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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终于在今天等到了两个孩子的踪迹。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看着怀里满身狼狈，明显悲伤过度的人，胤禛也不由有些失神。他从不曾想过自己还有再见这张脸的一天，即使知道自己的推测有七成的可能性是事实，然而此时正面对上这张脸，四阿哥依旧觉得一阵恍惚。
当初的事情，在冷静之后，处处都透着诡异。细细理来，倒似一个布的局。后院的复杂，胤禛很清楚，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的后院真的能干净。只是当时叶心从入府的应对和改变，以及最后遇到那事时的反应，明显就是在误导自己。
可是为什么她要这么做，这些日子作了无数假设和猜想，胤禛依旧弄不明白。只能当作是她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平日里的纯真憨直都是假装的，她怕才是心机最深的一个。
此刻，怀里抱着阔别数年的人，胤禛似乎有些明白她当初那些举动的因由了。——她不愿呆在皇家，用尽了手段，不过是为了逃离。因为外面有她真正放在心上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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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心一直处在昏迷中，两个孩子也被今天发生的事吓坏了，冯末哄着睡了才抽出身来面对这位当朝的冷面贝勒爷。
“草民冯末见过四贝勒！”
“你是何身份？”
“草民是叶心的师叔，她的师父名唤凌青。”
“你们？”
“师兄在叶儿四岁时遇到她，当时她正独自生活在离此地不远的完颜家的庄子上。小小年纪独力求生，师兄动了恻隐之心收她为徒，此后一直带着叶心，两个人可谓相依为命。因师兄知道叶儿出身满族旗人家庭，特特寻了法子让她的家人将人接了回去，不成想最后却在火中将怀有身孕的叶儿接了出来。那两个孩子是四阿哥您的骨肉。”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曾来找本阿哥？”
“不瞒四阿哥，叶儿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自由无拘的生活，皇家的日子太复杂，她过得辛苦。之前那件事，本是有人有意加害，叶儿也就顺水推舟地承了，借此脱身出来。”
冯末边说边观察四阿哥的神情，这位冷面阿哥虽然性子硬了些，但也不是不讲理的，冯末知道这时候说实话是最好的选择。
“叶心曾经讲过的她的那些经历都是假的？”
“真的，甚至可能比她讲的还要凄惨，不过因着后来遇到了师兄，叶儿后来的日子才好过得多。师兄曾经跟我说过，他初遇到叶儿的时候，她拖着半条命给自己弄吃的，随时都有夭折的可能。”
“爷要带她们母女回去。”
“如此，”冯末低头沉思，“也好！师兄意外殒命，他曾经跟我说过，不让叶儿看到他入土的场景。四阿哥您把人带回去也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叶儿跟师兄情同父女，此番更是因为师兄去世伤了心神。还望四爷您多包容一些，看在她替您生了一双女儿的份上，等她养好身子放她离开。”
“这是爷的家事！”四阿哥冷冷扫冯末一眼，转身离开，并且吩咐下人准备回府。
冯末看着这么短时间送来的棺椁，心里对这位四阿哥也多了分认同。将凌青的遗体装敛好，依着此前的约定，他们死后都是要回云门的，那里才是他们的根。
“李威！”
“奴才在！”
“你帮冯先生将灵柩送到目的地再回来。”
“喳！”
“多谢四爷了！”冯末一拱手。
胤禛微点了头，整整衣冠，走到凌青棺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珑沁和梓沧两个到底还小，尚不明白死亡的距离到底有多远，倒显得还能镇静。两个孩子乖巧地对着师公的棺椁连磕三个响头，含泪与冯末道别。
“珑沁、梓沧，你们两个往后要照顾好额娘，听她的话，她……”冯末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师叔公放心，我和妹妹定会好好孝顺额娘的。”两个孩子连声应是，这样的变故让她们失去了一直疼爱她们的师公，却给了她们近身接近阿玛的机会，两个孩子这时的心情很是微妙。
冯末点点头，对四阿哥一礼，转身上马离开。
