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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霓的声音有着不确定:“是……是小彩虹吗?”
“答对一半。”替她捏掉鼻水。“你是自由自在的小彩虹,你不受拘束。”
尽管有听没有懂,小家伙还是很捧场的对丁毅点点头。
六点半的弦乐在他们身后悠扬地响起来,丁毅瞄见霓霓的老师出来逮人了。
小家伙人生的第一场毕业典礼即将展开,从今以后,他连这么一点平凡小事都无法参与了。清闲优渥的富贵人生已经结束,他竟然毫不眷恋;富贵荣华之于他,或许真如优花所言,仅是人生路途中的一场过眼云烟,转身即可遗忘……
丁毅环顾此后离他们一家人将很遥远的贵族名校,眼神落回霓霓纯净的面容时,他略显憔悴的嘴角立刻飞扬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那是霓霓终生难忘的笑脸,代表温暖温柔与勇气,以及,她心目中父亲的形象。
丁毅将霓霓抛向云淡风轻的夜空,希望她记住展翅高飞的滋味很美妙。
他希望小家伙不要忘了,牢笼之外,有一片蔚蓝且开阔的天空,任她徜徉。
“第二样礼物,叔叔要送给小彩虹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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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顿幼稚园”园方宣称全台湾最具格调的白色大礼堂,今夜座无虚席。
毕业典礼为了配合家长紧凑的行程表,特意选在周末夜晚举办:礼堂座次因应家长的特殊需求,划分为四区——贵宾区、保母区、安全人员区,以及摄影区。
舞台上飞出一声啁啾,进餐仪态优雅如参加国宴的家长们,看见布幕升起。
莎翁名剧“仲夏夜之梦”隆重登场了,由“开顿幼稚园”全体毕业生领衔演出,节目单上特别注明这出戏是今晚的压轴。毕业生的亲属们纷纷收敛心神,搜寻自家子弟兵的身影。首先,一群小精灵穿着可爱的花朵旋转出来,一边甜美吟唱——
“吵闹的花蛇快走开,有刺的刺蛹不要来……”
两个长相清秀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下巴微抬,一脸傲慢样,被一群活蹦乱跳的精灵热热闹闹簇拥出来。走在队伍后面的是最缺乏存在感的“活动道具组”,譬如雅典城、譬如夜莺、譬如下弦月。
“壁虎蚯蚓别捣乱,不要走近我们仙后身边……”
小仙王与小仙后头上各戴着一顶皇冠,由鲜花编成,突显王者身分的高不可攀。现实生活与皇亲贵族没啥两样,都是金枝玉叶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一个是家世煊赫的毕业生代表、一个是心高气傲的富商娇娇女,两人骄傲的嘴脸浑然天成得很一致,互辗演技的爆发力居然也凶猛得很一致。
“我骄傲的仙后,真不巧在月光下遇见你呀!”
“怎么了,爱嫉妒的仙王,原来是你!”林中散步时不幸巧遇夫君,小仙后甜美的嗓音忿然失声,怒瞪仙王一眼;这活灵活现的一眼登时为小女孩搏得满堂釆。
“请留步呀,轻躁的仙后。”仙王不甘示弱,望着投射灯悲喊:“难道我不是你夫君?为何你处处与本王作对?仙后啊,你为何把偷来的孩子留在本王身边当随从呢?”对于一个七岁小孩而言,这段台词有着吓人的冗长,而且拗口,小男孩却大气没喘一下,一口气溜完,真情毕露于他忧郁浑成的清秀眉宇间。
在亲友团热力助威下,小仙王获得的喝采声当场气绿小仙后的脸蛋。
谁怕谁呀!小家伙互瞪一眼,表演欲疯狂大开。台上雷电闪闪,台下的宾客赏味义式料理之余看得津津有味,不禁为小家伙精湛的演技时而惊叹,时而爆笑。
月转,莺移。
“夜莺”栖息在舞台入口把风,明明与她无关,她却一脸作贼心虚样。
“快点上来,快点快点!”急声催促走路慢吞吞的转学生,远远瞧见素有“幼稚园镇园法宝”之称的陈老师板着脸走过来。夜莺大惊失色,连忙扑动双翅,坚持替擅离职守的“下弦月”掩护。“那是苹果汁吗?”
斜眼瞄她,低头喝一口果汁,走上舞台的双脚停住,掉头便要往回定。
“不行啦!”夜莺惊呼着扑出右翼,将没什么紧张感的小人儿硬拖上台,额头上鲜绿色的鸟喙随着她涂着夜莺妆的脸上下摆动,模样煞是逗趣。“陈老师在瞪我们了!不行啦,等一下再去拿啦!”不放人的鸟掌感到一阵冰凉,夜莺低头看着对方塞给她的物品,愣道:“苹果汁你要给我喝吗?”
