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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洒在阿娇面上,她静静望着刘彻的笑脸,心底那一直不甚清晰的疑惑忽的被扩大开来——刘彻近来,却是一直在讨好她,小心翼翼且十分用心的讨好,可这样,也未尝不好。
山花烂漫,那思绪不过一闪,停在阿娇心底却不曾过去。她静静望着刘彻,忽的一笑粲然,直将那烂漫山花都比得失了颜色去。
私自出宫,挨骂是早就想好了的,帝后两人在长信殿挨了太皇太后一通数落,相携和和美美的回了椒房殿,倒也无伤大雅。
都说春意迟迟,然骊山归来,阿娇却觉那春仿佛一夜之间就蹒跚而来了。
看着刘韶一日日成长起来,阿娇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也许还有刘彻,这般琴瑟和谐心灵相通的日子,她甚至希望刘彻可以一辈子这般赋闲下去。
这日晨起,阿娇才换了衣裳,便有人来禀,说是平阳长公主求见。
平阳仍是那般目空一切的样子,诚然她如今也有这个资本,可想起卫子夫,阿娇不觉便有些怜悯她。卫子夫那个女人,放在哪个男人的后院,都是不能小觑的,何况平阳侯曹寿,亦非常人。
两人三两句寒暄下来,阿娇便不再开口,平阳专挑着刘彻不在的当口来,定是有事儿要跟她说,既然如此,她这架子便一定要端起来。
然而平阳还未开口,椒房殿外却是踉踉跄跄跑进来一个豆绿的小人,跌跌撞撞的扑进刘娉怀里,小嘴儿一扁,立时就要哭出来。
阿娇瞧着这小人讨喜,却正是上元那日大傩仪式上,抓着她可怜巴巴的曹襄。阿娇正要开口寒暄几句,却见刘娉不过眉头一皱,小人立刻又扁了两扁嘴唇,生生将眼角的湿润吞回了肚子里,一脸的倔强。
这孩子,果然有几分趣味。
“襄儿见过舅母,愿舅母长乐未央。”曹襄这礼行得一板一眼,却不知暗地里下了多少工夫,阿娇看向一旁满脸赞许的刘娉,心中不觉更多了几分钦佩,这女人,不仅对自己狠得下心,对儿子也够狠。
顺势扶起曹襄,阿娇却只赞了他两句,便不再开口,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阿娇,韶儿呢?我这个做姑姑的可有些日子没见着韶儿了呢!”
阿娇装作疲累,抬手扶额,却向一边的云芳递了个眼色去,“云芳,韶儿可醒了?”
“禀娘娘,殿下哭闹了许久方才睡下,却并不安稳。”云芳自幼服侍阿娇,当然明白阿娇的意思。
听了这话,平阳面上立时便有些讪讪,拉着十分乖巧的曹襄,也不说话。
“韶儿近来闹人的很,这好不容易安静会儿,姐姐来得确有些不巧了呢!”
“无妨……”
“不若姐姐改日再来,阿娇定让韶儿给姐姐赔不是,这丫头,也是仗着陛下宠她,近来连我这个母后都不放在眼里了呢!”阿娇嬉笑着打断刘娉的话,一席话说得十分诚恳,半点破绽也无,且一并将逐客令都下了。
然而刘娉忽的扫去面上诧异,笑着将曹襄向前推了推,“阿娇,襄儿近来可是越发懂事儿了呢,我听他说,那日在明堂见了位穿红衣裳的仙女跟他皇舅舅立在一处,不用想就知道是你,我们这如今可都老了许多,单单你,看着还跟十五六岁般的娇艳。”
奉承话,从来是谁都爱听的。阿娇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拉过曹襄问道:“襄儿,是想把韶儿娶回家去么?”
曹襄毕竟不过两岁的年纪,刘娉在家中教的再好,却也不可能教过这一出,阿娇这般直截了当的问了,他自然不知该如何回答,立刻便回头去看母亲,然而刘娉面色发白,尴尬的将曹襄拉回来,笑着打哈哈:“阿娇说笑了呢,韶儿如今还不足岁,襄儿也不过两岁呢!”
