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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的眼泪-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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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指墙上一大排书架,里面的原文书多到让人羡慕。

“谢谢大少爷。”

“我听封妈妈说,你的功课很好,常当模范生。”

“还可以。”模范生的日子过去了,她懂得认命是生存的重要条件之一。

“真想念书的话,别放弃,继续自我进修,争取同等学历考大学,课业上有困难,尽管来找我。”

“谢谢大少爷。”嘴上说谢谢,她心底明白,升学是遥远而奢侈的梦想,念书与她,失去缘分。

“你很严肃,封妈妈比你随和多了。我叫白雒意,你可以喊我的名字,或叫我白哥。”

白哥、白鸽?卖洗衣精吗?她抿嘴一笑。

“终于把你逗笑。很有效吧,我常用这招和美女搭讪,你知不知道自己笑起来很漂亮?”

她不回答,点头,谢过。

他推开椅子,站到封铃面前,手搭上她的肩。

“人生不如意的事太多,碰上了躲不掉,没办法重头来过,回顾也无济于事,你能做的,是别和自己过不去。”

她懂。

她知道再不舍,父母亲终是将她舍下;她知道人生苦短,不能停留驻足,即使不知道目标在何方,也得往前走。

“很晚了,早点休息、别想太多,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他笑了笑,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好像在看证严法师。”

又笑开。她算是见识了大少爷的亲切随和,难怪人人说他好。

“大少爷晚安……对不起,我喊不出白鸽。”

“没关系,你喊我白鸽,我也飞不起来,下次试试喊我灰(菲)哥,说不定我的头皮会前后震颤。”

回眸一笑,走回厨房,在大少爷身上,封铃得到些许安慰。这个家的主人,个个善良体贴。

意外地,她发现厨房里面,有人背对她,在冰箱翻东西。

站在门口,进不是、退也不对,不多久,她听见他低声咒骂。

“妈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冰箱那么大台摆好看……”

忍不住,她出声:“这台冰箱装的是做菜的食材,水果、饼干、饮料放在左边那台冰箱。”

男人倏地转身,盯住她。他没被突然出现的封铃吓到,封铃却让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吓著。

他的眉角有一道撕裂伤,血未完全凝固,他的右脸颊肿了,皮衣手肘处擦破,左脚破了个大洞的牛仔裤里,染出一团鲜红。

他是小偷,还是误闯豪宅的强盗?但小偷怎会从冰箱下手?

眉头皱拢,她试著解开他的身分。

突地,看见她皱眉,他的嘴角震颤,三秒,瘪瘪的嘴唇咧开,大笑。

“你是谁?新来的?我以前没看过你。”

新来的?他的口气、他住在这里……噢哦,想起来了,是妈妈常拿来当负面教材,训诫她,交男朋友时,一定不能碰的类型——二少爷,关帧。

“我叫封铃,今天刚到这里。”

“没听过。”他的口气不似“白哥”亲切,难怪他会是大家眼中的难缠主人。

“你受伤了。”她指出事实。

他的头发蓬乱,几束发丝被干涸的血液黏在额间。

“关你屁事?”他浓眉上挑,嘴角吊著一抹嘲讽。

她不和刺猬计较,绕过他,走到冰箱旁边。“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看一眼冰箱。“我不吃甜的。”

“我煮面给你吃,好吗?”她打开右手边的冰箱,从里面找出几棵白菜和青葱。

定眼望她,他喜欢看她皱眉模样,她的眉毛让他龙心大悦。“好,我喜欢吃猪肉和牛肉、不喜欢吃饺类、青菜水果、蛋和鱼。”

偏食!但她不想灌输他均衡营养有益健康,他听得进去才有鬼。

“知道了。”她从保鲜盒找出一块五花肉,烧开水,放进去烫,另一边的炉子,热水下面。

关帧看得出她并不赞同自己的口味偏好,却仍照他的话做,这个说不出来的为什么,让他笑逐颜开。

照理说,他刚海扁两个混混、身上挂彩,荷包空了,又发觉信用卡不翼而飞,心情应该坏到想找人发泄。但一个陌生的封铃、一个熟悉到让他很感动的皱眉表情,却让他心花怒放……

面下锅,她开始磨蒜头、切碎香菜,调他没见过的酱汁。

身子一蹬,他坐在她身后的厨台上,凝视封铃忙碌背影,让他觉得幸福满载。

深吸一口食物香,咕噜咕噜的肠胃作响。他有这么饿?