看着冯末走远，四阿哥吩咐起程。叶心昏倒后，冯末给她下了药，一面治伤，一面让她昏睡着。这个师侄的性子冯末也清楚，如果让她醒过来，怕是立马就会南下去寻天地会报仇。只希望这位四阿哥能多少制住她一些，至少把伤养好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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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中的叶心一直皱着眉，眼角一片湿意。
她似乎陷入了恶梦中。梦里自己又回到了那可怕的前生。那五年和十年的经历交替在眼前呈现，时而是五爷邪佞的面容，时而是身后急促的追赶。梦里的自己想要逃离，脚下却似有千钧，一步都动不了。只能看着那些加诸在身上的伤害慢慢接近，叶心绝望地尖叫出声。
情境一转，又好像身处于曾经那个阴冷潮湿的丛林里。为了避开追捕，叶心加入过无界佣兵组织。在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一开始的叶心只能用身体作为交换，求得能在其中不死。那些黑暗的日子，一面像低等妓**女一样出卖自己，一面要拼尽全力地提升自己的实力。
身上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叶心完全看不到自己还有没有明天。
上一世的经历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一遍又一遍重演，明知道自己这是被困在了梦里，明知道这些都已经成了过去。可是叶心就是没办法醒转过来。
师父去世了，对自己而言，那惟一的救赎也随之而去。这些年安宁的生活将叶心从对生存偏执的坚持中唤醒过来，让她再体会到活着不仅是有心跳有呼吸，还代表着快乐和幸福。现在，这些东西都随着凌青的离去而破碎，这样的痛，让叶心连活着的力气也失去。
……
……
……
第 53 章
可是，不可以就这么死去，师父临终的话犹在耳边，如果自己就这么追随而去，碧落黄泉，怕是再寻不到师父的身影了。叶心，你要活下去，你要活下去，你去给师父报仇，你要让整个天地会给师父陪葬……
叶心昏迷了整整三日，粒米不尽，只靠着一点点参汤续着命。太医说她这是伤心过度伤了心神，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她自己。
四阿哥想起当年皇额娘离世时的心情，自己虽伤心，却不曾到这般绝望的地步。凌青与叶心之间的情谊到底深到了何种地步，何以凌青的离世竟像将叶心的生机全部带走了一般。
每每看到叶心在昏迷中犹自泪落不止的苍白面容，四阿哥都只能叹息以对。她能醒过来的机会还有几分？
就在大夫和四阿哥都以为叶心会就此沉睡下去时，叶心终于醒了。
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周围的陈设，浑身无力的叶心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突然两声带着哭腔的呼唤传来，“额娘……”
循声看去，珑沁和梓沧肿着眼，正快步奔到床前。
“额娘，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三日了，我们都以为，都以为……吓死我们了……”
叶心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
“额娘，师公走了，我们就只有额娘了，额娘你别不要我们！”
叶心终于记起自己昏倒前的事了，脸上一瞬间血色褪尽，喃喃道，“师父！”想起什么，想挣起身来，不想无力的身子却是连这个动作都做不到，两个孩子只能看着叶心跌下床来。
“额娘，额娘……”
“你们师公呢，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叶心哑着声音，只能做出口型，眼底一片血色，神色疯狂，握着珑沁的双肩急声问道。
“师公被师叔公带走了。额娘，这里，这里是……是阿玛的家。”
叶心一听师父被师叔带走便失了理智，放开珑沁，立不起身来，便想直接爬出门去。还未移出几步，闻声赶来的四阿哥出现在门口。四阿哥看到叶心狼狈的样子，连忙快步上前，拦住了叶心。
叶心看到胤禛也是一呆，有些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出现。“四阿哥？”
“完颜叶心，你也不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给爷回床上去！”
“不，不，你放开我，我……”
“爷知道，你师父已经过世了，你师叔带着他的灵柩已经回师门了，临行前嘱咐让你养好身子。”
叶心此时已经完全回过神来了，也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那些话，想起凌青，不由心口一痛，嘴角再次溢出鲜血。吓得两个小得惊呼出声，“额娘！”
