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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筑儿深深为亚琵一掬同情之泪。
“你不觉得他很冷吗?”亚琵像是找到了个诉苦的对象。“不是冷笑话的那种冷,也不是冷酷的冷,他是冷无表情,脸上永远戴着一副隐形的面具。”
“唔,你说得对。”筑儿捧起一杯热咖啡,热气氤氲,刚才在靖翾的办公室里还真的没有什么温暖的感觉。她玩笑说:“怪不得他手上没有结婚戒指。”
“婚戒?做梦哪!”亚琵夸张地。“哪个女人受得了他?不过他倒是有未婚妻就是了。”
“未婚妻?怎么骗来的?”筑儿很惊讶。
“说来话长。”亚琵对她哥的评价难得中肯了一下下。“不过说真的,我哥有他的优点。他强势、决断,有把握,处理事绝不拖泥带水,是他的头脑与精准的判断力,让我们家的企业成功成长。他的回头禅是: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只要他说出这句话,事情也真的就八九不离十了。而且——”亚琵笑了笑。“他的外表实在长得满迷人的。”
“就算外表如何迷人,如何能令女人一见倾心,也得有个可以相处的个性、有个好的内在才可以啊。”筑儿有感而发地说。
亚琵笑说:“哎,他才不会管你这么多。他被那些有的没的媒体捧成新一代最有价值的商业领导人,也是最有价值的单身汉,但他却没时间谈恋爱,也没时间去相信爱情。他每个礼拜三次去健身房锻链出来的结实身材,品味卓越的穿着习惯,统统都不是为了吸引女人而做,他根本没时间介意女人对他的评价。”
“好怪耶,”筑儿简直视他为天下奇人。“居然也有这种人。”
“有嗟。”亚琵批评她老哥,完全像在批评一个跟她不相干的外人。“女人对他的倾慕,他看成是负担、麻烦,他现在达跟女人单独吃顿饭都不愿!所以他在女人面前老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吓人样,你不觉得吗!”
筑儿完全有同感。她放下咖啡杯非常正色地说:“对对,他刚刚就是那样把我惹火的。”
“千万别让他影响你。所以,别理他。”亚琵已经把筑儿视为她同阵线的人了。“晚会还是你来演出吧?”
筑儿嗤一声差点把咖啡喷出来。“怎么你说来说去还是这个?”
“当然是这个啦。”亚琵愁眉苦脸。“唉,你要是不来,我又要重新找人喽。那很累的。”
“不如我帮你介绍我的同学吧。”筑儿好心帮忙。
亚琵扬扬眉:“有你漂亮吗?”
筑儿忍不住啐:“你们是要找人演出,还是要选美?”
“拜托啦!”亚琵的脸又给它愁苦下去。“我的压力很大耶。”
“不会怎样吧,”筑儿认为亚琵太夸张了。“你哥是总经理耶。”
亚琵却理所当然地嚷:“你不晓得,就因为我哥是总经理,我才会被他骂到臭头呢!”
“怪了,”筑儿侧了侧头。“你昨天不是说你只是个助理吗?为什么你哥是总经理?差这么多?”
“因为这是家族企业,”亚琵几乎逢人就得解释一次,所以她几乎是想都不必想就说,“根据我老爸规定,任何家族的人进公司都要从基层开始做起,而我才刚进公司不久。”
“这么说,你哥从前也是从基层做起?”原来齐靖翾并不是平步青云,多少还靠了他自己的努力。筑儿自从认识靖翾之后,头一回对他多了百分之一的好感。
“是啊,他从前是洗马桶的。”
“什么?”筑儿禁不住时笑出声,基层也不必基到这种地步吧?!
亚琵却笑得很正经。“我家的企业最早是以清洁公司起家,他不去洗马桶要干嘛?”
难怪。筑儿忍住笑,又问:“那你呢?也洗过?”
“我才没那么倒霉。我想想,我家现在有……”亚琵居然还搬出指头来数。“一家清洁公司、一家建设公司,就快要有一家机体电路公司,也许还会有一家做笔记型电脑的公司……所以我当然不必去洗马桶。”
“你的命比你哥好多了。”筑儿不由得说。
“才不好。”亚琵鼻子一翘,十分不赞同。“你不晓得当我老哥的部下有多可怜。所以你快答应我吧,别让我挨骂了。”
“可是我已经回绝你哥了啊。”筑儿也有她的难处。“而且我本来就不想接,还要调课好麻烦的。”
“接啦。嘿,不晓得为什么,我觉得我跟你很投缘耶。”亚琵忽然眼睛一亮,猛冲着筑儿笑。“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的。你就当帮帮朋友,难道也不肯?”