很久了,至少好几年,他不认为这里是家,但今晚,封铃为他温习了家的味道。

不到十五分钟,一碗香气四溢的面摆在他面前,上面铺了几块弹性一级棒的蒜泥白肉。

端起碗,肥肥的猪肉咬下,油冒出来,满嘴香。

关帧说不吃水果,她还是拿出葡萄和养乐多放进果汁机。

等他把面吃完,她问也没问,把葡萄多多放在他手边。是顺手吧,他竟没有多余反应,就把深恶痛绝的水果吞进肚子里。

“我还要。”他把碗推到她面前。

“再一碗面?”

“蒜泥白肉。”他指指锅子里没切完的猪肉。

果然是肉食暴龙,逼他吃青菜水果,违反食物链法则。

她没有对主人唱反调的习惯,拿出砧板,一片一片把肉切了,堆在他的碗中,然后顺手洗起果汁机和杯子。

他的进食显然比她清洁速度更快,一下子工夫,空了的碗筷又推到她手边。

“你……还要?”封铃问。

正常人像他这种吃法,不胖成猪头才怪,可他好瘦,像根竹筷子插上贡丸,最坏的是贡丸上面伤口多,多到你连他是香菇贡丸还是药膳养生贡丸都分不出来。

“洗完碗后,到我房间。”

去他的房间?三更半夜?她习惯性皱眉。

她在犹豫?

她不爽,可再不爽,他还是要她来。于是,从不向人解释自己行为的关帧破例了。“你来帮我擦药。”

擦药啊,松口气,是她想入非非了。

“是。”她应声。

“二楼楼梯右转第一间。”

“知道。”

他转身,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里微笑。他喜欢她皱眉,相当喜欢。

封铃洗好碗,快手快脚回下人房洗澡,没时间吹头发,用干毛巾随手擦擦,往二少爷房间。他应门,全裸的身体只在腰间围条浴巾,乍现春光。她别开眼睛,努力镇定不了脸红心跳。

“妳回去洗澡?”他看一眼她滴水的发尾。

“下人房的热水只供应到十一点。”她看看手表,十一点零五分。

“以后没热水,到我这里洗。”什么说法啊,封铃装作没听见。“那是什么?”他指指她的手。

“是临时冰袋,你的脸有点肿。”她极有效率地进浴室找来干毛巾包住冰袋,敷在他颊边。“医药箱呢?”

他指指桌上,她走过去,打开,发现里面应有尽有,想来,对于二少爷,医药箱是生活必备品。

捧来医药箱,他没讲话、她也不应声,封铃小心谨慎替他的伤口上药,这一上药,她才发觉,他身上的旧疤、新疤,大大小小几十道。

正常人怎会把自己弄成这样,他是职业打手或者………单纯对生命充满愤懑?

处理好他的上半身,封铃蹲在他身前,把他的毛巾撂起一点点,露出膝盖伤口。

天!伤成这样,他还能洗澡,他没有痛感神经?

又皱眉,他爱死了她的皱眉。

他咧开嘴,骄傲得意。“我不痛。”

是吗?既然不痛,她何必小心翼翼,担心把他弄痛,方想着,她就把半瓶氧水倒在他的伤口上。

他倒抽气,她忍俊偷笑。

说时迟,那时快,关帧勾住她的下巴,迅速把她的脸抬起来。

被逮到了!她唇边的笑,来不及收藏起来。

“你故意的?”他脸庞紧绷。

她敛起笑,皱眉。“我以为这是正常程序。”

她的眉头,收拾了他的不平。

“动作快一点。”他粗鲁着嗓子说。

不是不痛吗?她低下头,一连串流畅动作,替他把该包的地方全包好,至于那些旧的,新旧不分的……不痛就好。

她收妥医药箱,把垃圾桶放回原位,任务完成。“二少爷,都弄好了,我可以……”

“不可以!”

什么?她连话都没说完,他就下达禁止令。

“还有其它事?”

“替我吹头发。”他无赖的口气,和耍赖小孩一样。

封铃翻眼。他以为自己是皇帝吗?

