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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着气,她还是不想跟他说话,只是睁圆了一双水灵灵的疑惑秋瞳瞅着他。
方悠然自怀中掏出一片破的酒罈碎片。“我不想落得跟这酒罈一样的下场,所以这回就当你赢了,我自个儿走。”如同来时那般突然,他的离去也十足地潇洒,收拾好包袱,挥挥手,就这样走了。
房里独留下霍青莲,望着忽然变空旷的房间。不过少了一个方悠然,竟变得这般寂静,静到……彷彿有一抹孤单会趁隙而入,夺去她的生命。
忍不住觉得冷,她双手环胸瘫软在椅子上。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是一个讨厌鬼,她却……恋恋难舍。可恶,为什么会这样?
“悠然……”低唤一声,想不到心里对他的渴望,竟已大到突破理智。
“是你在叫我吗?”蓦地一颗大头从门边探了进来,可不就是那方悠然。
霍青莲猛地跳了起来,错愕的眼迎上他促狭味儿十足的脸。
“不介意共进最后一餐吧?”他端着早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我本来是已经走了啦!不过想想,没有我,你大概会吃不下饭,所以又好心地转回来陪你用餐啰!”说得自己好像多伟大似的。
霍青莲当下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她没事叫回这个讨厌鬼干么呢?存心气死自己嘛!
“吃饭吧!”无视於她不满的怒气,方悠然嘻皮笑脸地盛了一碗白粥唏哩呼奇書qisuu網噜地吃了起来。
霍青莲气都气饱了,还怎么吃得下,她怒哼一声,正想起身离去。
“怎么,你怕到连跟我同桌用餐都不敢?”这样犯贱又挑衅的语气只有方悠然说得出来。
霍青莲顿住脚步,气唬唬地转过身来,坐回位子上,端起一碗粥努力吃将起来,以事实证明了,她根本不怕与他共餐……甚至还有一些期待。
不对!眼角瞄到他唇边得意的笑,她倏然发觉自己又中了他的激将法。该死!从前她没这么笨的,怎么现在始终逃不了他设下的陷阱?他一定是对她下了什么迷药,她才会……喔!他又用那种眼神看她,似嘲似讽、有情无情、冷焰中含着热火……忍不住,红云又栖上了她双颊。
他笑睇的眼神依然未改,但瞧见她羞怯的神情,他心头一荡,稍稍失神了会儿。
在方悠然二十余年的生命里,一直是顺遂得意的,霍青莲是他头一回遇上的难关,他热中於挑战这份麻烦。
但不知自何时起,挑战的心情变了,她一身的谜团吸引他一路沉陷下去,醉在她眩幽呀獾那榛持小⒚曰箪端蠲亩啾涞纳癫衫铮囊痪僖欢冀趟撇豢郏钪罩荒芩炒颖灸埽陨词鼗に
“喔!”她呻吟一声,发现他瞧她的目光转柔得似要滴出水来,她受不住放下碗筷往外跑去。才平静的心湖不需要外力的搅和,偏偏他只须一记眼神就能让她失控,为了维持好不容易才取回的冷静,她只好尽力避着他。
跑到花园里,寻得一棵大树,她一个翻身跃了上去。
高倨树顶,方府的一景一物尽收眼底,如此宏大的建筑、安全又美丽的设计,全出自方悠然之手,他实在是个天才,无奈……他们无缘!
仰头眺望远方几丝绵白云絮。不知道云端上头究竟有些什么?天庭吗?还是西方极乐世界?不过那种和平的地方,她大概是不会去的,她真正的归属是地狱。张铁嘴说她命不久矣,老实说,她其实是深信不疑的。
既然要死了,就不要再随便去牵扯感情了,那种东西太伤人,她今生绝不再碰。现在唯一该挂心的是父母的血仇,在她死前,无论如何她都要亲手杀掉于书令。
打今晚起要努力夜探天牢了,希望可以在死前找出进天牢的方法,杀了于书令,如此她才能不枉此生。
第七章
“擎天楼”内,对比于方悠然的闲情逸致,方自在的吼声响彻云霄,问着数天来都相同的问题。“我今天不会再让你混过去了,你老实说,你那一身伤到底是哪儿弄来的?”
