让桃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