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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你们担心了,很抱歉,下次我会注意。”她仍然乖巧,一如多年前。
“那就好,我们吃饭。”推著她,储睿哲往餐厅走。
“我胃口不好……”
“多少吃一点,你已经好几天没吃好睡好,是不是复健得太累,还是感冒了?”淑娟碰碰女儿的额头。
“好吧!我吃一点。”点点头,依了妈妈,她还能再顺妈妈多少次?她没有半分把握。
“妈妈告诉你,今天英丰打电话回来,而且他寄回来的信下午也收到了。”
“他要回来吗?”回来吧!哥,我好需要你的肩膀。她在心底呐喊。
“暂时没办法,他下半年度还有几场演奏会。”
“哦!”很失望,不过,她早习惯在他身上拜访失望。
“不过他订婚了,你未来的嫂嫂叫康蜜秋,是个钢琴家,听说这几年他们在舞台上配合的很好。你看,这是他们的订婚照,是你胡阿姨主持的订婚礼。”
晴天霹雳!
颤巍巍地接过照片,她崩溃!咬紧牙关,不哭,不在妈妈面前哭,苦她一个、伤她一个足够!她不拖妈妈下水。
“嫂嫂很漂亮。”递回照片,她转头跟储伯求救。“储伯,我真的好累,让我休息一下下再吃饭好吗?”
“好,我送你上楼。”抱起继女,心酸不舍,一个这么乖的好女孩为什么总有吃不完的苦头?泪湿透他的衬衫,她强抑住哭泣。那年……他的猜测全是真?走上楼,放她上床,只有一秒,她抹去眼泪,挂起笑容。“储伯,我没事的,真的,我一点事情都没有。”
“难过别忍著,痛痛快快哭一场,心情会好一些。”他的大掌抚著她的背,像和煦春风,暖暖地拂过她的心。
“储伯,下去吧!不要让妈妈等太久。”
在这时候,她还要担心妈妈等太久,她的体贴让人心疼。“英丰……也许让我把那件事告诉他,他是个有责任感的男孩子…”
“储伯,哥不需要对我负责任,你别胡思乱想。”她阻止他的想法。
用责任留住他的心?不!当年她放手让他自由,没理由在事隔多年後,用道义责任为绳,将他捆绑在身边。
“告诉储伯,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我会为你尽力。”
“我……我想搬出去,在这里……我无法疗伤。”死心、死心!
她的心必须死绝死透。
“你……并不方便……”
“可是我想脱离,我想逃,住在这里,我永远都没办法忘记……”
虽然,逃得了这里,未必逃得了自己的心。但离开这里,至少她能隐瞒起自己的病情。
心爱的人不爱自己,这种痛储睿哲懂,当年他陷在这种苦痛中,无法自拔,要不是淑娟,他这辈子将要这样过下去。也许,这是他帮小优的唯一方法。
“好吧!我来说服你妈妈。”他承诺。
“储伯,要记住我们之间的秘密,谁都不能说。”再叮嘱一次,她不放心。
“我懂,你不要妈妈再为你担心。”
“储伯……谢谢……”笑持续到他离去,棉被蒙上,她尽情释放。
“第八章”
才留在他身边三十天,他就养成她若干习惯。
她习惯赖在他身上说话,习惯他环著她的腰弹琴,习惯有他的微笑陪她人餐饭,习惯他在床边说话,伴她入眠……
她放纵自己习惯这些习惯,放纵自己幻想起他爱她,她的尽情放纵让她享受了此生难得的幸福,让她觉得不枉一遭。
她是快乐的!打心底真正快乐。
“哥,我想过一个问题,假设当年我妈妈没嫁给储伯,假设我们没在那个时空碰上,假设我们在另一个地方初见,会不会、有可能你爱上我?”
“不需假设,我会爱上你,你是一个太可爱的女子。”没有思索,纯粹的意识反应。“你说得太快,没用心思多想想,显得不真心也太敷衍。”
“爱情不需要思考,只需要凭感觉。”
“感觉可让人快乐,却没办法让人幸福终老,想谈一场持久、有结局的爱情,就要用到智慧。”
有人抱怨爱情离开太快、有人的爱情左右逢源,是不是差别在於智慧?“在感情上,我缺乏智慧。”所以,他让她的爱从手边溜走,想反手去抓时。只存空虚。看著于优,这些日子以来,他时刻懊悔,气自己的无知恨意。
“那么你要认真学习。”她建议。
“如果生命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学习好好珍惜起你的爱情。”
他的话温暖她的心,虽然一切都已来不及,但他说,他会珍惜。
她的爱情呵!总算有了价值、意义。
偎在他怀里,甜甜地笑开,回想千千万万遍,他说他会珍惜。“哥,知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心里想到什么?”
