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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的确是一株枯树,叶子没半片,却多了一个人,一个被绑缚的男人,一个即使是最挑剔的外貌协会也会为之疯狂的男人。
瘦削的高贵脸庞,深邃的五官俊逸超卓,肤色古铜,体格英伟挺拔、修长有力,披在肩上的浓密头发宛若黑檀木般漆黑,至于下面……呃,省略,总之,他从头到脚都完美无瑕,无可挑剔。
而且除了左上臂与右手腕分别戴了一个黄金镶宝石的臂环与护腕之外,他全身赤裸裸,一丝不挂,看得欧阳萓莎有好一会儿都忘了眨眼,连呼吸也断绝了。
好酷的男人!
简直比挂满某人房里四片墙壁的帅哥猛男海报更劲爆、更养眼,这家伙要是去拍海报肯定卖到爆,印刷厂连夜加班都来不及赶货!
好不容易,她眨了一下眼,随即发现自己正对着一双有生以来见过最浩瀚深远的墨色瞳眸,比最宁静的夜更幽寂、比最广阔的海更沉静,却又如猎豹那般炯亮,似隼鹰那样犀利,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直射入她心底。
真可怜,这人一定是被晒昏了头!
明明两片唇瓣都已因干渴而裂开来,全身暴露于烈日下的皮肤也都开始显现出龟裂的征兆,顶多再过三、四个钟头后就会出现人干的初级症状,他也不像一般被捆绑在沙漠中等死的人一样痛哭流涕的向她求救,反而盯得她没来由地开始心慌起来。
没错,这人肯定是被晒昏头了,说不定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心里喃喃嘀咕着,她移开视线往上看,这才注意到他的嘴被一条脏兮兮的布条绑住。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没办法求救吗?
她立刻上前要替他除去布条,没想到靠近他之后才发现他比她想像中更高,她几乎贴到他身上去了,竟然仍够不上他的嘴。
“所以说,我最痛恨身材高大的人!”英文。
叹着气,她低低咕哝着退后一步,把背包拉到后面去,没注意到上方那双眼蓦然闪过一抹惊讶的光芒,迳自再一次上前,这回她伸长手臂搭着他的肩,紧紧贴在他身上,他的“重装武器”就顶在她的腰部,害她不自在地直咧嘴──在某人房里,裸男海报她早就看到不想再看了,让她当场画一张都没问题,但实际上的“接触”可从来没有过。
幸好再踮一下脚尖总算构得着手了。“好了,你可以喘口气了,不过绑住你的手的绳子我打不开,必须……”
她想告诉他她必须去拿刀子来才能处理绑住他的绳子,要他稍微等一下,却被那男人用有点沙哑的低沉嗓音打断──跟她说的纯正阿拉伯语不太一样,是掺杂了山区方言的阿拉伯语。
“那里,我的迪沙达纱下面有罕加。”男人用下巴指指另一边的河床沿。
迪沙达纱?罕加?那是阿曼(阿拉伯半岛东南)人特有的无领长袍和弯月型匕首,那么他是半岛南方部落的人啰?
循着他指示的方向走去,欧阳萓莎发现一堆白色衣物,衣物下除了一把用犀牛角、象牙和黄金制成,镶著名贵宝石,足足有六、七斤重的罕加之外,还有大弯刀、腰带、水囊、靴子和一个放杂物的皮袋,以及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哪里来的香味?
欧阳萓莎困惑地左探探、右看看,旋即耸耸肩,决定待会儿再来探究那到底是什么香味,然后抓住那把罕加,又顺手拎起他的白色长裤快步跑向枯树,很快为被绑住的男人解去束缚,再把长裤递给他。
而那个男人在脱困之后并没有立刻向她道谢,兀自套上长裤,然后揉着手腕沉肃地低眸看她,仿佛在考虑应该如何“打发”他的救命恩人。
好嘛、好嘛!她知道她看上去很可疑,五官一半像阿拉伯人,一半不像,尤其是白皙细致的肌肤更是跟阿拉伯人截然不同,但至少她穿的是阿拉伯人的服饰,说的也是正宗阿拉伯语……呃,也许太正宗了,不过起码是她救了他的老命不是吗?
片刻后,那个男人终于有了决定。
“我叫卡布斯……”
卡布斯?
奇怪?好熟的名字,她在哪里听过吗?如果是历史人名的话,她应该早已烙印在脑海里,而不会只是觉得熟悉而已才对呀!