“好难喝,我不要喝。”
“难喝哦?”举高左翅遮住脸,半信半疑采出舌头。“不会啊,你再喝一口。”
叉起西瓜正要吸汁,闻言,他见鬼般盯着果汁。“里面有你的口水耶!”
“那有什么关系?”
不可思议地瞪着似乎觉得他是怪胎的鸟脸。“你舌头伸进去了,很脏耶!”
“我今天又没有咳嗽,不然你喝杯子这边嘛。”低调跟上不想理她的小人儿,夜莺左顾右盼,贼溜的双眼不意对上一双酷似她却更显斯文柔和的凤眸。
她吓得蹲下,顺手把东踢一下道具岩石、西踢一下道具树根的人扯下来蹲着。下弦月正要试一试道具青蛙的硬度能否坐人,被身后的人冷不防一扯,差点失足殒落!等到下弦月火大回神,虚惊一场的夜莺也眯清楚凤眼的主人是谁了。
“他是我哥哥哦!”喜孜孜挽着神色不善的小家伙,鸟嘴啄啄右手边。
他为什么要知道她哥哥是谁?甩头走人!
夜莺跳起来跟上,一脸心虚地张望台下,瞄着一名温文俊雅的小男生。
他哥哥大她四岁,身上还穿着小学制服,自己独坐一桌安静地用餐,一派小大人模样,直到他注意到妹妹的飞行路线有点诡异,也看见她一直在观望自己。同住一个屋檐,常陪着她罚站、挨板子,没人比他更了解妹妹的心思。
小哥哥对妹妹鼓励地微笑,眨一下他的左眼,示意还要愁眉苦脸一阵子的妹妹,今天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大人不在家没关系。
小哥哥体贴动人的心意,沁入夜莺今晚特别脆弱的心灵,触动她的伤心事。
扁扁嘴,眼中泪意盈盈,边飞边对执意漠视她存在的背影哀啼:“我们家只有我哥哥来哦,我妈咪去机场送丁叔叔他们……我小舅舅今天要考试,他们没有办法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我不能去送丁叔叔他们哦……”
他为什么要一直听她说话啊?
“我跟你说哦,丁叔叔因为没有钱,要去南非当矿工……南非好远好远哦。”
丁叔叔是谁?没有钱不会跟陈管家拿,他是笨蛋哦?“你挡到路了,走开。”
“……”
陷入痛失丁叔叔的莫大打击中,夜莺意志消沉,压根忘记他们是在毕业公演的舞台上,她沮丧地尾随下弦月走过戏飙到一半突然没声音的仙王仙后之间。
“老师!你看他们啦!”不像夫君没路用气到不会说话,仙后直接尖叫。
“来唱支安眠曲吧,小夜莺。睡吧,睡吧,快睡吧,我们可爱的仙后。”
仙后的河东狮吼虽然被来得适时的精灵之音覆盖,行经她面前的人依然难逃一劫。夜莺首当其害,她吓得后退两步,表情纳闷地研究着余怒未消的仙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伤害她的耳膜,她今天没有挖蚯蚓送她了,因为……夜莺黯然神伤,因为幼稚园最会捉虫的高手已经不在台湾了,香香坐飞机去南非了。
羡慕地看着丝毫不受影响的下弦月,看他安然走出杀气夹道的人墙,朝角落的一朵道具蘑菇走去、坐下,当着睽睽众目拿出西瓜。夜莺有样学样,状似若无其事,她撇开眼,避开仙后仙王联手诛杀她的目光,低调飞离对她充满敌意的环境。
“小丽好爱生气哦……吓我一跳……”
把甜分被吸干的西瓜放进保鲜盒,望着盒内鲜美多汁的水果举叉不定,听见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涂着银色月亮妆的小脸不胜其扰地飘起乌云。
随着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不必下弦月垂下他骄贵程度不亚于仙王仙后的狭长眼瞳,他便感觉自己的脚边多了一团生物。瞄着挨在他脚边哀声叹气的鸟儿,下弦月忿忿地叉起水蜜桃。
“丁叔叔对我好好哦,妈咪也很疼我哦,可是她要赚钱让我和哥哥读书,没有空带我出去玩,丁叔叔都会带我们出去玩哦!”
