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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云了没有再语,也没有再去看其它的事物,只是凝视着她——
寒梅的气息与悠悠的竹韵又从他唇间散出,仿佛透过了所有的屏障,在山崩地裂、水流激溅、尘土飞扬、发乱衣舞中,拂上她的面颊
“啪”的一声,裂帛之声从头顶传来
七宝惊叫地捣住了双眼,又缩回了简随云怀中
急风再度在耳旁响起,所有人的身子都又开始下坠!
石雨再度临头!
与先前不同的是!石雨的声势已无扑天盖地的浩大,大部分的山石在他们悬在瀑布下时已滚落深谷中,只留残余的石块顺着坡度在零星地下落着,除了头顶脱出的石体较密集外,周围已有了可躲闪的空隙。
经过适才的歇息,他二人已得到调整,再展身手中虽仍需调动深厚的内力,却已不再显得紧迫。
于是,便能看到空中,他们的身形在空中如笔书草字,舒展飞扬!
终于,万丈深崖有尽头,他们已近谷底!
终于,乱石渐停,山尘渐定!
也终于,他与她能够稳定身形,双脚真正地着了陆!
着陆处,是块较为平坦的大石,甫一落定,简随云便松开揽着,女的左手,指间翻点不停,连点女子身上多处穴道,并将掌心贯入女子背后……
唐云引也在瞬间松开他的手,任男子与那女子并躺在大石上,淡淡地看了看周围
谷中到处都是巨石!
早已瞧不出谷底的原貌,乱石的堆积使一切看起来有一种可怕的翻天覆地的巨变,仿佛在刚刚那一刹那间是经历了天地同毁的震撼!
此时简随云突然撤下忙碌在女子身上的手,指尖在女子颈部摸了摸,又翻起其眼皮看了看,神情中未显出任何的变化,但她却转身面向了男子,略一检查,便从怀中探取出一只布夹,展开,银光闪烁,是一些银针。
真正的银针!
她一针就插向男子头顶百汇,再快如流星地解开男子衣衫,连插其周身穴道数十处
男子的身体似乎动了动,她便抽出银针,再行着重拍打,并取出怀中药丸,捏下腭、启牙关、喂人……所有的动作都如行云流水,准确快速。
不到半盏茶,男子的胸口一震,于昏迷中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一口血。
血流出的同时,她的动作也突停,微微站起,稍退后,盘膝跌踟而坐
坐得动作却带出些不稳,身子仿佛晃了晃。
一直立在旁边的唐云引的眼神一动,俯身去看她的脸——
那一向明净的容颜此时似乎褪去了血色,变得更加得透明,而一缕刺目的鲜红正顺着那如幽兰轻绽的唇角缓缓下流——
“你,终是受了伤口”唐与引的眼中倒映着那缕鲜红,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在微微的颤动
也许,只有他最明白简随云先前所冒的风险与现在所受的伤,并不像简随云表现出的那么风轻云淡。
幽幽地叹息——
唐云引的叹息很轻,几乎听之不到,但他的眼里,却升起一种浓浓的复杂
那里面有几分自贵,几分矛盾,几分犹豫,几分徘徊……还有,还有一种隐忍。
他的手甚至在身侧握成了拳,而他的面部,仍是波纹不起的平静。
“在世人的眼中,我与你,似仙……”,旁边躺着的那对男女是普通人,普通人遇到他们时,竟只有呆怔与迷惑。
“但我却一直希望,他们看到的我与你,只是人,寻常人。”又是一声叹息,唐云引的眼专注在她的唇边
那道鲜红,衬着她的脸,使他眼里的纠结,就像碧水睛空被闪电划破,并且裂出缝隙,撕裂成蔓延的网
简随云此时鼻息匀称,双眼微合,仿佛听不到他的话。
她,的确听不到!
真正的疗伤,必然要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她在他面前毫不犹豫的便进入了化境,已无法听到、看到周围的一切。
“吱吱”!
七宝的头从简随云的怀里又探了出来,疑感地看了看唐云引,看了看周困,再看了看上方,当看到简随云唇边有血时,它似乎也十分惊讶,又轻轻地叫了两声。
仿佛它也明白了简随云正在做什么,举动立刻变得小心起来,那模样就像个心疼母亲的孩儿,缩在那里动也不敢动,生怕会惊扰了简随云。
武人入定后,如果被惊扰,是极易走火入魔的。
但也正因如此,简随云在唐云引面前毫不犹豫的举动,似乎是对其极为的信任。
一只手,出现在了七宝的面前
就如一朵玉兰花在静静地绽开,无声的,却带着难以形容的诱惑力。
那是唐云引的手!