“你看也知道,当然是被刀剑弄伤的啰!”剥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方悠然促狭的神情总是教人又爱又恨。
“废话!我当然看得出来你身上那些伤是刀剑砍的,问题是:谁拿刀剑砍你?”方自在十分确定自己前辈子一定没干好事,今生才会落到与方悠然这种痞子做兄弟的地步。
“谁啊?”他瞪大眼,一派无辜活似三岁小儿。“糟糕,我忘了问耶,怎么办?”这问题找霍青莲问的话,应该能够得到完整的答案,但她自遇袭后,就成天精神恍惚的、镇日说不上一句话,连他都无法解开她的心结。
因此,他也不想再勉强她、加深她心上的伤了。凡事任随时间流逝,慢慢冲淡,待她愿意说的时候,答案自会公布。
“得不到预期中的结果,方自在气得一掌拍上几案。”方悠然,你少给我装疯卖傻了。”
“自在、自在。”方悠然按着弟弟的肩安抚他。“你总是我的亲兄弟,我会对你装疯卖傻吗?不会的,我这人是有点儿懒,但从不会不顾手足之情的对不?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帮匪徒的来历,就算你杀了我,我还是不晓得啊!”
“真的?”方自在着实不相信。依方悠然的懒劲儿,有麻烦他向来是逃第一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招惹是非?其中定有缘由,只是他似乎不愿告诉他。“好,假设你说的是真的……”“绝对真实!”方悠然举起右手做发誓状。
“那你告诉我,你受伤时霍姑娘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方自在冷笑。“别跟我说是巧合,我是不会相信的。你们那一闹,搞得满城风雨,现在外头都在传说你的受伤成痴是假的,根本是意在欺君。欺君之罪你不会陌生吧?要砍头的!你最好说实话。”
方悠然抚额大笑。“我说自在弟弟,兄弟二十几年你会不了解我的个性吗?皇上来访那一天,霍小狐狸是如何在皇上面前整我的,你是一清二楚。”
一阵咕哝笑意被方自在压下。的确,霍青莲那一招实在——高啊!
“所以啰!她外出时我就跟在她身后,企图找机会将她整回来,谁想得到结果……”方悠然耸耸肩。“就不小心卷进意外变成那样了。”
闻言,方自在几乎脱力。这是什么世界啊?恁多的意外跟麻烦!
“那现在你想怎么办?老实去跟皇上认错?”
“你在开玩笑,要我再回朝廷?等有一天,乌龟可以飞上天的时候再说吧!”他情愿跟变成木头人的霍青莲闹,也绝不愿重回庙堂。
“于书令已经定下处斩日期了。”方自在激愤的声音忽地变得沉重。
方悠然收回一丁点儿注意力。“你想救他啊?”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我们不该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人死去。”他想到于依人的泪,自从进方府,她每天都在哭,哭得他……心都揪成一团了。
这么激动?方悠然若有所思地望着弟弟。
方自在被他看得坐立难安,恼羞成怒。“你看够了没?若看够了,就快想个办法救人。”
“救你?于依人?还是于书令?”他打趣道。
“方、悠、然!”方自在吼得脸红脖子粗。
方悠然赶紧高举双手,“明白了、明日了!”看来,自在是深陷情关不可自拔了。“我跟你保证于书令绝不会被处斩,好不好?”但于书令能不能长命百岁,他可就不敢担保了,最近有一个人……唉!那霍小狐狸打从伤好后,就每夜往外跑,可惜她这回有兴趣的不是方府,改变成天牢了。
他还发现她不时向人探听于书令的消息,那模样儿不似想报恩,倒像怀有深仇大恨,欲与敌人同归于荆如果事情真演变到最坏的情况霍青莲对上于书令了……歉疚地瞧了弟弟一眼,他第一要顾全的定是霍青莲,至于于书令,只有请他自求多福啰。
方自在难掩兴奋之情地拉住方悠然的手。“你真的有办法救于书令?”
“如果于书令会成为咱未来亲家的话,我……勉为其难试试看。”方悠然一番调笑,逼红了方自在一张漆铜大脸。
“我告诉你,我跟于依人之间一点儿关系也没有。”顶多……瞧着她的泪,心头会酸酸的罢了。“况且,她可能是我未来的大嫂。”
“喂!先说清楚,不管于依人跟我之间有没有婚约,我对她都没兴趣,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霍青莲?”
方悠然拍拍手站起身。“废话,难不成是雷春花?对了,你调查她的来历调查得怎么样了?”
“哦!差点儿忘了,已经有眉目了。雷春花,雷家牧场的当家。”那结果吓了他一大跳,没想到外表粗鲁不文的女子却有此好本事,一肩扛起上百人的生计。有机会一定要向她请益一番,女子是如何在以男为尊的社会理闯出一片天来?