憋气,她懂得人在屋檐下的道理。

乖乖拿来吹风机,帮他把头发吹干,他的头发太长,前面部分盖住眼睛,如果他愿意修剪的话,她的技术还不错。

吹过头发,她才扯去插头,他又说话了。

“你的头发太湿,滴到我身上了,吹干。”

她花三秒钟时间反应,然后退几步,站到角落里,把自己的头发吹干。

平心而论,她有点紧张。

二少爷的坏脾气人尽皆知,他在家里搞革命,在外面也不安分,常听说他打架闹事,关先生几乎每星期都要出入警察局道歉,赔钱。

他是个让人头痛的儿子。

封铃一面吹头发,一面暗地观察他。

他在外面干架,打得不够舒畅,想回家找人补几拳?

他会不会对女生动手?她要不要掉两滴眼泪,表示自己很可怜?或者讲几个笑话巴结他,躲避危险……

“你站在那边做什么?”

他不耐烦吼叫,她回神。

“我……没有,很晚了,我先回去。”封铃把吹风机电线卷一卷,往柜里一塞,忙着走向门边。

“我有说你可以回去?”他的眉毛一边高,一边低,暴躁地说。

她瞬地站住脚,怀疑自己该不该回头。“二少爷还有事?”她背着他说话。他要打人了、他要打人了!这五个字在她心底跑马灯,用新闻快报方式,一次、两次……无数次出现。

“过来。”他喊。

趋吉、避凶,不管他是吉或凶,她都应该保持距离,以测安全……这件事,妈妈讲过、管家叮咛过,连第一天上工,好心的园丁叔叔都向她提醒过,在界门纲目科属种中,他是属于毒物科、骇人听闻、属生人勿近种。

“听不懂国语?要不要我用台语复述?”

她深吸气,转身,机械似地走到他面前,满脸的忍耐。“二少爷,时间真的很晚了。”

“你只知道下人房供水到十一点,不知道十一点半,下人房大门会锁起来,不让进出吗?”

他浓浓的眉毛往上挑高,两双粗壮结实的手臂往胸前一抱,脸上写着:看你要怎样。

封铃直觉看手表,懊恼!怎么忘记了?

“还要回去?”他看好戏似地躺回床上,两手交叠在后脑勺。

她叹气,他挂笑脸。

“二少爷没其他事的话,我先离开。”今晚到客厅沙发窝着好了。

“你想去哪里?”

她不语。

“睡沙发吧,我不会把你不遵守下人守则的事,泄露给管家知道。”他慷慨地把棉被抛在沙发上,两手一摊。

她考虑着。

这里是比客厅温暖得多,但她比较情愿向大少爷求救,那里……似乎安全得多。

“想那么久,怕什么?怕我侵犯妳?”他突地凑上前,恶意地,鼻子贴上她的鼻子。封铃大惊,后退两步。他什么时候走近的?他的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扫瞄,对着她紧皱的眉毛,露出一抹兴味。“妳根本没发育完全嘛,我对未成年少女兴趣缺缺。怎样?给妳三秒钟考虑,一,二……”

她连忙接话:?“如果不打扰二少爷的话。”

他没回应,转身从柜子里抱出一袭新被和睡衣,带点刻意,当着她的面扯下腰间浴巾。

封铃一惊,忙背过身。他故意的!她看见他得逞的奸笑。

明知道她是未成年少女,还给她看限制级!

她倾听身后动静,略估他换衣服时间,好半晌,她回头,他已经找到最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晚安。”她动作更快,一闪眼,窝进棉被里,把头蒙进去。

关帧望着棉被上起伏的曲线,刚硬的五官线条柔和了。突然间,他发现自己度过一个不生气的夜晚。

很难得!因为平常他总是生气。对父亲生气、对姓白的女人和她的儿子白雒意生气,他对自己生气,也对全世界生气,没有一件事让他看得顺眼、没有一分钟让他顺心。

他气得要死,却没人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于是,他更火了。

是她皱眉的样子、她对他妥协的样子,压下他的忿忿不平……想起封铃,他张开嘴,笑意盎然。

自他有记忆起,母亲没舒展过眉头。

她常对儿子说,自己不快乐,年幼的关帧只能想尽办法逗母亲欢喜,跳舞、唱歌、说冷笑话;他优秀、他可爱,他努力当模范生……他让她当班亲会里最骄傲的母亲。可惜,她的眉头总是深锁。

后来,他放弃了,他说服自己相信,天底下母亲都为子女忧虑,皱眉头是母亲的一号表情。当他相信这个推论时,母亲居然开心微笑。

那天,他放学回家,她对他说:?“我终于自由了!小帧,你也替我高兴对不?”

错,他没办法替她高兴,没办法为了那纸让她自由的离婚协议书感到开心。他拒绝跟母亲离开关家、他拒绝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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