他肤质明润,在日色下,显得更加得通透,就如最细腻最无暇的羊脂白玉细细打磨而成,指形优美修长,展开中,更似初春最早绽放的一朵玉兰花,雍容尔雅又含着隐隐的香气
掌心向上,似乎在邀请七宝跳入。
眨了眨眼,七宝伸出一只猴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脸狐疑地顺着那只手向上望
看到了唐云引微微笑着的眼。
那眼神,会让世间许多人都无法自持,迷失在其中。
七宝突然咽了口口水,脸上又现出花痴的模样来。而猴子生性好动,让它缩在简随云怀里一动不动,似乎也不是个好主意?
“吱吱”!它转了转眼珠,冲唐云引挤了挤眼,呲牙一笑,“噌”地一下,就轻巧地跳出了简随云衣襟,跃入那只手中。
并吸了吸了鼻子,唐云引的手似乎真有香气,它蹲在其中左右看了看,十分享受地嗅闻着。
唐云引静静地看着它,手臂缓缓抬起,让猴儿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也离自己的眼越来越近
“吱吱”!七宝感受到了,又望着他的脸,看得如痴如醉。而唐云引唇边微微一抹的孤度似乎在渐渐放大,清冷含波的眼眸也似乎在眼角处有微微的弯起
他的笑,渐渐得不同了!
“吱吱”!看着看着,七宝突然瞪大了眼,露出一脸吃惊的神色,双眼骨碌碌一转,身子就想往出跳,但刚一动,尾巴就被倒提了起来
然后,就见清英雅秀的唐云引慢悠悠地,手指间轻轻一抡,“嗖”的一声,不到巴掌大的七宝中被直直地抡上了天际
就像随手抛出的一粒果核!
“吱吱”!七宝在空中很快变成一个点,并由点变作什么都看不见了!
而它被抛出前,只来得及看到它张慌失措地捣住了猴眼,声音仍旧憋得细小,仿佛在那一刻,它仍怕自己的惊叫声会惊扰了简随云,叫都不敢叫出来!
但现场,没有了能动的东西!
除了唐云引。
他放下了手,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平静地俯下身,凝视着简随云
“如果,我的一生会很长,我想,在之前你我唇齿只有寸余之遥时,我,也许会做我最想做的一件事。”
他的眼看着简随云的唇
那唇边的红,映着那张如兰花花瓣的唇,竟有种奇怪的瑰丽。就仿佛,你过重山、趟万水,忽有一日,看到了一朵兰开在深谷危石旁,袅袅而立,淡淡悠然。
没有惊艳,没有浮牟,空气中都是那朵兰的微香,你一时怔忡
只觉它旷世而立,气韵超群,与世无争,但它的叶却在埋在花茎的下面,将心里东西透了出来,流出了一抹腥红。
似乎隐隐地透示着,它平平无波澜的背后,所经过的风雨、历过的寒暑,是有屋檐可依、有人心相护的家花远远无法想像与比及的。
“问花花不语,为谁落?为谁开?”唐云引的气息有些微微得急促起来,指尖也在探起,移近简随云的唇边——
移得很慢,越移越近,似要去抚上那抹红,也似要抚去他眼底又升起的纠结……
简随云突然睁开了眼,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要触着那只唇时,睁开!
风,静了下来!他的眼,对着她的,他的指尖仍停在距她的唇一分的位置。彼可对视,静静地对望
“你,受过很多苦。”轻轻一语,唐云引收回了指,平静的表情中看不到了刚刚的矛盾与自责。
简随云眸中的流云似乎因这句话顿了顿,微低眼,起身。
“吱吱”!空中传来叫声,唐云引的手由原来抛出七宝的位置展开,看也没有看地,就接住了空中掉下的“东西”——
“吱吱吱”!七宝又落入唐云了的手中后,紧紧抱住了他的手指喘着粗气,似乎生怕又会被抛出去。如果它没有被及时接住,势必会被掉得屁股开花、脑浆迸裂。
又如果唐云引接它时没有用暗力化去它下坠的冲劲,它同样会在唐云引的手中受伤,毕竟被抛出的距离太高,让它腾云驾雾了一番。
但现在,让它虚惊一场的始作俑者,又带给它无比的舒适,掉进唐云可的手,比掉进一团棉絮还要软和!
