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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车上头摆满中式料理和西式茶点,目前十来种精致的餐碟中起码有六盘已
经吃空了——为了避免自己入宝山空手而回,她连中餐和下午茶的本一起捞回
来。
反正她自诩为机会主义嘛!而机会主义者一逮着“机会”当然就不该轻易放
过,毕竟下一餐暴饮暴食的日子还不知要等到民国何年何月。
“你似乎不太伤心。”齐霖提出他冷眼旁观的结论。
“你……唔……你说什么?”倚月的嘴里塞满红油抄手。
“你的亲人今天出殡了,你好像一点也不伤心。”齐霖对她狼藉的吃相皱了
皱眉头。
“我当然难过……嘿,好吃。”她满足地拍拍肚子,转而攻击馨芳四溢的伯
爵茶。“可是,无论多么伤感,肚子还是要填饱呀!”
难得碰到一个让她揩油的倒楣债主,这种机率可遇而不可求,她再傻也懂得
该把握良辰美景。
“令尊呢?”
“死了。”她抬眼看他,右手仍然抓着没啃完的鸡腿。“你和老头子是什么
关系?朋友?”
不消对方回答,她早已排除掉这个可能性。
“朋友?”齐霖冷笑起来。“即使他仍然活在世上,我也永远不可能与他结
为朋友。”
嘿嘿,果然!
既然他和老头子并非朋友,当然就是仇人喽!类人猿的年纪与她父亲差了一
截,她只能假定他们的恩怨缘起于老一辈的人身上。
“让我猜猜看。”她开始发挥推理的天才。“当年有一个为富不仁的商贾苏
为仁瞧中齐家某种具有价值的珍品,于是出尽百宝,不惜施展各种吹拐哄骗的
伎俩将它拿到手。失去这项珍宝之后,齐家顿时陷入困境,苦哈哈地挨过这些
日子,因此你的心头一直挂记着这血海深仇,立誓将来飞黄腾达之时向他讨回
公道,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苏为仁向你提过我们?”齐霖的眼光降低到零下五度。
“错!”她不屑的撇撇嘴角。“老头子过世后,起码有三十个人带着相同的
故事上门。
我已经把故事大纲背熟了,随时可以动笔将它写成小说。“”那么,想必你
对令尊的形象不再存有任何幻想。“齐霖忽然有点同情她。当然,只有一点点
而已。——”放心吧!我早八百年前就对老头子放弃幻想了。“她抛掉鸡骨头,
相中一块起士蛋糕。”相信我,当你必须为一个生份的父亲扛下所有指责,而
他生前甚至不太疼你的时候,任何幻想都不可能存在太久的。类人猿,咱们明
人不说暗话,你想怎么样尽管说吧!但是我先把导话说在前头,我可是没有什
么好东西任你抠的,顶多等于发完牢骚再走路,就当赐给你抒发郁闷的管道。
“
齐霖起身,开始在宽敞的客厅里绕圈圈。
据他所知,苏倚月今年刚满十九,连她人生中的四分之一都尚未走完,然而
她的父母、亲人、朋友却大部分消失于她的生命中。
来视察空地之前,他原以为自己今天会看见一个泪涟涟的落难千金,哭倒在
地上恳求他网开一面,施舍她一点生存的空间。毕竟在她的十多年生命中,早
已过惯了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女生活,而近来一连串的打击对她而言,
实在超越了所能负荷的程序。
但令他讶异的,站在眼前的“柔弱小女生”竟然穿戴了刺猬般的全副武装,
随时等着攻击对她存有恶意的敌人。从她外放的强悍气质来研判,这种自我保
卫的能力绝非短期之内培养出来的,而是经过长期的磨练。
形诸于外的凶悍气质,与她的外表形成突兀的对比。素色上衣和牛仔裤装扮,
使她看起来就像平凡的年轻少女,既不比其他女孩娇贵,也不比她们落魄。清
秀的五官稍微有别于同侪的寻凡长相,然而若要夸她“美貌得足以担任模特儿”,
又显得太过盛誉了。除去她细腻的磁白色肌肤,和清汤挂面的黑缎色青丝,严
格说来苏倚月只是一个比平常人亮眼几分的女学生。
他不了解为何一个生活优渥、无忧无虑的娇娇女,会长出一身锐利的芒刺?
