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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水仙-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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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O郞??的声音,在脚旁钻溜着。有几次,信威叫她别走太远,因为,随时会下第一场雪,地上覆着昨夜留下的霜花,细细晶莹,是雪的使者。

木屋前可眺望山谷,树一棵棵枝桠向天,形成很荒漠的劫后景象。远山有已覆雪的,皆灰褐连绵,不再苍绿,有几处颜色特别干焦,是夏天火焚的。只有回山的公路依然不变,切穿一山又一山,到达木屋,再往更高处,至今她没见过一辆车子,雪季时,想必整条路都封起来。

第一个周末,他准备下山拿信件和采购,邀敏敏同行。

“你不怕我求救吗?”敏敏问他。

“你的证件、信用卡都在我这儿。”他胸有成竹的说:“况且山下人知道我,你若求救,他们最多当成情人口角,不会多管闲事的。”

“你都计划好了,不是吗?”她说。

“当然!”他故意扬起眉说:“不但算准你得乖乖听话,还算准云朋正沉醉在妻子儿女的天伦之乐里,事情总脱不出我的手掌心。”

“根本不必算。”敏敏说:“一切本来就是你庸人自扰。”

“是吗?”信威嘴角一扬说:“我从来不相信男女之间有什么纯友谊,何况云朋如此为你奔波往返,更教人不得不起疑。”

“你为什么老把人心想得那么龌龊不堪呢?”敏敏忍不住说:“这社会仍有许多施恩不回报的人,像张大哥就是。”

“你是骗我,还是骗自己?”信威眼带讥讽地说:“人心本就龌龊不堪。像我就对你充满不正经的念头呢!”

敏敏再回也只有一句“恶心”,她干脆闭嘴。信威一身皮夹克、牛仔裤和棒球帽,状似无辜地等在他吉普车旁,敏敏只好被迫上车,并努力不理会他的嘻皮笑脸。

环山公路左弯右拐,惊险万状,比北宜公路更可怕好几倍,有一段就像蓬蓬裙,一卷接一卷,在山腰起伏着,开着都以为要直冲山崖,连一向爱耍帅的信威,也回到近中年的稳重,步步都十分小心。四十分钟车程,从头到尾就他们一辆车,人烟果真稀少。

山谷底下有一小镇,小虽小,却五脏俱全,一条街包含着全部的民生用品,有加油站、杂货店、药局、邮局、餐馆,甚至洗衣店、书店……。一路上,信威都放她四处自由看看,反正她插翅也难飞。

办完正事,信威推门进一家意大利餐厅,敏敏只好相随。

“你煮了一星期的饭菜了,我该慰劳你才对。”他说。

这人!真是不按牌理出牌,对她极尽人格侮辱的能事,现在竟要请她吃饭!

天很快便黑了,桌上浅青色雕一朵红玫瑰的灯亮了,在蜡烛形状中发出淡淡的光。音乐轻柔地荡,很有情调。敏敏感觉他一直在看她,她就是固执地不望他的方向,想当他不存在。

“你几乎是我看过电最的女孩。”他低低地说:“你使我想起那句话,浓妆淡抹两相宜。”

敏敏专心吃她的鱼排,一刀刀切得四四方方。

“有时看你很平凡,怎么不到一秒就可以变成绝代佳人?太奇妙了。”她愈不理,信威就愈要逗她,“怎么,有没有动心要当我情妇呢?”

敏敏放下刀叉,严正地说:

“我所知道的情妇是浓妆艳抹,香喷喷的,又娇又嗔,既能交际应酬,又可以唱歌跳舞,我像吗?”

“你忘了说床上功夫一流。”信威笑了出来说:“那种女人,满街都是。你这种的我倒没见过,受过高等教育,高雅出众,多才多艺。既美丽贴心又应对得体,既应付男人的肉体,又满足他的心灵需要,正是古人所称颂的红粉知己。”

“你难道没听过‘妻子’两个字吗?”敏敏回嘴,“你说的倒像妻子,我没听过这种情妇。”

“妻子?”他冷笑说:“我的经验之谈是,当了妻子,就不再是红粉知己了。”

敏敏强忍住好奇,不想往下谈,尤其不想知道他的爱情与婚姻。事实上,眼前的信威潇洒出众,他真适合穿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显出他挺拔的身材,再带一抹笑意,连美国侍女都大送秋波,表现殷勤。

奇怪,她也看过不少男人,这才初次发现男人也可以好看,雄性的气宇轩昂也能教人着迷。敏敏忍住内心不安的情绪,不该胡思乱想的,她必须对信威保持最远的距离。敏敏心无二用地,把鱼排、沙拉、小面包、饭后甜点全部吃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渣渣。