它甚至忘了应该狠狠瞪唐云引一番,只是抱着那手指喘着粗气,眼睛又滴溜溜地乱转起来
“细妹儿!”一旁传来声音。
“这……这倒底是发生了啥子事嘛!细妹儿,细妹儿,你睁开眼瞧瞧川子哥……”
是那个巴蜀的男子声音,他醒了过来!但他睁眼后似乎不知发生了何事,苍慌而忙乱的抬起些身子,当看到了这样两个人处于身边时,先是一惊,再是恍惚,接着想起什么,顾不得再为身旁这样的两个人物惊讶,立刻摸索向旁边的女子
而女子仍旧躺在那里,原本瘦黑的面庞显得更加得细小,额头的血已被止住,但脸色苍白得仿佛随时再也不会醒来,气息极弱。
“细妹儿…细妹儿”他的手不停地摩挲着女子的脸,手指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
大地的震动在此时已完全平息,所有的尘埃也已落定,崖底的风再次吹起
“细妹儿,细妹儿……”
“她,已无救。”淡淡地声音,是简随云在做应答。
地上的男子怔了怔,抬头看了看简随云
脸上是一片迷惑与不可置信,仿佛不能相信刚刚还与他执手相牵的人,现在竟然定为了无救?
“能否见你最后一眼,要看她的意志如何了。”简随云平静地望着他们,没有细说其中的因由。
之前,她以最快的速度检查过这女子,也曾试过要救她。但女子额上的伤口被砸中的是要害,也是死穴,有时伤不需要多,一个关键处便会致命。
她知其无救,遂不再浪费时间在其身上,而是专力去救男子。
但现在女子并未完全绝断气息,是因她的内力在支撑。她曾将手抵在女子背后,注入内力,而这女子毕竟是普通人,体力未有任何武学根基,即使她的内力可使任何一个武功高手受之后能功力大增,却不能被普通人完全吸引利用。
但没有她的内力,这个女子也不可能到现在还维持着气息,至于能不能再睁开眼,就要看这女子对这世间的留恋有多深了。
至于中间她所做出的,是一字不吐。
“细妹儿……”男子紧紧地将女子搂在怀里,似乎要将自己的温暖传给女子,他感觉到了女子在怀中的瘫软,就像是没有了任何的生息。
“细妹儿……”男子一声声地唤着,不依不饶。
简随云静静地看着,忽又低身再取银针,直刺女子头顶、心脉等几处大穴
男子被她的举动惊得有些无措,不及反应,就听到怀中女子似乎轻轻地咳了一声,眼睫动了动。
他有些惊喜,再细看,女子的眼又动了动,就像蝶化蛹成茧后再破茧而出时的那种困难,仿佛是经过了许多的挣扎,费尽了所有的力气,却让人看到了希望
“川子哥……,”那双眼最终撑了开来!
“细…细妹儿?”男子更加惊喜。
“川子哥……”,女子的眼神涣散无神,嘴唇已没有颜色,声如蚊呐,却准确地看向了男子的脸,似乎想抬头去摸那张脸。
“细妹儿,你觉得啥子样?”男子按住了她的手,似乎是怕她费力,并且又紧紧反握住那只手。
“……川子哥……我……我听到了你唤我……我……”
“细妹儿,莫开口,你好好歇息一番,待会儿川子哥就带你去找个最好的医馆,把你治好了,我们就去开我们地小店……”
“我…………我恐……恐怕是不能跟着你……”女子的眼睁得吃力,仿佛又在缓缓地闭上——
“不……细妹儿,你说过,你要吃这外面地吃食,喝这外面地水,还要跟着我走南闯北,过我们红红火火地小日子,对喽,还要再给我生几个胖娃儿,细妹儿,你睁眼瞅瞅,咱们就要到了外面的世界喽……”男子一句句地述说着,并且摇晃起女子来。
女子的眼却在一点点地瞌上,他急切地摇着、晃着
“子……哥……我很…很欢喜看到……看到了这外面的天……”女子在他怀中,呆滞的眼神望向了天际
那里有浮云飘过,有晚霞层层,作为背景的天,显得很高、很明彻——
男子也望了望天际,这里还不是剑阁以外的天,也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巴蜀以外,至古以来,有多少蜀人想过翻越重山,走出蜀界,去看看外面的中华神秀?可又有多少蜀人都被险峻的山脉因在了蜀地?而许多穷人更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