欧阳萓莎疑惑地暗忖,随即耸耸肩,把疑惑扔进垃圾桶里去。
就算真是她知道的哪个历史人名又如何,那也不一定是那个人,阿拉伯名字重复性高得可笑,光是穆罕默德或阿卜杜拉就有好几百个,一个名字叫出去可能得到好几十个回应,除非知道全名,否则,最好把那些历史名字统统丢到南极去,别胡乱套上历史,不然历史还没搞懂,自己的脑袋就先抓狂了。
男人──卡布斯兀自往下说:“请告诉我,你伸援手的代价?”
“呃,代价?”欧阳萓莎愣了一下,随即双手连摇,好笑地摇头道:“不用、不用,我是根据真主的旨意而伸援手,不用代价。”
卡布斯仿佛很意外地扬了一下眉,深深凝住她片刻后才又说:“那么,小妹妹……”
小妹妹?!
听卡布斯使用在她身上的名词,欧阳萓莎连眨了好几下眼,不过她并没有开口纠正他。
小妹妹就小妹妹,反正又不是头一次听到人家这么叫她。
“……这确然是真主的旨意,是真主指引你来解救我,根据真主的旨意,从今天起,你我将是血浓于水的兄妹,以阿拉之名起誓,我会以生命保护你,直至将你交托给另一个男人为止。而那个男人,我保证,等你成年之后,我一定会亲自为你挑选一个最好的男人。”卡布斯停了一下,再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欧阳萓莎。“欧阳萓莎。”
“阿……伊莎?”
“不,我姓欧阳,名萓莎……”顿了顿。“呃,算了,阿伊莎就阿伊莎。”
“那么,阿伊莎,你为何会独自一人在这空白之地呢?”
“空白之地?”欧阳萓莎喃喃复述,随即错愕地瞪圆了眼,尖叫着又重复了一次,“空白之地?真不敢相信,她们竟然把我送到鲁卜哈利沙漠来了!抱歉,能不能请问一下今年是几年?”(鲁卜哈利沙漠:位于阿拉伯半岛中南部的广垠沙漠)
卡布斯蹙眉端详她,眼神很明显的怀疑她是否晒昏了头,否则怎会不知道今年是几年?
“1182年。”
“1182?”欧阳萓莎怔愣地直眨眼,“唔,回历l182年应该是……”她蹙眉沉吟了一会儿,蓦而失声低呼,“老天!西元1769年,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不但搞错地点,竟然还把我送到十八世纪来,她们的历史究竟唸到哪里去了?”
卡布斯又蹙了一下眉。“你说什么?”
“呃?啊,没什么、没什么……”欧阳萓莎打了个哈哈。“我是说,你怎么会被绑在这里?碰上强盗吗?唔……也不对,你的财物都还在……”
一提到这,卡布斯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绷紧,嘴唇严肃地抿成一条直线。
“是我弟弟,”他绕过她步向水池。“他恨我,想要我死。”
“原来如此,”欧阳萓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若真是你弟弟的话……”这种兄弟阋墙的罪恶,从创世纪时该隐杀了自己的亲弟弟亚伯开始,直到二十一世纪都不曾消失,实在不值得惊讶。
“存心让你面对一大池水看得着、喝不着地活生生渴死,他确实非常恨你……”她看看那株枯树,再转眼望向枯树前的水池。“而且他还把你的财物都留下来,如此一来,就算有人经过,也会因为那些财物而犹豫要不要救你,嗯,看来他也很聪明。不过……”
说到这,眼神又转疑惑。“为什么呢?为了财产?还是女人?”
甫单膝跪下的卡布斯双眸倏睁,神情显得非常讶异。
自他的表情中,欧阳萓莎可以猜出他原以为她听了这种事会吃惊,会尖叫不可能,甚至可能听不懂,没想到她却很冷静的接受了他的解释,这点着实令他感到相当意外。
真是抱歉,让他失望了。
“因为我是老大,又通过了考验。”慢条斯理地,卡布斯说了两句令她满头雾水的回答,很有节制地捧水喝了几口后再补充,“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然后泼水洗涤身上的风沙。“而且这里除了沙漠强盗之外,没有其他人会经过。”
“果然!”起码后面部分她没有猜错。
卡布斯侧过眼去。“你呢?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会独自在这寂静之地?”
