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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初熏愣了愣,点头应下:“好。不过那个要浸一宿的,而且家里也没有现成的梅肉。我明日去买,大约后天才能吃。”
景逸继续耍小侯爷脾气跟人撒娇:“想吃芙蓉肉。”
乔初熏继续点头,还有些歉意:“明天一早我去买虾子,中午就能做。今天晚饭做的实在仓促,委屈公子了。”
景逸又夹了一块豆腐,唇瓣微弯:“不会。这个也很好吃。”
乔初熏被他弄得无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讷讷吃粥,神情举止愈发局促。
两人静静吃完后半顿饭。末了乔初熏起身收拾碗筷,景逸看着这人侧影,琢磨着这一走又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能见到,打从心底里就觉得不爽快,便又出声道:“待会儿再过来一趟。”
乔初熏微讶,转过脸看他。
景逸挑了挑眉:“想喝你泡的茶,还有前天吃过的糖莲子和糖金橘。”
乔初熏点点头:“都还有的,我去去就来。”
也不知道景逸今晚上是怎么了,一样接一样要的都是甜食,不过好在都是从前做过的,倒不至于担心做不出或做不好。乔初熏端着托盘转过身,刚走没两步,就听身后又传来那人有些霸道的吩咐:“顺便把那小毛球带过来。”省得待会儿没呆多长时间这人又惦念着那只小玩意儿坐立不安的,一并带过来能省不少事。
乔初熏更加迷糊,不过还是侧过身应下,又快步往后厨去了。
端着几样蜜饯以及切好的水果进屋,后面小桃儿帮忙端着几样茶具,景逸屋子里有热水,到屋子里再沏也是可以的。小桃儿帮忙将东西摆放整齐,又跟景逸行过礼,就快步出了屋,顺便帮两人把门掩好。
景逸这时正拿着本书,在软榻靠着。乔初熏先将几碟蜜饯和水果端到软榻一头的高几,复又到靠墙的炉子上将烧水的壶拎过来,将一只干净茶壶倒满。景逸瞟了眼桌上几样茶具,不禁有些惊讶:“你会点茶?”
乔初熏搬了圆凳过来,有些羞涩的点点头:“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做过几次。 超速首发”
她自小就没有玩伴,家里又鲜少允她出门,每日在自己那座小院里闷着,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和婆婆,也没什么人能说上话。每日大半时光都耗在阁楼看书,要么就是到厨房看婆婆做菜。
有回在书上看到关于点茶的手法,便兴冲冲央着婆婆给她淘换几样器具来,在屋子里自己一点点钻研。头一回做得两盏茶,拉着小袖还有婆婆非要她们两个尝,结果小袖只抿了一口就苦着一张小脸儿,死活也不肯喝第二口。婆婆倒还淡定,饮下一整盏茶,说让她慢慢琢磨,多学一门手艺总是好的,将来离了家,说不定哪天就能靠它救命。
乔初熏用竹制小勺舀了些茶粉倒入茶盏,触感陌生的器具,熟悉的步骤手法,又想起婆婆和小袖曾经常逗自己的话,不禁眼眶一涩,忙将头埋的更低些,微侧过身去取水壶。
景逸从刚才起就察觉这人神色不对,这会儿见她眉眼笼雾,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不禁蹙了蹙眉,放下手中书册,一心一意看她为自己点茶。
茶粉要磨的精细,水要滚沸,先倒入一点,将茶盏握在手里沿着一个方向轻轻摇晃,让茶粉与水渐渐融兑一处,调匀至浓膏状,粘稠而略挂茶盏内壁。接着将茶盏放平,一手拿着水壶点水,另一手执起茶筅旋转打击。点水要有节奏,不可过急,也不可过缓,落水点要准,不能破坏茶面;握着茶筅的手要注意旋拧的力度,方向以及不时拂动茶汤。待茶面渐渐泛起汤花,沫饽洁白,水脚晚露,茶香渐溢,汤水微稠,一碗茶就算是点的上乘了。
景逸在一边看着,缓缓抬高了眉,目中透出淡淡赞许。这一笔妙手,没个三五七载断然练不出来。点茶法本身对人手腕的耐力,以及左右手的协调以及配合能力都有极高要求。更别提将这一整套都做的行云流水般流畅优美。眼看着碧绿微黄的茶汤荡起圈圈涟漪,汤水澄澈莹亮,茶香沁人心脾,那一双素白小手玲珑宛转,在那淡淡蒸腾而起的水雾中衬着,真有几分翩然出尘的不真实感。
将茶筅放在一旁竹筒,另一手放下水壶,乔初熏抬手拭了拭额头,徐徐吁出一口气。好久不做,动作略微生疏不说,手腕也觉得吃力,看来有些功夫果真不能随意搁下。悄悄转了转有些酸痛的手腕,端起茶盏送到景逸面前:“公子……”
景逸唇角微勾,接了茶盏过来,先嗅了嗅味道,然后才送到唇边。轻抿一口,任微稠茶汤在舌尖流转,温润茶香渐渐在口中四溢开来。又啜了一口,细滑汤水蔓延过口腔滑下喉咙,软玉一般熨帖心尖。
景逸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好茶。”
乔初熏这时已经在圆凳坐下,将一只小碟往前推了推,唇畔也噙着浅浅的笑:“公子喜欢便好。”
景逸见这人眉间似有轻愁,又喝了一口茶汤,才缓声道:“想家了?”