隔天,他们受邀去三十分钟车程外的一个牧场做客。

“约翰和洁西是我在哈佛的同学的父母,这个度假木屋就是他们的。”信威警告地说:“他们人很好,只知道你是我的女友,希望你别惹是生非,给他们带来莫名其妙的困扰。”

“做坏事的是你又不是我。”敏敏怏怏地说。

“你想求救吗?”信威恫吓地说:“记得!他们认识我多年,对你却仍然陌生。你若轻举妄动,只有自取其辱、自讨苦吃而已,没有人会相信你的。”

敏敏本想顶嘴吓吓他,但出丑一向是她最不喜欢的。约翰和洁西是陌生人,她不愿他们牵扯进来。只是不懂,他为什么要强迫她去?

牧场在另一座起伏较平缓的山区,荒草连天,散布的牛羊不多,大都被赶进一排排有暖气的房子里过冬;倒是不少马匹仍在外吐气奔跑,模样高大骏美。

坐落在牧场中央的两层殖民型式的住屋,盖得十分有架式,一旁还附着车房仓库。一棵覆在屋顶的大树,叶落光了,很清楚看到大树桠间一个端端整整的树屋,大概是孩子小时候游玩的地方吧!

外面天地虽有冬来的苍凉,屋内却火光哔剥地十分温馨。约翰及洁西夫妇年纪都在六十上下,发已半白,脸被山风吹红,身体矫健举止爽利,两人亲爱来亲爱去,彼此开对方玩笑,看来十分恩爱。信威和敏敏英文都很流利,马上和他们打成一片;为了他们,洁西把家特别布置一番,并拿出祖传的沙拉酱、牛排酱,让大伙吃得赞不绝口,宾主尽欢。

尝完齿颊留香的大餐后,他们在壁炉前喝咖啡,吃洁西拿手的肉桂苹果派。

“记得以前杰生带迈可一群同学一块回牧场过暑假,可真热闹呀!”洁西提起儿子,两眼发光,“有一次他们在山上扎营,遇见狂风,弄得人翻马仰,连内衣裤都被吹走了,没见过那么好笑的事。”

“是呀!马回来了,他们倒迷了路,还衣衫不整。”约翰大着嗓门说:“一副狼狈像,还自称天之骄子呢!哈!哈!哈!”

一边听着约翰、洁西说旧事,敏敏发现信威一直在观察她,像在挑什么毛病般,表面很轻松,却是十分警觉专注。她看得出信威很敬爱这对老夫妇,没想到一向目中无人、态度狂妄的他也有敬老尊贤的一面。

客厅角落立着一架钢琴,用花及手染纱巾装得很美。洁西弹几首西部民谣,并问敏敏会不会。也许是气氛使然,敏敏没有拒绝,自从舜洁生病怕吵,她就很少碰琴。今夜一触琴键,往日单纯无忧的少女回忆如潮涌来,她弹了舒伯特的小夜曲,在月光下,乐声轻扬,她也如月中精灵,带人进入一个梦境中。表演完,大家都拍手叫好。

“你是专业钢琴师吗?”洁西亲切地揽着敏敏说。

“不!只是一个嗜好而已。”敏敏回答。

“真可惜。”洁西说。

夜深了,两人告辞出来。外面近乎冰点,静静的谷中,月特别圆,山特别高,像另一个世界。上了车,信威忙开暖气,车灯射出两道光芒,几只牧羊犬、猎犬兴奋地吠着。

开了一段路,信威打破沉默说:

“他们喜欢你。你就有本事让人喜欢,不管你那不堪的过去,扭曲的观念,没道德感的作风,你看来仍像个毫无瑕疵的天使。”

“你就要破坏今晚美好的一切吗?”敏敏生气地说:“我已经忍受你不人道的待遇,还必须听这些人身攻击的话吗?”

“会弹钢琴?”他恍若未闻,又继续说下去:“你又怎么学的?是诱惑哪个音乐老师吗?”

“停车!停车!”敏敏叫着,便去抢他的方向盘。

车子歪到一边的草堆中。她跳下车,不顾刺骨冻人的寒风,一直往前走,信威一步上来抓住她。

“你不要命了?!”他命令地说:“上车!”

“我宁可在外面冻死,也不要和你再多待一秒钟!”敏敏牙齿打颤,双手挣扎地。

“随便你!”他放开她,没几秒又说:“好!好!我不再提那些烂帐,小姐可以上车吗?”