筑儿更为难了。亚琵实在能说善道,让筑儿不知不觉中认为,一直拒绝亚琵好像真的满残忍的。
亚琵见筑儿已经有软化的趋势,又再推一把:“反正你以后都跟我谈,不必去见我那个可恶的老哥啦,这样可以了吧?”
“……”
“好嘛。”亚琵磨人的功夫一流。
“……”
“就这样说定喽!”亚琵自作主张的功夫更是一流。
筑儿这人,随和又大而化之,对事情一向不会考虑太多,极依感觉行事。再说她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跟她硬碰硬是完全没好处,但只要软言软语求她两句,她多半就认了。
“好啦好啦!”筑儿就这样答应了。
***
汐止的夜晚总是多了份湿潮,水雾水雾的空气使得原本就已经略微偏僻的工业园区,下班后人渐散去的办公大楼看来更加冷清,即使气温并不太低,感觉却也冷寂。
然而在靖翾的办公室里,怡人空调与适宜的灯光却将空间调整得一点也不冷,就算办公室外的所有职员都已下班,被隔离在舒适办公室里的靖翾,也感受不到一点点的孤单。
他不寂寞,他有工作。
“叮……叮……”墙上的挂钟发出简单而短促的音节,提醒靖翾,九点了。
他下意识揉了揉紧绷了一天的太阳穴,伸伸懒腰,一转身,十六楼高的窗外,远远望见高速公路的车,俱是归家或准备一夜嬉游的人们。
靖翾只瞥了一眼,就调回视线。下了班就放松、狂欢、约会……他了解那种生活,然他非但不羡慕,甚至没有任何感想。高踞在他十六楼的办公室,他早习惯将红尘灯火远远踩在脚下。
然而,他也懂得公事绝对没有做完的时候,所以,下班吧。
习惯性地,他拿起桌上的行动电话打算开机。他有许多只行动电话,但私人的那一只,上班时却总是关机状态,他的解释是,这样才不会有私人电话来打扰他工作。
拿起电话,靖翾正待开机,陡地一阵音乐铃声却响了起来,吓了他一大跳,他是什么时候开机的?而且,不太对,这不是他所设定的铃声,但是——
他翻了下手机,这是他的手机没错啊,同一个机型,同一个颜色。
有了心里准备,靖翾狐疑地接起了电话,然而他只是一声:“喂?”
对方却像是被吓住了。沉默了好久好久之后,才有个女孩声音钝钝地回答:“你是谁呀?”
有人打电话问对方你是谁的吗?靖翾耐住性子问:“你找谁?”
“我找筑儿呀,”女孩一派理所当然。“你是谁?拿着她的电话干什么?”
筑儿?她的电话?
靖翾灵敏地一下子懂了。筑儿下午来找他时曾经接过电话,他想起她那独一无二的找电话方式
全皮包的东西统统倒出来再统统扫回去。他的手机一向放在桌上,想必那个白痴女人,把自己的电话留下,却把他的电话给带走了。
不过竟是同颜色、同机型那么巧。
“喂喂,筑儿到底在不在啊?”那女孩见靖翾不回话,又嚷了。
“不在,你打去她家找她吧。”靖翾简单回答,就立即挂断了。无需多想,他立刻拨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他希望筑儿已经将他的手机开机了才好——那个白痴女人。
“喂?”软软黏黏的声音,不必用大脑想都知道是筑儿。
“桑小姐,我是齐靖翾。”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筑儿非常吃惊,她没告诉亚琵或靖翾她的手机号码啊。
“我当然知道,”真是白痴,她居然还没发现!靖翾没好气,“因为你拿的是我的手机。”
“你的?怎么会?!”筑儿本能叫道。
“当然会,你不知道你很迷糊?”靖翾讥讽。
“怪不得,”筑儿显然到了此时才恍然大悟。“刚才有人一直打电话来找你,还被我骂他打错了。”
真是够天兵的了。靖翾受不了地叱道:“有人打电话找我,铃声也不对,你都不会怀疑的吗?”