乔初熏牵了牵唇角,摇头道:“没什么好想的。”于她而言,那个地方并不能真正称之为“家”,不过是有所栖身的一处屋舍罢了。而今最亲近的人相继离她而去,再想起那里,在记忆中便是冷冰冰一处牢笼。老天庇佑终得挣脱出来,她一丝一毫都不愿与那里再有牵涉。
景逸却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话题:“那你刚刚是想起谁了?”
乔初熏抬起眼,眸光略带水汽,一双水杏眸子显得有些朦胧,惊讶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景逸就这么神色淡然看着她,无声等待那个疑问许久的答案。
乔初熏别过眼,指尖轻轻扯着袖口。心中最宝贵最温暖的那些回忆,不是那么轻易就愿意说与人听。更何况说到最后,还要牵扯到自己逃离宗族世家的缘由,不知怎的,乔初熏就是不想他知道,自己有着那样的父母亲人,以及险些嫁给那样一个人的事实。
景逸见她这副模样,早先缝香囊那时的揣测更加重一层,不禁眯起眸子,面色微冷。敢情这丫头还真有喜欢的人!不愿跟任何人说,心里又总惦记着,想起来时不是笑的特别甜就是要哭不哭的模样,那人就这么好?交换过香囊,为他点过茶汤,这早就不是一般交情了,那当初两人怎么没一块跑?反倒跌跌撞撞钻进他那轿子里去了……
景逸越想越不是滋味,凤眸瞪的几乎冒火,抬手将茶盏放在一旁高几,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乔初熏刚将小兔子抱进怀里,就听到景逸那声冷哼,转过脸来就瞧见他面色冷凝,嫣红的唇紧紧抿着,显然不快到了极点。乔初熏咬了咬唇,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间忐忑更盛,垂下眼看着小兔子,一声都不敢吱。
景逸侧眸看了她一眼,见她又低着头不说话,一点都没有要哄自己的意思,心头那把小火苗登时蹿的更高。手臂一伸就把小兔子拎到自己面前,手指扒拉着毛茸茸的小脑袋,拇指摩挲着两只软乎乎的耳朵往脊背上扯了扯。
原本乔初熏最爱这样做,可她向来都是格外轻柔的摸着两只耳朵,连同小脊背一起抚顺。每回这样弄它的时候,小家伙都特别爱娇的眯起眼,一副乐陶陶晕乎乎的模样。结果到了景逸手里,原本温柔抚弄的动作让他做的粗鲁又潦草,根本就是变相欺负它,那兔子一被拎过去,就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的抻着两只前腿想跑。
乔初熏看的好不心疼,又因为上次景逸喝醉酒拿兔子当诱饵轻薄她的事,不敢再贸然上前,只能出声劝慰:“公子,你别,别欺负它……”
景逸抬眼瞟了她一眼,神情颇有些不以为意,手上动作却没之前那么狠了。又扒拉了两下,顺手将兔子往榻上一撂:“你以前也给别人点过茶?”
乔初熏怕又惹的景逸不快,也没立刻上前抱小兔子回来。指尖来回摩挲着袖口镶边儿,轻轻点了点头。
景逸抽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不那么酸:“经常给他做?”
乔初熏有些不解的看他:“只是,在家的时候做。”而且,那个应该也不算特意为别人点茶。她每日都拿这个打发时间,做好两盏,就和婆婆两人坐在一块,一边聊天,一边慢慢喝完一盏茶。要说认真为人点茶,今日这个应该算头一回。
景逸心间一动,忽然想到一种从前没设想到的可能,便缓声试探道:“没给家人以外的人做过?”
乔初熏轻蹙眉心,觉得他问的话越来越奇怪。景逸却一脸坦然:“你手艺这么好,我想你若是有朋友尝过,应当也对这茶赞不绝口罢?”