“一直丁叔叔……”听了一晚,终于受不了脱口嘀咕。
“对呀对呀!丁叔叔人很好哦,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很好哦!”感觉眼泪又要洒出眶,夜莺伤心之余突然向前扑倒。近乎没神经的下弦月对仙后震耳欲聋的吼叫没感觉,却被夜莺夸张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手上的保鲜盒整个打翻。
幸好,他手上还有拿着一块——
“欸欸,我跟你说哦……”伤心欲绝的鸟儿伸出一翼突然拉着下弦月曳地的戏袍摇两下,请他吸食水果解渴之余务必要听听她七岁的心事。
下弦月探出头,望着地上的水蜜桃若有所思。
没水果了……
眼神移向离水蜜桃不远的保鲜盒,看着胖保母为他精挑细选、还费心离花的水果,在夜莺刚刚拉他蹲下时洒掉一半,现在终于……空空如也。进食的速度一向娇贵无比,满满一盒水果他只吸完一块西瓜、两口水蜜桃,现在渴得要命。
他要叫王保镳来赶她走!
情深意动诉说完对仙王的不谅解,小仙后转身,在台下观众热情的掌声中款款让出聚光灯下的位置。与小仙王错身而过时,她送给他一个得意眼色。
小仙王懒得与女生计较,他半闭双眼,抚着心口朝舞台前端走去——
“啊,我伟大的仙后……”左肩冷不防遭人从身后狠撞一下!
以为又是精灵笨手笨脚,小仙王急中生智,向舞台最前端走去两步。
清清喉咙,小仙王向底下的大人感人肺腑地伸出双臂,准备以他最赚人热泪的悲情腔调,表达他对妻子下药之后的连绵悔恨。“我亲爱的——”
“王保镳……”
“的的——的——”脑中空白,两手僵在从天花板洒落的光束中。
“王保镳……”没什么方向感,今晚人太多,只好从左边找起。“王保镳!”
傻眼看着那个找保镳的可恨身影走入他视线、晃过他面前,连声“借过”都没有。小仙王今晚第二度在他引以为傲的舞台上气得舌头打结,差点中风!
“喂,不可以到这里来啦!”眼尾悬着一颗斗大泪珠,一只鸟儿惊飞过来。
不像下弦月如入无人之境,把舞台当他家客厅来去自如,尚有羞耻心的夜莺遮遮掩掩地飞到台前来,很快就追上走路速度也是惊人骄贵的下弦月,右翅一挥,好心将走避不及的下弦月卷入她的羽翼之下。
转动眼珠子,夜莺好奇问着更想找王保镳将她解决的下弦月:“欸,王保镳是谁?要我帮你找吗?哎呀!不要再过去了,美女老师刚刚好像在这边耶……”
“呵呵呵,你答对了。”一双纤柔魔爪从角落采出来,搭住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天真小鬼。“你们两个,下来陪美女老师聊聊天好吗?”
两个搞得仲夏夜鸡犬不宁的小淘气,被一个笑眯眯的女老师温柔地请下台。
台下响起轰堂大笑,几个眼尖的家长已认出两个小活宝高贵的身分。
充盈食物香与淡淡花香的白色礼堂里起了一阵小骚动。有人低声交头接耳,有人凑首探询,更有人心生好奇,偷偷观察两方家长对于突发状况的反应;两个小天真毕竟都是系出名门,一举一动格外引人瞩目。
屹立百年而不摇,姬家与池家可都是真真正正的红顶商人、贵族世家。
众人以欣羡但不失社交礼仪的目光扫来扫去,来回玩味着鲜少曝光的两家人。
姬家和池家人均被妙巧地安排在座位第一排,隔着坐满“开顿国小”校长、副校长和各处室主任的圆桌对望。座次的安排左右逢源,方便小学部的主管提早熟悉两家人,尽早将“双边关系”打好。光从此类细节推敲,对台湾政商名流界即使缺少基本概念的客人,应该也能以普通常识判断出这两家人份量不轻。
“开顿”系列名校,是贵族名校中的贵族名校。从来只见外人巴结校方,没见校方对谁另眼相待过。撇开学校本身力求世界级师资、世界级设备不谈,就读“开顿”的小王子小公主,日后可赴英国、美国、德、义、瑞士等多国贵族名校就读,只要毕业自“开顿”的学生,皆可凭在校成绩申请直接入学。留学管道奇畅无比,是“开顿”最大的附加价值之一,这是姬家人入主开顿之后,无形带动的“周边效益”。
姬家人握有所有权,倾向不管事,学校交给创办人全权打理。
七年前独排众议,力主收购陷入财务窘境的“开顿幼稚园”,进而发展出今日的系列名校,这是出自华尔街股票分析师与操盘手、今年一致推祟为“豪门新世代,最具未来展望的专业经理人”的姬家六少爷,初试啼声之作。
当年唱衰收购案的人,近日纷纷改口恭维姬家六少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姬家六个兄弟中,今天也唯有六少爷赏脸,带着他的老婆和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