四阿哥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抱起，小心地放回床上，一迭声吩咐下人唤太医。
叶心闭目半晌，再睁眼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看到床边的两个小女儿，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自己的反应肯定是伤到了两个孩子，她也知道，这次的事本就是当初自己惹下的，这两个孩子不过是恰巧赶上了。只是，只是，她没办法接受，凌青真的就这么走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们要来救弘晖，如果不是因为她们引来了皇家的注意，那么师父也不必为了避开皇家的查探而带她们南下，如果没有南下，是不是，师父也就不用死……
可是，更恨自己，为什么放任她们接近皇家，为什么自大地认为自己有把握掌控一切，为什么要让师父将她们带走避开，莫不如当初就让两个孩子回她们父亲身边……甚至为什么自己当年要一时心软救了弘晖？
一切都是自己的不是，看到两个孩子，无不时刻提醒着叶心她所犯下的过失，让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一想到这些，叶心就没有办法平静地对待两个孩子！伸手掩住了眼，叶心出声道，“珑沁，梓沧，你们，出去。”
“额娘！”
“对不起，我……！”叶心轻声道歉，“请出去好吗？我只是，只是，……这些日子你们都离我远些吧，”边说着挥手向两个孩子道，“我还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你们离远些，别被我伤到……”强烈的自责让叶心无法面对两个孩子，一对上她们，就会让自己想起自己究竟有多可恨！
“额娘，额娘，你别不要我们，额娘，我们知错了……我们也舍不得师公，师公的仇我们一定会报的。”两个孩子因着叶心的举动一时心慌非常，不由哭喊出声。
叶心却转过头不看两个孩子，脸上都是苦笑，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弱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如了，这些年的安宁生活，师父的纵容和宠爱已经让自己变得软弱成这样了吗？
可是，可是真的好难过，只要一看到两个孩子，就忍不住想起师父的死因，即使决定要活下去，她还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她从来当不好一个好娘亲……
“好了，珑儿，沧儿，让你们额娘好好休息，你们也守了这么久了，回去好好睡一觉。额娘不会有事的。”四阿哥看到母女三人明显都有些支撑不住，叶心的状态明显不对，再任她们如此下去，怕是终会伤了母女之情，忍不住出声打断道。
“去吧，听你们阿玛的话，回去好好休息！”叶心道，“我，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
听到叶心承认胤禛的身份，两个小孩子脸不由露出几分喜意，额娘不同意，她们是不会认这个父亲的。然而再一想到额娘对她们的态度，两个孩子此时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虽自小就觉得额娘跟她们不是很亲近，可是，如今这样的事实还是让她们觉得很受伤。联想到额娘瞒着她们的事，两个孩子一时间不可抑制对亲额娘生了怨。
此时便只是双双点头，道，“额娘好好休息，我们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听到这样的话，看着两个孩子离开，叶心心底都是苦意，自己终还是一无所有啊！师父，你看到了吗，徒儿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半晌，叶心方才转头对四阿哥道，“她们是你的女儿，生于三十九年二月二十八。珑沁是姐姐，梓沧是妹妹。”
“爷知道。”
“那就好。”
恰在此时，太医也到了。给叶心请了脉，下了方子，吩咐好生将养。四阿哥又命下人给叶心送些好克化的吃食。她已经三日水米不进了，再加上方才一阵心绪波动，怕早就支持不住了。
“罢了，你歇着吧，有什么事，养好身子再说。”
第 54 章
等叶心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在下人的侍候下用了药，四阿哥正好走进门来。叶心半靠在床头，四阿哥挥退所有下人。一时间屋里安静得呼吸可闻，西下的夕阳透过窗在地面上留下昏黄的投影，越发衬得室内一片静谧。
“四贝勒爷想问什么就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