乔初熏顺着他的话想了想,接着就看向那喝了一半就放在一旁的茶盏。景逸神色微僵,伸手就去取茶盏。乔初熏却因他那神色笑了出来,温声道:“茶冷了就不好喝了。公子若是喜欢,我再做一杯便是。”
说着便起身将茶盏取过,又拿了一只干净的,开始往里面倒茶粉。景逸撇去心头那抹不自在,锲而不舍继续追问:“咳,你……没给家人以外的人做过?”
乔初熏取过水壶将茶壶重新填满沸水,水雾缭绕中轻轻说了句:“我没有什么朋友。”没有要好的姊妹,没有可以促膝交谈的密友,自然也没有人耐心等她点一盏茶,仔细品过之后微笑赞叹:很好喝。
正文 第七章 竹叶粽
早上的吃食是用萝卜丝煨的面疙瘩汤,里面加了些酒酿同煮。萝卜丝滑溜软嫩,面疙瘩小小的颗粒分明,入口即化。喝一碗汤下肚,周身都热起来,酒酿的些微辣味甚是提神暖身。
除了惯例的素馅儿包子以及豆沙包,乔初熏还做了些肉粽做主食。每个都不过浮元子大小,内里是云腿丁连同切得细碎的莲藕做馅儿,外面是莹白弹牙的糯米,用竹叶裹了上锅蒸,还能尝出淡淡的竹香味。剥开一个,玉雪可爱小巧玲珑,如同初生姜角,一口就能吞进整只。就着咸中带辣的腌雪里红一块吃,开胃又香口。再喝一口鲜甜的面疙瘩汤,真觉得接下来一整天都有精气神。
用过朝食,乔初熏刚站起身要收拾碗筷,就被景逸拽住手阻止。见她睁大了眼无措又惊惶的看他,景逸撇撇唇角,道:“昨日不是说好要去那新开的药堂走一遭么,不想查了?”
乔初熏登时由惊惶转为欣喜,眼儿弯弯的看他:“公子同意了?”昨晚上在他卧房待了许久,也不见他提这个话茬,乔初熏以为景逸是不想管这闲事,又见他一个整晚上心情都不太爽快的样子,也就没敢多说。
景逸见她那副样子,弯起唇角道:“既然这么想查,昨日怎么不说?”本来这事也有蹊跷,只要她肯说主动提一句,他还能说个不字么?
乔初熏咬了咬唇,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踟蹰的道:“公子昨晚上好像不太高兴,我怕说了惹公子心烦。”到时还不是又拿小兔子撒气。
景逸站起身,挽着她的手往外走,面色嗓音都很平淡,可多少总含着那么一点不甘似地:“昨晚上,是有些不痛快。”一想到她心里可能已经有人了,他就恨不得飞身到汴京把那人揪出来揍一顿才解气!
刚走没两步,乔初熏就停下脚步不肯往前。景逸挑起一边眉毛看她。“不是……”乔初熏忙摇摇头,怕他反悔,“碗筷还没收拾……”
景逸嗤了一声,继续拉着人往外走:“府里养着那么些人,可不是只会吃的。”
一出门,正瞧见不远处小晚捧着小半盆面疙瘩汤笑呵呵往屋里走,脸上分明写着“都归我了,谁也不许抢”几个大字。不用问,这小子肯定是去厨房把锅里最后那点都盛出来打算独吞。从前大家一块吃饭的时候,这家伙就永远都是第一个上桌,最后一个下桌,桌上东西吃完了还去后厨扒拉锅底。十七八年下来,景逸就从没见他说过一个“撑”字。 超速首发
“小晚。”回想起这些人的光辉往事,景逸心中颇感无奈,嗓音也不高,就淡淡唤了一声。
小晚一条腿都迈过门槛了,听着景逸叫那声,当即就收住脚,原地拧过身来,咽着口水应道:“公子。”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啊,他的汤啊萝卜丝汤,可爱的小面疙瘩,又香又滑的面疙瘩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景逸哪里会不晓得他脑子里都转悠什么,不过这会儿攥着人小手心情正好,也就不起那坏心眼折腾人了:“待会儿吃完,把我屋子里那些碗筷收了。”
小晚如蒙大赦的“哎”了一声,美滋滋的转过身进屋去了。
“还有。”可怜的孩子小心肝又提溜起来,转过头一脸哀怨的看着自家主子,汤真的要凉了。景逸瞟了他一眼,继续道:“晌午我们要是回来得晚,饭食你们自己解决。”
甭老是巴巴等着乔初熏回来给他们做饭,从前那会儿饥一顿饱一顿的也没见他们怎么样,这几个月一日三餐按时按点给这些人做饭,什么好吃做什么,什么爱吃做什么,都惯的没样了!又不是没有月钱,就是城里最贵的馆子他们也去的起,非一个个赖在家里不挪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