“想到什么?”拥著她,想起那两年,他的心没这般踏实过。
若能这样拥她一辈子……笑扬上他的面容。
想像力永远在满足人类不能被满足的部分。
“王子!城堡里英勇的王子,带著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骑著一匹白马,穿著胄甲,四处拯救落难公主,然後用琴声安抚公主的恐惧不安,用低沉的嗓音对公主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不让恶龙来侵犯。”
“我并没有保护你。”甚至於,他根本就是那只恶龙,一点一点吞噬掉她的快乐。
“有,你忘记我们一起走路回家的时候吗?我还记得,有一个爱欺侮我的男生,老是从我後面推过,你用球狠狠K他一下,还警告他,要是再欺侮我,就去告诉我们老师,请他的家长来。从那以後,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屠龙英雄。”
“要是时间一直停留在那段,不知道有多好!”抚著她的头发,又细又绵密的头发,握在手中,沁鼻的清雅香味传来。他喜欢长头发的女孩,一直都喜欢!
“是啊!不过,要是真停留在那段,这个世界就要损失惨重,损失了你的音乐、损失了你的才华,有多少女孩子、爱乐人,都要掬起眼泪。”
“你说得太夸张。”
“不夸张,这几年,我剪下每一篇有关你的报导,组织、贴起、珍藏,那里面的每个乐评人对仍;都有很高的评价,哥!你是我们全家人的骄傲。”
“为什么去搜集那些?”他问,想问出一份真心。
“因为……”能说因为爱吗?不行了,他的感情已经标上专属标志,再不出售。“因为你是我哥。啊!我可以跟每个朋友很骄傲地说上一声,你看!这是我的哥哥,全世界最年轻、最有成就的小提琴家。”
“傻瓜!”这时候,他多希望自己不是她的哥哥。拥著她软软的身子,她就在他的怀里,一不小心就成了他的一部分。
拂开她的头发,在她肩颈交接处看见一块美丽的蝴蝶红斑。
“小优,你有一块很特殊的蝴蝶胎记,以前,我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在斑纹上轻轻搔刮,酥麻轻颤在她身体蔓延开。
又严重了?医生已经下通碟令,要她去住院,可是……怎舍得离开他?“哥……不要,好养……”抓起他的手,笑倒在他怀中,她和他靠得好近好近。这回,他们不止身体相近,心灵也是相依的。
“我信了你那句话。”英丰突如其来说。
“哪一句?”
“你是让天神谪贬的仙子,滚滚红尘数十年,谁能有幸握有你的幸福?”这句话是感慨,也是後悔。
“曾经……我把它交到你手上,可是你不要……”
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大,却握不住她的命运。细细画著他的掌纹,清晰乾净的纹路,诉说著他的婚姻会美满。
于优祝福他的美满,也祝福他的幸福。
“现在?还有机会吗?”只要她给他一分分可能,他一定会倾尽全力去争取。
“现在你要不起、我也给不起了……哥,好好珍惜你手中的幸福,嫂嫂是个好女人,值得你一生付出。”
蜜秋勾引出他的罪恶感,为什么总是小优在,他就将蜜秋彻底遗忘?
“又赖在哥哥身上?真受不了,我怎么会有一个这么爱撒娇的小姑!”
蜜秋的声音传来,于优忙挺身坐直,笑眼对人。
梦停在刚刚、感觉捏在心中,不释放!