“是啊,我就在想我什么时候换铃声了。”
讲了半天,筑儿反正是大而化之到现在才发现手机不对就是了,靖翾终于明白与她多说只是浪费口水,索性速战速决。他像吩咐下属那般理所当然地语气说:“你把手机拿来还我吧。”
啧,还真是个自大狂。“等等等等,”筑儿慢吞吞抗议,“为什么要我拿去还你呀?”
“是你拿错了我的手机不是吗?”靖翾耐着脾气。
“人家又不是故意要拿错。”筑儿无辜地。“而且我现在没空耶,如果要我拿去,你等明天下午。”
“明天下午?”靖翾管不住自己地吼了起来,明天?他怎能忍受自己的手机放在一个糊里糊涂的女人手里,而这个脑子少根筋的女人还会乱接他电话?“算了,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拿。”
“好啊。”筑儿的声音还是平静不起波涛,好像靖翾自己来拿才是理所当然。“我在家里,我家的住址是景美XX街X号X楼……”
“我半小时就到。”
“喂喂等一下!”
靖翾临挂电话,又被筑儿给叫了回来。“你怎么那么急嘛。我跟你说,万一我不在,你就在门右边的花盆底下找钥匙,自己先进来好了。”
“你叫我去自己还不在?”靖翾将将又要发火。
“我没说不在,只说万一嘛,”筑儿振振有词。“我也许只是去楼下买一下宵夜呢。”
“好了好了。”多说无益,再说下去,靖翾可能会冲动到把筑儿拉去看精神科医师。
靖翾切掉电话,拎起公事包,走出公司到地下室开车,很快加入了高速公路的车阵,往景美驶去。
感谢北二高,使得汐止到景美仅仅只需廿分钟,靖翾又因为急着讨回他的电话,以至于十五分钟便到。他照住址找到筑儿的家,是一栋老式的五楼公寓,楼下大门根本就是坏的,靖翾于是直接上楼。
按下门铃,音乐盒电铃开始唱歌,唱了很久,却没人来应门。
这白痴女人,还真的给他不在?!靖翾无奈地地吐口气,弯下腰试着在花盆底下找钥匙。
老天!还真的藏在花盆下。靖翾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两把钥匙,这白痴女人,完全不懂得什么叫作居家安全吗?
边骂,靖翾边用钥匙开了门,不过当他一走入屋里,忽然之间他恍然大悟。
其实不管筑儿把钥匙藏在哪里都无所谓,就算直接挂在大门上也没关系,因为这个屋子,乱到就算真有小偷进来也会咋舌傻眼,不晓得应该从哪个角落开始翻起才好。
跨过一堆书,几个琴箱琴袋,靖翾来到这小客厅中惟一可坐人的一张双人沙发。不,这沙发其实也不能坐人,那坐垫上有杂志、有CD、有吹风机,实在没什么空位好供人坐。
对这个只有两个房间的小屋,靖翾只有“叹为观止”可以形容,非常佩服一个女孩儿家可以把她的住处搞得这么乱。
“卡卡卡。”他身后的大门有些声响,靖翾刚进门时门并未关紧,任何人一推就进门了。
他当是筑儿回来,头也不回就说:“我原本想进来拿了手机就走,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非得等到你不可,因为要在这垃圾堆中找到我的手机——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不料竟是个陌生的声音回答他:“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是个女人,但不是筑儿。
靖翾连忙转身,看见开门处立着一名三十来岁的女子,打扮极为讲究,以靖翾的品味等级,轻易可以看出她穿戴了多少昂贵的名牌。
靖翾解释:“我是她的一个……不相干的……朋友。”但要解释似乎也很难。“有事来找她。”
“她不在?”女子狐疑环视四周。“你是怎么进来的?”女子的神情,竟略略带了点不信任的敌意。
敌意?!靖翾猛地想起,筑儿是个女同性恋!这女子,不要是筑儿的女朋友什么的,乱七八糟误会他跟筑儿有什么关系才好。
他赶忙又说:“是桑小姐告诉我她的钥匙放在花盆下,要我自己先进来。”
女子皱了皱眉头,半信半疑。盯着靖翾的眼神其实不像在看情敌,倒更像在看一名小偷。
“咦?你怎么也在这?”
说这话的是另一个女人,刚走上楼,出现在门口,不是筑儿,年龄与之前那名女子相仿,而且显然两人是认识的。
“怪了,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哼,桑筑儿不在吧?我想她就算在也不会理你。”
AB两名女子,十分不友善,靖翾猜想她们肯定认识,但绝对不是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