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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皮。“大清早的,你把我揪起来干什么?”
好困——她的上眼皮仍然拒绝和下眼皮分开,眼睛尚未发挥视觉功能。她很
怀疑刚才自己在朦胧的情况下进早餐,有没有误把食物塞进鼻孔里。
“上工。”惯用的两字回答依然挂在他嘴边。
真受不了他!
“老兄,打个商量好不好?以后你讲话能不能加个语尾助词,比方说‘了’、
‘的’、‘个’之类的?”她的贝齿陷进吐司面色里。
一旦遇上挑他毛病的场合,倚月姑娘的精神就会稍微振奋一点。
盛着清粥的汤匙停在齐霖嘴边。“为什么?”
他向来认为讲出那些虚字很没有意义。
“因为它们可以增加你说话的字数。”她以一种讲道理的口吻训诫他。
“为什么?”他又不懂了。
“对了,第二个要求就是,同样的字眼或问题不要重复使用。”她开始教导
他语言的艺术。“比方说,你第一个问题已经用过‘为什么’三个字,第二次
就应该换换词儿,像‘麻烦告诉我原因’,或者‘我不了解你的意思,请解释
清楚’,这些完整的句子有助于运动你的口腔,防止舌头打结或退化。”
“饱食终日,言不及义。”齐霖哼出不屑一听的嗤声,埋头大啖他的早点,
不打算再花时间理她。
他真不懂现在的年轻女孩子脑袋瓜里装了些什么东西。身为她的老板,他尚
未规定她应该遵守哪些规矩,她反倒先给他下马威来着。
“哎哟,不错,讲话居然还能引经据典,看来我小觑了阁下的文学造诣。”
倚月咋咋舌头。“虽然你多说了八个字的目的是为了骂人,勉勉强强也算有进
步啦!不过请你下回记得把文言文翻译成白话文,如此一来字数还可以拉长一
点。”
“无聊。”他吃饱了、喝足了,转而对她发出专制独裁的命令,“上工了。”
倚月非常了解拿人家薪水就得看人家脸色的真谛,尽责的跟着他离开家门,
不过她倒是蛮好奇类人猿要带她上哪儿去。就她了解,女仆工作似乎大都以屋
内的杂务居多,什么擦地板啦、抹干净擦地板时翻倒的污水啦、洗碗啦、扫掉
洗碗时打破的碎片啦,不知道为什么类人猿要带着她出门。
他大步横跨过柏油路,继续朝主屋对面的茶园迈进。
“进茶园。”齐霖凝在以原木架构而成的茶园门口,等着她跟上自己的速度。
“哇——”倚月眺望着眼前的斜坡,嘴巴一时之间合不拢。
望不尽边际的竹篱沿着路侧延伸出去,将山区划分为两个世界,围篱的右边
横躲着公路,更右侧则是齐家主屋;左边绵瓦着平稳的山坡,直直下落将近五
百公尺,以这个长度作为半径往下划出一个半圆形,约莫就是齐家茶园的规模
了。
适逢冬茶采收的时期,茶园入口堆放着十来篓新摘的嫩茶笋,散放出鲜美的
青叶气息。
好壮观!倚月忍不住被眼前伟阔的山景炫感。这种景色教人一辈子也看不厌,
好高兴她选对了工作地点……
慢着!话说回来,她又觉得不太对劲。这片土地好歹也有五、六个国中操场
的大小,绕完一圈下来她已经可以回头吃晚餐。而他明明规定她上山帮仆,可
不是充任采茶姑娘来的,她干嘛傻呼呼地闯进茶田里锻炼脚力?
“你叫我进茶园做什么?”倚月狐疑的眼神瞟向他。
“不准质疑。”如果他让苏家大小姐垂询自己的每个举动,那他就该死了。
“没道理,难道你计划把我诱进幽暗僻静的角落里杀人灭口,我也应该乖乖
地捧着脑袋送上门?”她的脚仍然钉在原地。
“以后你中午要送便当。”他在自己的忍受范围内尽量回答她的疑问。
“所以?”她要求得到清楚明确的解释。
“所以你要学会认路。”他的嗓门已经比两分钟前宏亮一十分贝。没教会她
认路,她有法子在这一片汪洋茶海中找到他的出没地点吗?烦死人了!一大早
就想惹他生气,她真是好日子过太多了。
“这才对嘛!”倚月称心如意地拍拍他肩膀。“看,如果你一开始就把两句
话合成同一段,咱们就可以省下我追问、你发火的时间,这不是比每次只吐露
两个字更干净俐落吗?”