话刚问完,欧阳萓莎突然把罕加还给他,然后转身离开。
“我去拿水瓶来装满。”
卡布斯神情更是疑惑,蹙眉盯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后才起身到放置衣物之处。当欧阳萓莎装满两瓶水来找他时,他正在脸上和身上抹一种半透明的油膏。
“那是什么?”她歪着脑袋好奇地问。
“治疗晒伤的药,也可以防晒,你的脸最好也抹一些。”移过眸来,卡布斯的视线定在她手上的东西,抹药的动作停了。“你那又是什么?”
欧阳萓莎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宝特瓶,“水瓶啊!”然后递一罐给他。“我加了一些盐,你流了那么多汗,最好喝一点补充一下盐分。”
卡布斯一握住瓶子便挑起双眉。“不是玻璃?”
欧阳萓莎没有回答他,迳自从放在一旁的扁平盒子里挖了一坨药膏去抹在脸上。“我也擦一点。”抹完后,见他还在研究那个宝特瓶,不禁叹了口气,拿回瓶子打开瓶盖再还给他。“哪,可以喝了。”
卡布斯深思地来回看瓶子和瓶盖,瞥她一眼,仰起瓶子喝了几口,然后试图要把盖子盖回去。
“反方向,”欧阳萓莎说:“打开和锁紧的方向恰好相反。”
按照她的话,卡布斯盖好了瓶盖,又凝住瓶子片刻。
“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但欧阳萓莎依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你晒得还不够久吗?还不快把衣服穿上。”
卡布斯深深注视她一眼,而后不再多问,开始穿上雪白的长袍又系腰带,再缠头巾穿靴子,罕加插在右腰前,大弯刀挂在左侧腰际,当他拿水囊去装水时,欧阳萓莎正忙着翻弄他那个放杂物的皮袋。
蹲在水池边,卡布斯瞄了一下池边那两个箱子,但他并没有去碰它们,一装满水囊后就回到她那边。
欧阳萓莎拿着一个长颈瓶嗅个不停,一见他回来就忙着追问:“这是乳香对不对?独产于阿曼南部佐法尔山脉北端的内格德高原,世上最优质的乳香……”她低下头,着迷似的又闻嗅了一下。“啧,这味道实在诱人!”
“你喜欢?”卡布斯把水囊挂在另一侧腰际,再提起皮袋。“送给你吧!”
“真的?”欧阳萓莎欢喜地把长颈瓶捧在胸前,像个小孩子一样雀跃不已。“真的要送给我?这很贵吧?”
“我家还有……”
话说一半忽地噤声,表情倏转凝重,眼神更是凛然,卡布斯凝神侧耳倾听片刻后,忽地顺手将她那两瓶水丢进皮袋里,然后拦腰抱住她疾奔向河床尾端一块裂开的岩岸后。
“怎么……”
“嘘!”由于能够遮掩的岩片不大,他只好把她抱在怀里,以免露出形迹。“强盗!”
欧阳萓莎抽了口气,脸色变了,“我的行李……”但仍坚持要拿回箱子。
“别出声!”他低叱。“一旦被他们发现,你一定会被他们抓去做奴隶!”他单独一人反倒不怕,但多了一个她,他不敢冒险。
欧阳萓莎噎了一下,不敢再出声。
然后,他们听见一阵人声、马声和骆驼声,起码三十几个人,热热闹闹的一起喝水洗脸,谈论他们的“收获”,谈论还有多久才能赶到目的地,当然,他们也发现了那两个箱子,但由于他们急着赶路去参加某人的婚礼,懒得追究太多,顺手把箱子系到骆驼背上,没有多久就离去了。
一直等到那群人马越过沙丘,再也听不见半点声音之后,卡布斯与欧阳萓莎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下一刻,两人又同时僵住,四目相对,一个往上,一个往下,两双眼神都很奇怪。
由于紧张,两人先前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直至此刻,紧张的气氛一消失,两人才在同一时间发现他们的姿势有多暧昧,譬如彼此贴得有多紧密,还有她几乎是躺在他怀里的,甚至他的唇瓣还热呼呼地贴在她鬓边,最糟糕的是……
他大大的手掌恰好包住她的右边胸脯。
卡布斯的表情像是那只手刚被全宇宙最剧毒的毒蛇咬了一口;至于欧阳萓莎,她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惊慌,还似笑非笑地咧了一下嘴,再慢条斯理地拿开他放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