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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多!那么久,我竟一点也不知情?!不!我不信。信威,老实说,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不信,你可以问敏敏。”信威看着敏敏说。
云朋也把视线转向敏敏,一脸询问的表情。在两个男人的等待中,她十分不自在,只能说:“去年,信威为了你接家志的案子来找我,后来误会解释清楚了,我们就像朋友一样。信威来矽谷谈生意,就顺道来看看我。”
云朋律师的精密头脑快速转着,眼渐渐锐利道:
“你竟来找敏敏?什么误会解释清了!?信威,你终究还是背着我耍阴谋。你根本没相信过我的说词,没相信过敏敏的无辜,误会根本没化解,你到底有什么用心!?”
“你问我,我才要问你。”信威冷笑一声,“你又是什么用心?家有老婆孩子你不管,似锦前程你不顾,这样长时期劳心力来照顾她,非亲非故的,云朋,这不是有违常理吗?你又居心何在?”
“这问题我们吵过多少次!”云朋眼中冒火,“你怎么还在原点跳不出来?!敏敏是我的客户,也是我的好朋友,我自然义不容辞帮助她!”
“好个义不容辞。”信威冷哼一声,“什么样的朋友,可以让她介入你与妻子的感情?什么样的朋友会使你宁可放弃大好的前程?云朋,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你根本是在等待机会和敏敏双宿双飞!”
这回云朋真的沉不住气了;敏敏也不敢相信信威会讲出这种含血喷人的话,她激动地叫道:“俞信威,你胡说八道什么?!”
“俞信威!”云朋也同时叫道:“若非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我真要一拳揍扁你!”
“我没有胡说!”信威对着敏敏说:“云朋曾亲口说,丢了你这位客户,他宁愿不去竞选市议员。这种交情,要如何来衡量呢?!”
“俞信威,你根本不懂!”云朋维持着脾气,“很多事你不明白也无法体会。那么用你的心想想,我张云朋岂是抛妻弃子、忘恩负义的人?敏敏又岂是那样不道德的女子?”
“她讲不讲道德,我不知道,但迷倒众生的本领我却很清楚。无论如何,你都太迟了。敏敏现在是我的人,不但心属于我,身体也属于我,谁都不可以对她再有非分之心!”
敏敏听见这些话,差点昏倒,她恍惚在一场可怕的恶梦中,脚一直寒,心一直冷。信威怎么又变了?一个对她无微不至又彬彬有礼的绅士变成地狱魔鬼,他根本从未相信她的清白无辜,一切都是伪装欺骗,她又上一次当,而且输得更彻底。倍受打击的昏沉中,她只隐隐听到云朋问:
“什么叫身心都属于你。”
“你忘了去年老妈的生日家宴吗?”信威说:“我来去匆匆,正是因为敏敏在山上陪我度假,我们独处了廿二天,你说会有什么事发生呢?!”
“天呀!敏敏,是真的吗?”云朋不信地问。
“我不是自愿的。”敏敏咬着牙说:“俞信威用安眠药迷昏我,再把我软禁在山上的……”
她没说完,云朋额上冒着青筋,对着信威大叫:
“你竟做这种事,我瞎了狗眼,竟交到你这种朋友!有种你找我,何需欺负一个弱女子!”
“我才是瞎了眼,让你进俞庆,再把佳洛一生幸福交到你手上……”
云朋一挥拳,信威也不甘示弱。两个大男人就在敏敏面前打起来。起居室空无一物,正好让他们打个痛快,把个人满腔怒气都发泄出来。为一个女孩子打架,这是云朋及信威生命中从未发生的事。云朋想到敏敏因自己受信威如此卑鄙下流的对待,肚子是一把火;而信威想到敏敏与每个男人的关系,而他们又对她如此俯首称臣,内心就燃起熊熊怒火,两人打得不可收拾。
敏敏恍惚又回到那微雨的深夜,世雄亮出刀子,与家志对峙着,两人不顾她声嘶力竭的哀求声,如同两只已失去理性的野兽,非拼得你死我活不可!现在相同的情况又发生,信威、云朋这两个受过高等教育,以优雅风度自称的人,脱去了文明的外衣,竟也如此野蛮凶狠。看着信威一拳打到云朋的胸,云朋一把抱住敏敏的腰,两人在地上滚打,她突然无法再忍受,尖叫着:
“停下来!停下来!”