“女子当家!”方悠然大惊,瞧不出来雷春花有当家的能力,她是很豪爽、做人也义气,但缺乏当家所需的精明。
“她识马的能力在关外相当有名的,还有人称她为‘女伯乐’呢!”方自在难掩欣赏之情地说着。
“哦?”方悠然别具深意地长哼了声。难得眼高于顶的方自在如此夸赞一个女人,雷春花真有这么特殊?
“是真的。”方自在不悦地压低了声。经商天下,他从不以背景视人,对方的能力是他唯一在乎的,雷春花有这特质,她将名不见经传的雷家小牧场经营成人人传颂的奇迹所在,那番能力是值得人敬佩的。
“那她来方家的目的呢?”方悠然好奇这样一个女子,为何要委屈自己上方家认亲?
“那是因为雷家牧场近来遇到了一些麻烦,有一批马贼看中了雷家牧场里畜养的名驹,屡次骚扰,害得雷家牧场损失惨重,有破产之虞,我想她进京就是为了这原因吧!”方自在不免愤慨,做生意最怕碰上那种无赖、强盗,一个搞不好,恐怕一生心血都完了。“另外,我还查出爹娘确实曾在雷家牧场落脚过,所以雷春花那番说词应该可信。”
“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好见死不救,你找些好手跟她回去,有任何需要迅速联络,方家要重振雷家收常”“知道了!”方自在颔首表示明白。“那……她跟你的婚约……”“自在,你再废话,我马上去钓于依人,看是你先追上她,还是我先把人弄到手?”方悠然不怀好意地咧咧嘴。
方自在脸色倏地胀红。“我说过我跟于依人之间毫无关系。”只是有些看不过去她的哀伤欲绝,但只要是男人都该有保护弱女子的英雄心不是吗?尤其是于依人这样娇柔的女子,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不加以照应?
“啧啧啧!”方悠然一颗头摇得像博浪鼓。“自在,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才改啊?”
方自在猛然一甩袖,大踏步离开“擎天楼”。
“哈哈哈——”余下方悠然的狂笑声响彻云霄。
又是一个沉闷、凄凉的夜。
西厢房,一条纤细得像风一吹就会飘走的身影霎时闪出房门,出了方府,朝天牢方向行去。
这是第十夜了,霍青莲夜探天牢,没了“黑风寨”那帮兄弟,天下之大仅剩她一人,连考虑行凶后撤退的路线都不用,她只需找着天牢严密守卫间的空档,闯进天牢,一剑杀了于书令,今生最后一件任务便了,她可以安心入黄泉与爹娘相聚了。
蹲踞在天牢门外,她默数着那交替中的守卫,共三班、每班二十人,整座天牢共有六十人在防守,这样的兵力不算多,但也不少了。
可最麻烦的是,他们每三个时辰交换班一次,并非一次换完,是一班接着一班更替;也就是说当其中一班在做交接的时候,还有另外两班迅速递补了这空档,让天牢永远有如铜墙铁壁般稳固。加上这些守卫的巡视又异常严谨,丝毫不打马虎眼儿,让她的行刺计划至今仍停摆在统筹阶段,难以付诸实行。
“该死!”她愤怒地握紧剑柄。不晓得是哪个王八蛋想出这样周延的巡逻方法,害她已在这里浪费十个夜晚了。
霍青莲不知道那王八蛋就是每夜不言不语跟在她身后的方悠然!
今晚,他也照例远远跟着她,暗地保护她。
对于她的一举一动,他不过问,也不制止。他很清楚,越聪明的人,一旦钻进牛角尖,越难以自拔;这时候千万不能逼迫她,否则后果堪虑,只有让她自己慢慢想通了。
霍青莲耐心地在天牢外等候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只想找到一点儿破绽,攻入天牢,一剑杀掉于书令,为父母报仇。
但守卫实在太森严了,眼看四更已过、五更将至,天就要亮了,再找不到空隙,今夜又要白跑一遭,她实在不甘心。
拾起一颗石子,打向远方的围墙,她想,引开一、两个守卫,也许就能寻着进天牢的空档了。
果然,两名守卫好快地跑向了围墙。霍青莲看准了空隙,身如电闪直往天牢里闯。
“不行,那些守卫没这么好骗的。”强将手下无弱兵,他方悠然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