“你不可以开口,一句话都不可以说!”敏敏倔强地说。

“你……”信威咬着牙,最后说:“好!现在你可不可以移尊大驾,请上车了?!”

两人一路不再对话,在蜿蜒的山路中,车内的气氛一直十分凝重。突然信威紧急煞车,敏敏的腰被勒得好痛。车灯下一只花鹿张着黑灵的大眼望着他们,然后一溜烟跑掉。

“你有没有怎么样?”信威问。

“我很好。”敏敏又加一句,“请闭嘴!”

接下来路程及回木屋后,两人都不说话,像赌气。

那夜,敏敏睡得很不安稳,也许是琴声所勾起的情绪,与信威在车上的争吵,加上小鹿带来的意外,还有近日的种种遭遇,让她恶梦连连。她感觉一只小鹿死在她怀中,血流一地,还睁眼看着她,说出一句人话,“我死了吗?”

敏敏开始尖叫起来,她想放开小鹿,它却紧缠着她——。直到一双手轻摇她,小鹿才消失。敏敏醒来,张着茫然的眼睛,依然恐惧。信威披着深蓝睡袍,坐在她床边。

“我没有害死他……”敏敏情绪犹在梦中。

“敏敏?”信威叫她。

“对不对?”她抓住他的手,她的冰冷对他的灼热。

“你好冷,是不是生病了?”他摸她的额头,也是冷冷的。

敏敏一直发抖,信威本能地拥她入怀,在只有月光的室内造成一股亲密的气氛。他不再语中带刺,她不再顽固冷漠,就一个男人及一个女人,互相保护着、慰藉着。他轻吻着她,由柔柔的发丝到软软的唇,温柔婉转,从来他对女人只有予取予求,不曾有过这种呵护之心,他讨厌多愁善感的女人,但敏敏……

她实在好软好香,肉体的接触使信威情难自禁,毕竟他已几星期没碰女人,奇#書*網收集整理他一向是欲望很强的男人……。他的吻更深入更迫切,直到敏敏完全清醒,开始挣脱。

“走开!你在做什么?!”她用力推开他。

亲爱的感觉消失了,信威仍很亢奋,他坏坏地说:

“我在接受你的招唤呀!”

“走开!”敏敏大声说。

“你很清楚被挑起欲望的男人是最危险的。”他全身压在她身上说:“而一个女人挑逗男人,又半途而退,是最可恶的。”

“你胡说什么,你根本不该进我的房间,走开!”敏敏手脚并用想摆脱他,他身体惊人的热,连她也觉如火焚。

“当我的情妇!”信威边索吻边说:“我会给你比台北、柏克莱更豪华的房子,我会给你一架最名贵的钢琴,我会送你价值连城的珠宝……,我会为你买空香奈儿、圣罗兰的名店……”

“我不要,我只要你走开!”敏敏避开他的唇。

“若我不走开呢?”他在她的耳边呢喃着。

“难道你要强暴我吗?”敏敏说。

他停下来,脸上表情大变,仿佛她长出一对犄角般瞪视她,他下了床冷冷地说:

“我俞信威从不需要强暴女人。”

他用力关上门。室内恢复平静,只有回声在她耳内响着,她身上还留着他的味道,真不知道一切如何开始的。她从未和男人如此亲近过,而这男人是她最恨的,她除了困窘震惊,并没有什么厌恶不洁之感,这究竟怎么一回事?而他像受了伤的狮子般离去,她为何还觉一丝抱歉呢?她愈来愈不懂自己了。

第六章

敏敏和信威之间再也回不到以往的轻松,又无法只是漠视,就慢慢转为一触即发的紧张。他花更长的时间在办公室,敏敏更少看到他,但却仍然感觉他的存在,仿佛他随时在身后监视。

第二个周末,信威对她说:

“我有事必须离开几天。”

敏敏正在烤鸡腿,香味弥漫,她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如果不是重要事件,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山上的。”他说。

有差别吗?她心里想。

“有个设厂问题出了差错,我必须去矽谷一趟。”他继续说:“此外是我母亲的生日,我人在美国,自然非到不可。”

牢头出门还得一一向囚犯报备吗?但敏敏只说:

“你去哪里,不必对我说。”

“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他问。

“如果我说不可以,你会放我回柏克莱吗?”她说。

“要回柏克莱容易。”他眼神转硬,“当我的情妇。”

“别作梦。”敏敏想都不想的说。

“那你就好好留在山上,领略一人独处的滋味!”他转身走掉,不再多言。

出发前,他来敲敏敏的房门,交给她一个电话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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