她甚至冲上去,努力拉开那两个像大笨熊的男人。为了怕拳落到敏敏,他们一下子停下来,但神情却在怒气中,还喘咻不止。
“你们还要再一次让我变成罪魁祸首吗?”敏敏几乎崩溃地说:“一个江世雄的命案还不够吗?”
江世雄三个字使他们冷静下来,分别爬起来,站在房内的一角,远远相隔,忿忿相隔,忿忿相望。
“我要你们从今天就远离我!”敏敏说:“不!是从现在!你们都走吧!”
“敏敏!我是你的律师,我们之间问心无愧。该走的是他!”云朋立刻说。
“不!我不是!敏敏是我的女人,我待定了!该走的是你才对!”信威坚决地说。
“我不是任何人的女人!”敏敏瞪着信威说。
“哦,是吗?”信威看着她,一脸控诉,“那么这房子,你的生活费和学费呢?你忘了你的包养户了吗?由我换成他,不过一句话而已,你为什么不说?!”
“什么包养户?”云朋在敏敏未开口前,反射性地问。
“如果你不知道就太绝了!”信威说:“每个月透过你来供养敏敏衣食无忧的金主,他是谁?你该知道吧!?”
“根本没什么金主,那钱是……”云朋突然闭嘴,“你不会套出我的话来的。”
“我也不想套。”信威说:“你就直接对程子风或刘家志说,敏敏已是我的人了,由我来供养。房子、钱都退回,我甚至可以赔偿损失。”
“你疯了!俞信威!你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云朋沮丧地说:“我说过,敏敏不是任何人的情妇!你是鬼迷了心窍,为什么如此执迷不悟?”
哀莫大于心死,敏敏冷冷地道:
“不必问云朋,我自己可以回答你。我替刘家志拒绝你,我和他合作关系良好,我不愿换包养户。”
“敏敏!”云朋脸色发白说:“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要相信这些,我们就成全他。”敏敏看也不看信威,幽魂般地说。
“你总算说出来了。”信威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讥讽与沧凉,“但你已不再完美,他还会要你吗?”
“我很会伪装,不是吗?”敏敏走到门口,对他们说:“请吧!我无法再奉陪了。除了公务,我不想再和俞家相关的人有任何瓜葛。”
“敏敏!?”云朋叫她,有着恳求。
信威只是瞪着她,头发一片凌乱,使他的面孔上有历劫的错觉,仿佛他亦受到伤害。全是骗人,骗人!
他们一前一后把租来的车子开走后,敏敏整个人崩溃,她跪在地上忍不住痛哭失声,屋内回荡着她的悲切,一墙晃过一墙,直到她充满着疲累,欲哭无泪为止
。
信威从头到尾都不曾真心过,他只是一幕剧、一幕剧编导着,她只是他手中一个傀儡,被牵引玩弄着。他在圣诞节对她的告白,是一段精心策划的演出,而她竟信以为真,还发自内心地感动,进而对自己的感情一寸寸交出,他真是彻底看不起她,将她踩到脚底。
每一次嬉笑,每一个关怀,每一句殷殷问候,每一回令人心悸的眼神交会,曾有的思念、喜悦、痴嗔、相守,都是假,都是笑话而已。何需哭呵!悲至绝处,应该仰天大笑三声才对,人生原本是荒谬的,不是吗?