嘿嘿!她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吹着口哨踏上凯旋的道路。
“站住!”厚实的铁沙掌扯回她雀跃的小鸟步伐。他的脾气终于跨越忍耐的
临界点,“你给我听好,来到我的地头上讨生活,就别妄想骑到我头上逞威风,
以后我命令你做什么,你就乖乖照做,不准再问东问西的的。”
奇了,这家伙只有在骂她的时候才舍得多吐出几个字。
“干什么?问问也不得呀?你以为你是天皇还是老子?”一根得寸进尺的食
指戳向他的胸膛。“现在是民国,即将迈向崭新的二十一世纪,‘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的八股时代已经过去了,甭论阁下所属的旧石器时代,麻烦你放
大眼睛,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吧!”
另一根食指自背后点了点她的肩膀。
“别吵!”她随手拔开碍事的天外飞指。“我已经受够了你们母子俩的乌龟
气。告诉你,类人猿,少摆出一副对我恩重如山的模样!跟你来到山上是出于
我的自由意志,同样的,如果我想走,你挡也挡不住!”
手指再度碰碰她肩膀。
“少烦我!”她甩开不识相的干扰。“如果你想拿出几百年前的恩怨旧帐来
讨人情,嘿嘿,失礼了,小姐我不吃那一套,咱们中华民国从宪法到民法到刑
法到违宪的违警罚法,没有任何一条规定女儿有义务替老头子挨骂,你有种就
直接挑我的缺点,少拿隔代恩怨来压我!”
那根手指不屈不挠地按住她的肩头。
“滚开!”她拍掉讨厌的外力介入。“我上山来工作,纯粹是出卖劳力,咱
们银货两全,谁也不欠谁,如果你以为我会委屈求全地窝在府上,看你的脸色
过日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这次,手指伴随着音效一起出现:“小ㄗ……”
“你烦什么烦?”她忍无可忍地回头大吼,“你没看见我很忙——哇!”
距她的鼻尖五公分的大特写吓傻了她的神智。倚月下意识地往前一跳,巴住
任何足以扶撑她体重的支柱。
野人!
眼前杵着两个干黑瘦削的男人,身着色彩鲜艳的传统服装。年纪较老的那个
咧着缺了三颗门牙的大嘴冲着她傻笑,至于另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则瞪着不
驯的眼光瞄她。
倚月无法分辨他们这身装扮属于哪个部落,但是根据她有限的地理知识研判
……算了,既然以“有限”来形容,当然也判不出个所以然来。
尽管之前她有预感南投山区比“天不吐”文明不到哪儿去,但出现食人族未
免稍嫌过分了点。基本上,她承认自己对原住民不太了解,依旧停留在酷爱喝
老米酒的刻板印象上。
“小ㄗ,清晨ㄉㄧㄨ点半吵架会不会太早了?”年纪较老的原住民男子操着
生硬的国语询问她。
“你们是哪门子鬼?”她粗鲁地问。
“注意你的用词。”她的头顶上传来齐霖第N次的警告。
“要你管,我的用词妥不妥当跟你有什么关系——哇!”她回头吼他,猛不
期然被另一张超大特写吓傻了。
“不要脸!恶心!性骚扰!你干嘛抱着我?”她忙不迭溜下他的怀抱。
齐霖又好气又好笑。刚刚是谁主动抱住谁的?明明是她像无尾熊一样,自动
把他的躯干当成尤加利树,手脚莫名其妙地扣住他不放,他没反告她性搔扰已
经算很客气了。
“工头阿里布和他儿子密索。”他随口替她介绍。
“老板。”阿里布好奇的黑眼珠梭巡着她,然后用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叽叽
咕咕地放起了厥词。
——老板,这个小女生相貌不错哩!蛮可爱的,是不是你在外头偷生的小孩?
“喂,”倚月向他勾勾手指头,“野人工头在说什么?”