“嫂嫂,你坐。”于优招呼。
“坐哪里?我老公身边,还是你们对面。真是的,还没嫁进门,就要和小姑抢老公。”她笑说,女人特有的敏锐,嗅出他们兄妹间的不寻常。
“小气,不然以後我老公身体借你赖好了。”挪挪身子,于优作戏。
“老公?你连男朋友都缺货,哪里来的老公?”英丰拍拍她的後脑勺。
“那可说不定,这次出远门,我去勾引一个金发帅哥,来个闪电结婚,到时,我比嫂嫂更快成为‘已婚妇女’。”
“你啊!别多想,安分点儿,先乖乖当我的伴娘再说。”蜜秋眼光调向英丰。“我妈咪和爹地说,中国人有个习俗──父母去世百日内要赶快结婚,不然就要再等三年,他们的意思是希望……
“我懂!”英丰截下她的话,不想在小优面前讨论这些。
“哥,嫂嫂,我先进房整理行李,你们继续谈论,不过别指望我当伴娘,要我当,得等我站得起来再说。”
深呼吸,藏起失意,她把自己挪进轮椅里,几个推动,她对著花园唤人。“阿强哥,麻烦你送我上楼。”
“等等,你要整什么行李,想搬回公寓?”英丰从话中嗅出离别,心一惊,他快步走到于优面前,拉住她问。
“我说过,我要出国工作一段时间。”她说谎。
蜜秋的出现提醒她时光匆匆,早该下戏。
“去多久?”他问得咄咄逼人。
“不确定,看工作进度,哥……我会尽快回来参加你的婚礼。”又骗人。
“能不去吗?”他皱起眉。“推掉它。”
“不行,工作是我的成就。十年前你执意要出国念书,我没拦你是不是?我还帮你整理行李,送你到机场。你要公平些,支持我、鼓励我,不要阻碍我。”
她还代替他挨撞。他记得,记的很清楚。吐口长气,他没权利反对。
“什么时候的飞机?我送你!”
抱起她,他主动送小优上楼、帮她整理行李,全然忘记客厅里还有一个等著他商议婚礼的未婚妻。
※※※二OOO年初秋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他三十一岁??她二十七岁交出曲子,于优累坏了,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这几年,她的独立让人刮目相看,她练琴、她作曲、她卖歌,她成了演艺界的红人。人人都知道“余忧”是个多产的名作曲家,但除开和她合作的制作公司外,没有人知道,她是一个美丽清灵,却不良於行的女孩子。
五年前,她搬出储家後,就停止复健,因导演临时取消戏分,不让她在“他”面前出演,所以,她不再排戏,不再为自己努力。
其实,她可以柱起拐杖一步步走得很稳,但她不走,一部轮椅,她欺骗自己最好的状态就是这样。
童昕取笑她,说她是个完美主义者,非要自己能在人群中走得优雅从容,像个一流的芭蕾舞者,才肯抛弃轮椅……她没反对。
也许吧!她一生的努力都在求完美、求登峰造极,所以学什么都是卯足全力去做,功课是、钢琴是、舞蹈是,连学走路都是,她只要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小时候是怕挨打,长大了,怕什么?不清楚!
小语分析她这种争取掌声、注目的行为,解释为缺乏自信。
自信?她有过这东西吗?闭起眼睛,想睡又怕睡,这些年,她常在夜里被恶梦惊醒,她梦见失速车子撞来,高高飞起、重重落下的是哥哥不是自己,她尖叫著送哥哥就医,谁知,一整个医院里几十个染血小孩从四面八方聚来,指责她,怪她不小心、怒斥她害人……一声声责难在她脑中回荡……她是凶手、是凶手……
缠起棉被,她将自己紧密包裹,她想反驳、想告诉他们,她不是凶手,但她的声音是那样薄弱而缺乏说服力。
电话铃响,她挣扎起身,童昕、辛穗上班去了,赶一夜稿子的小语好梦正酣,绝听不见铃声。
接起电话,轻轻一声喂,电话那头传来储伯的声音。
“小优,你还好吗?工作累不累?”他慈蔼的声音温著她的心。
“刚忙完,我正想休息几天。”
“上次……我跟你提过,英丰下一年度的工作计划在台湾。”
“我知道,他回来,您一定很高兴。”他要回来了,这个想法让她好快乐,纵使不见面,她知道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知道储伯会常常捎来他的讯息。
“小优,英丰回来,你愿意回家住一段日子吗?你妈妈奇QīsuU。сom书希望一家团圆。”
一家团圆?他承认过她是他的“家人”吗?她在电话这头沉默。
“你想躲他一辈子?”
一辈子……她的一辈子所剩不多,几个闪躲就能避开。
“储伯,我想……”
“英丰不会住在家里,他另外找了房子,如果你不想回来住,就回来吃顿饭吧!见见面、说说话,说不定他已经和以前不同,不再冷漠、不再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