本来他对苏家后人还有其他的打算,但是,目前苏家只剩手无缚鸡之力的苏
倚月,而为难一个年轻小女生实在与他的做人原则不符……
踱步半晌,他的脚丫子蓦地站定。
“算了,你先回去吧!”他摆摆手。
“什么?”倚月没料到敌人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她,着实吃了一惊。
“我必须再好好考虑一下。”他向来把公私划分得一清二楚。
真正亏欠齐家的人是苏为仁苏倚月是因为运气欠佳,才出生为他的女儿,如
果把旧帐清算到她头上,未免显得他缺了几分度量。
而且冤有头债有主,由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丫头来承担苏为仁的恶行实在有
失公平。即使他真的要对付她,好歹也得等到五年、十年之后,等她长成独立
自主的大女人再说。
“房子呢?”她非常得寸进尺。
“拆都拆了,难道还要我替你重新盖好?”齐霖瞟她一记白眼。“你吃完就
走,五年后你再回来。”她的俏脸蛋皱了起来。开玩笑!她没工作、没考上大
学,连栖身的地方都被他摧毁了,而齐霖仁兄却随口撂下一个“走”字,他想
叫她走到哪里去?凭她此刻的窘困,五年后类人猿只找得到她的墓碑。
“瞧你目前的状况,似乎混得还算不错。”她忽然调查起他的身家背景。
“还算可以。”齐霖怀疑她提出这个问题的目的何在?
他决定持保守的态度,暂时观望。
“请问你府上从事何种行业?”她的笑容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只能归诸
于谄媚。
“制茶业。”答案从四个字缩简为三字真言。
她领悟到,要想逼这男人多说一个字,似乎比钻天入地更困难。
“通常制茶业者都会拥有连锁机构,从茶园到工厂到行销网路一手包办,对
吧?”希望的火花渐渐在倚月眼中焚烧起来。
由齐霖目前的架式来看,他的连锁事业显然颇具规模。
“没错。”现在只剩两个字。
若真如此,她可碰见“贵人”了!虽然她的贵配合意思非常低落,而且绝不
是出于自愿的,但,那又如何?
倚月第一千百次提醒自己,她是个“机会主义者”,而眼前正好有一个天大
的好机会不容她错过。谁教类人猿偏要选在她最无助的时刻出现,如今被她利
用算他活该。
“我真替你感到羞愧。”她忽然迸出正义之鸣。
“什么?”他愣了一下。自己好心放她一马,孰料竟然落得一个“羞愧”的
臭名?
“好歹苏家和你也算有败家夺宝之恨,你居然完全不思复仇,当心你的行为
引起人神共愤、天所不容。”
“是吗?”齐霖挑高一边眉毛,不痛不痒的反问。
他还没弄清楚这女孩的葫芦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狗皮膏药。在情况尚未明
朗之前,他习惯把持少开口多听话的原则。
“老头子虽然嗝屁了,好歹他女儿我还活着呀!”她热心踊跃地向他自我推
荐。
齐霖被她的论调搞得哭笑不得。难不成苏倚月竟然鼓吹仇人向她报复来着?
“我没有迁怒他人的习惯。”他慢条斯理地替自己倒了一杯冻顶乌龙,凑近
鼻端深吸了一下。好茶!
“然后放任你仇人的女儿在外头逍遥?”倚月咋咋舌头,一副他犯了滔天大
罪的模样。
“类人猿,我对你太失望了。”
“那敢问阁下有什么高见?”他等着聆听她的长篇大论。
“‘高见’我不敢当,但是‘低见’阁下倒有几句。”倚月大刺刺地跷起二
郎腿。“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把无依无靠的仇人囚禁起来,这种对手整弄起来
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因为根本不会有人为她强出头。然后我会对她痛加折磨,
教她当女仆啦、擦地板啦,做尽所有粗重的工作,并且付给她低廉的工资,让
她明了赚钱不易,任何人都不应该贪图他人的财物。”
“所以?”齐霖有些明白了。
“所以,”倚月漾出甜美得仿佛沁出蜜来的笑容。“类人猿,你的茶园还缺
不缺临时女仆?”