她不知道外面也有一场荒谬的追逐。云朋先驰离,绕完山路,在山脚下一条大路旁等信威,想质问他对敏敏莫名其妙又残忍无比的伤害。没料到信威无视于他的喇叭声,呼啸而过。云朋只有放开煞车,猛踩油门,像警察捉拿逃犯般,紧追不舍。在市区内还好,一上了高速公路,两人都疯狂地飙起车,信威就是不愿停下来与他交谈。后来实在是太危险了,云朋才放弃,招来警察事小,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那可后悔都来不及。他放慢速度,信威并没有,一溜烟就消失在车潮中,希望这拼命三郎式的开车方式,没要他的命。虽然信威实在真该死!竟去惹到敏敏。无论敏敏怎么拒绝他,云朋一定要保护她,别再受信威的骚扰与伤害。
敏敏开心地从永安基金会的办公室走出来,她被录取了。会长江女士看起来非常和蔼可亲,两人谈了半个小时,她就当场录用敏敏。
永安的服务范围在于社会弱势的一环,以前偏向会造成不安与混乱的成年人,近日由于被虐及贩卖儿童的增加,已开始成立儿童服务部门。
这是炎热的八月,敏敏回台湾已两个月了,她是到第二个月才开始找工作,或许是她起步晚些,机会都被别人占了,少数几个面谈后也没下闻,没想到这江会长做事如此爽快,马上拍板定案,值得庆祝一番。
敏敏走出这十五层的白色建筑。由舒适的冷气房步入热浪中,路上行人真不少,个个行色匆匆。由于心情松懈,她开始浏览四处的景色。这新成立的商业区,大楼都新颖高雅,马路宽敞干净,几排椰子树嫩怯怯地迎风招展,一切看来极有规划,连走过的男男女女,穿着打扮都比较摩登讲气派。
她走向那栋最漂亮的三十层楼大厦,全玻璃面,映着蓝天白云,立体凸显的外表,就如群楼中的贵族。大厦旁有个餐厅叫“雅礼”,也许可以叫杯果汁喝喝。
到了雅礼附近,不经意一看,那楼赫赫镶着四个大金字“俞庆大楼”。敏敏心一惊,怎么那么巧,她竟走到信威和云朋上班的地点;而且更糟的是,永安的办公室就在斜对面,台北这么大,为何就这么冤家路窄?
回台北几天以后,云朋曾来电话,语气是抱歉的、担心的,他说:
“敏敏,你还好吧?!都是我害你的,信威原是为了保护我,没想到他却不相信我,那么不分青红皂白。他以为你是他所认识的一般无聊女子,居然占你便宜,我一定要替你讨回公道。”
“张大哥,一切都过去了。”敏敏淡淡地说:“不管他如何看我或对待我,我都不想再提起。我现在很平静,只想和盈芳好好过日子。”
“我知道信威狠起来是极攻心计的。”云朋说:“你能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口口声声指你是刘家志的情妇,而你竟也承认?那天我们三个人都有些疯狂,我到现在还想不透。”
“怎么说呢?”敏敏沉默半晌,她能说她愚蠢被骗,既失了身给信威,又胡涂地爱上他吗?
“我之所以问,是因这事因我而起。”云朋迟疑一会又说:“而且我怀疑他不会就此罢手。”
“他又能怎么样?”敏敏不解地说:“我已经不当你的竞选助手,又尽量不见面,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罢手?”
“你没发现吗?他的主要目标已不是我和你,而是你和刘家志,他以为刘家志在供养你,而他想取代刘家志的地位。”云朋一边思索一边说。
“如果针对刘家志,又更不合理。”敏敏说:“他和家志根本天差地远。”
“但他们有个共同目标,就是你。”云朋指出来。
“我?”敏敏更是一头雾水。
“所以我才要问你和信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朋居然用律师的技巧绕一圈套她话。
敏敏仍三缄其口。
“唉!”云朋说:“因为是信威,我才替你操心。他那人心肠比别人多好几转,想的不说,说的不做,像连环套一样。我知道他对你仍有企图。敏敏,你要小心,信威的脾气是想要的一定会得到手,否则不善罢甘休,我怕他还会来招惹你。”
“他说过一句话,只要你当我律师一天,他就和我没完没了。”敏敏说。
“这怎么可能?!我是何姆姆所委托要照顾你一生的呀。”云朋说:“我才不理他,我反正豁出去了。”
“至少到明年一月,我满二十五岁时吧!”敏敏说:“这之前,我们少见面、少联络,我想就不会有事的。”
“可恶的信威,连我的工作、家务都管,没想到我和他会闹成这种可笑的地步。”云朋口气无奈地说。
“都是我。”敏敏悲从中来说:“我觉得自己像个克星,到处给人惹来麻烦。从世雄和家志,到你和俞信威也为我闹翻了。”
“敏敏,千万别这样想!”云朋急急地说。
“我再也不是你的幸运符了。张大哥,我们还是暂时保护距离,尤其在你竞选期间。俞信威说的也有道理,人言可畏,人心难测,只怕我会成为你的绊脚石。”敏敏说。
“唉!”云朋沉思良久,才说:“好吧!但我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你,希望因此信威就不会再找你麻烦,虽然我内心并不乐观。我还是会随时注意他的动向。”
言犹在耳,她此刻竟站在俞庆大楼面前,大有羊入虎口之感,她心中有不祥之兆,便加快脚步,转进一旁的公寓中。
才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