齐霖莫测高深地睥睨她一眼,然后用相同的叽哩咕噜回应阿里由的话。
——我才没那个福份生出这种女儿,她泼辣得要命,硬是从平地跟着我上山
来做工,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喂,当着人家的面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交谈是非常没有礼貌的,你们知不知
道?”她用茶叶想也晓得,三个臭男人的狗嘴绝对吐不出象牙。
密索忽然加入他们的谈话,瞟觑她的眼光暧昧兮兮的。
——做什么工?当心茶园里的男人会错了意,带她到后工寮去做“赚钱的生
意”。
“喂,看什么看?当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她张牙舞爪的,只差没学
小狗露出牙齿狺叫。
光凭密索“歪哥”的邪恶视线,她就足以到劳委会控告他意淫外加精神骚扰,
保证告到他死。
齐霖忽然撇出打趣的笑容。
——密索,相信我,凭她的排骨瘦身材,即使走进“那一行”讨生活,也绝
对赚不了多少钱。
“哇哈哈哈……”三个男人突然捧着肚子大笑。
“你们笑什么?”她觉得莫名其妙。
阿里布又补充一句。
——只怕男人压住她的排骨身材,还以为自己和平常一样躺在木板床上,到
处找不到“女人”哩!
“哇哈哈哈……”三个男人越笑越欲罢不能。
齐霖几乎呛着了气管,拼命深呼吸,挣扎着找回正常的气息节奏。
她再傻也明白,这几个家伙肯定欺负她听不懂,当着主人翁的面取笑她。他
们简直活得不耐烦了,尤其是那只该死的类人猿,平常舍不得多说几个字,遇
到咒骂她和嘲弄她的场合,话匣子就自动开闸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笑我!”她叉开双腿,凶巴巴地吼人。
“谁——谁笑你——了?”齐霖试图掩饰他们的发笑主题。
“否则你们在讨论什么?”狐疑的表情流露出不屑。
“我们在讨论……啊——”他的气息终于平顺下来,“今年的冬茶收成丰美,
应该会卖得高利润。”
“这有什么好笑的?”
“听到好消息为什么不能笑?”齐霖反问,转念想想又觉得不对,他何必向
她解释自己的言行?他堂堂位居老板之尊,而她仅是临时送上门的小女工——
还是自动跟上来的,他没有要求她提出详细的身家调查已经够客气了,她反倒
爬到他头上来。
“闭嘴!回主屋打扫!”转眼间他又端回专制独裁者的架子。
哼,她啥优点都没有,就是天生自尊心特别旺盛。咱们走着瞧!
“好,老板,您去忙您的吧!”柔和甜美的笑容直让人产生不祥的预感。
齐霖早八百年前就明白,倚月小姐的度量比跳蚤的身子还小。
“既然今天一早认识环境的行程已经被人中断,咱们明天再继续好了!”她
一步一步地后退向茶园入口。
齐霖的警觉心大作。这女孩想干什么?“你乖乖……”
“好的。”倚月接续他未完的语句。“我会乖乖留在家里陪奶妈……呃,你
妈洒扫庭除。”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就不信苏倚月有天大的胆子敢挑畔他的权威。
“阿里布,上工。”齐霖转头招呼两名得力助手。
“啊!啊!啊——”阿里布的黑眸突然扩张成两倍大。“别、别!那个,老
板——”
“哗啦!刷!”各种翻飞的嗓音飞进清晨的空气里。
“什么事?”他火速地回头侦查背后骚动的原因。
倚月忙不迭扶住四只翻倒的大竹篓。丰收是吧?姑娘我洒掉你四篓的鲜嫩茶
叶,看你还能笑到哪里去。
“真是抱歉,我刚才倒退着走路,没注意到背后的障碍物。”嘿嘿,活该!
不过,看样子有人正在酝酿怒火,她还是先溜为妙。“我回主屋了,再见。”
她一溜烟钻出茶园。
该死!他的茶叶,他上好的雀舌,一斤四万六!这小鬼竟然硬生生弄倒、踩
坏他数十万的收入。
“苏、倚、月——”他咬牙切齿地追上去。
“老板,您大人有大量,不知者不罪……”忽然,她被人从后领揪起来,
“喂,放我下来,别抓着我!”
“过来!”齐霖拎着她跨过马路,迈向搭盖在主屋旁的铁板货仓。
“类人猿,你带我去哪里?”她吊在他手臂前端晃荡。难不成他想毁尸灭迹?
“不、准、你、再、叫、我、类人猿!”他愤怒的踢开铁板货仓。
这间仓库约有三百坪大,室内的温度和湿度经过中央空调严密的管制,目的
在储存运送到行销据点之前的茶叶。此刻,阴冷而干燥的空气幽幽袭向缠阗的
劳资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