………………………………………………
风动键入第二章离开台北之前,齐霖给倚月一个晚上的时间收拾包袱,次日
一早他换回自己留在市区、惯用的吉普车,载着这名不速之客奔向南投山区。
回程的途中,齐霖不断自问着,任何有理智的人,绝对不会答应让一个称呼
自己“类人猿”的小鬼头介入生命,遑论这小鬼恰好是他死对头的后代,而他
向来把理智当成第二生命。
那么,他究竟发什么疯?
当然,这段时间也足够让倚月全盘考虑好自己的未来。
一个女孩儿家莽莽撞撞的跟着“仇人”回到他的地盘,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
皆属于不智之举,然而倚月倒是不太紧张。反正天下人都知道苏家大小姐已经
没啥子好失去的了;别说她已然不复昔日千金小姐的身份,即使“苏禾”机构
的规模仍然存在,老头子愿意施舍多少甜头给她都值得研究。
她的生命正处于跌停板的低谷期,举目无亲,又没有银两护身,所以每一个
在绝望关头出现的目标都可成为她的浮木——而齐霖,恰巧是这个幸运儿。
根据她的推断,类人猿符合三大条件:第一,他具有“明是非”的特质,而
且还算有良心,这从他能控制自己的怒火,拒绝将前人的恩怨迁怒于敌人后代
可以得知。
其次,他的经济能力应该够宽裕。增加一员临时工人对他而言只是九牛一毛
的小事,然而却提供了她生活上必需的财经来源。
而最重要的,他的茶园远在南投山区,完全脱离大台北的是非圈,不但能提
供她安静无干扰的温书环境,也让其他讨债鬼逮不着她的小辫子。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却连倚月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齐霖
带给她难言的亲近感,两人似曾相识,但她又非常肯定自己的朋友群之中没有
类人猿这个品种。
无论如何,在未来的日子里,她只需要对付齐霖一个人就行。虽然他稍微比
平常人阴阳怪气了一点,但是应该不难应会才对。
“到了。”五个小时过去,齐霖第一次主动对她开口。
吉普车停进木造的遮雨棚里,车位左侧连着一栋外观平平无奇的两层楼透天
厝。
她下车之后,立刻被马路另一侧的壮观景致惊住。
“哇塞——”敬畏的低语霎时溜进微风里。
白云苍苍,茶树茫茫。柏油路在规划整齐的茶田间蜿蜒成灰色的蛟龙,深碧
绿色的茶树沐浴着正午灿亮和煦的日光。短短几个钟头,竟然带领她从极端嚣
嚷的都会进入极端安详的山区。以肉眼来估计,他的茶田起码独据半座山腰,
而这还只是生产线而已,甭提他的加工工厂了。
直到这一刻,倚月方才确定自己真的逮着大鱼的。
“放眼望去的茶园全在阁下的版图之内?”
“嗯。”
“你的产业在附近是不是最具规模的?”
“是。”
“照顾如此庞大的事业想必需要充裕的人手。”
“对。”
“你多说几个字会死吗?”
“会。”
臭男人!和她贡上了。
“老兄,你语言系统的失常现象比我想像中严重七百五十倍。”她发火了。
“阁下别扭的态度是专门冲着我来的,或者对每个人一向如此?”
“一向。”他随手拎起后座的小旅行袋扔在地上。“进屋!”
他懒得花太多时间再她,径自拉开与车棚相连的小铁门进入主屋。
倚月不敢置信地盯住她被抛弃的行李,未来的老板大人居然要她自己拿行李!
这家伙完全没辜负类人猿的名号。也罢,严格说来,自己试图从他身上找到替
女工服务的绅士精神反倒是她的不对。
“我以后睡哪里?”她赶着小跑步,艰辛地追着了的长腿。
“客房。”
“你何时带我去认识环境?”
“明天。”
“你心里有谱该安插我什么工作了吗?”
“有了。”
“麻烦你形容看看。”这个问题如果他还能以两个字来回答,她保证甘拜下
风。
“帮仆。”
她输了!
类人猿显然打定主意要让她的日子难过。没关系,她这盏灯向来不省油。
“对不起,脚扭到了。”倚月把行李扔在磨石子地板上,好整以暇地观赏屋
内的摆设。
“你尽量走,没关系,我明天就会赶上你了。”
齐霖拧着眉峰,回头打量她又想玩什么花招。
类人猿的巢穴与他的性格一样朴实无华,三十来坪的客厅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