“娘娘,您要用药了。”
云芳不知从哪儿端出来一碗药汁,面色肃然的请阿娇用药,这般打岔,刘娉自然不好强留,忙不迭躬身告退,行走神色间,却尽是对阿娇的不满。
“这是什么东西,甜的?”阿娇端着喝了一口的药碗,“你上哪儿去弄得这东西?”
“是长公主前些日子派人送来的药膳,”云芳说着,接过那碗,忍不住问道:“娘娘,您怎么……”
“怎么能跟小孩子说那样的话?”阿娇笑着,眼中却露出三分寒意,“我若不这么说,指不定她又编出一个金屋子,将我的韶儿给套牢了去呢!”
云芳听得心惊,却是再不敢问,忙不迭退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额,这周一万五……
☆、再献长门
平阳公主在阿娇这儿碰了结结实实的一颗硬钉子,灰溜溜的离宫,却好似并没有在刘彻耳边说什么。
寒食将至,宫中一派肃穆,确然少了几分热闹。
“娘娘,奴婢侍奉公主去歇息吧。”云芳令宫人掌灯,见阿娇抱着刘韶仍一脸止不住的欢喜,不觉微叹了口气,面色十分无奈。
今晨起时,刘韶粉嫩的牙床上又冒出了两颗牙,粉嫩衬着雪白格外讨喜,是以阿娇将女儿抱在怀里宠了一日,还觉不够。这会儿经云芳一说,才觉刘韶恹恹的,却没将女儿交给奶娘,亲自抱了往偏殿去。
不过前后脚的功夫,阿娇才安置了刘韶睡下,就听殿外一阵喧闹,便有内侍过来禀报,说是刘彻回来了。转身要往外走,刘彻却已笑着进来。
“韶儿呢?朕的乖女儿……”这些日子刘彻已不是很忙,但每日回来都要跟韶儿亲近一番,不知是从哪个王公宗室那儿听来的,父亲须得更亲近孩子,日后才和美。
阿娇不觉失笑,抬手拦住刘彻,压低了声音道:“已睡下了呢!”
刘彻面色立时便少了几分颜色,“我就看一眼。”这话里,满含着孩子气。
笑着收了手,不理刘彻自向外行,刘彻上前看了刘韶两眼,这才匆忙跟着阿娇,往正殿而去。
“听说,阿娘今日也进宫了?”阿娇帮刘彻解了外裳,一边问道:“阿娘许久未往椒房殿来了?”面色略显黯然,手头的动作,也凝滞起来。
刘彻等得焦急,阿娇才解了衣扣,他便自顾褪了外裳,笑着握住阿娇,“想他们的话,明日只管回堂邑侯府去瞧瞧啊!”
阿娇不觉愣怔,望着刘彻略有些失神。
“韶儿如今也大了,还没回过侯府,就算是带她回去看看嘛!”说着,眉头却不禁一皱,“不过朕却是不能去,皇祖母要朕后日往顾城庙拜谒,明日却是抽不开身来……”
顾城庙,即汉文帝庙。却说是太皇太后近来总梦见先帝,又逢寒食,她腿脚不便,只能让刘彻代为拜祭。
刘彻亲口发了话,第二日一早,阿娇便轻车简从,带着刘韶并几个宫人,回堂邑侯府去了。
因事前不曾有旨意通禀,阿娇回府时,陈午同刘嫖,都是吃了一惊。
“娇娇,出了什么事儿?”下意识里,刘嫖以为,阿娇又同刘彻争吵,带着刘韶回府,这动静未免有些大。
阿娇笑着将刘韶递给陈午抱,拉着母亲,面色略有些尴尬,“什么事儿都没有,阿娇想娘了,彻儿便让阿娇回来看您啊,皇祖母说不让您进宫,您还就当真不来看女儿了!”
一席话,含着三分撒娇,将刘嫖说得略有些面红。
陈融早些年尚公主时就已经搬出了堂邑侯府,只陈须仍在府中侍候双亲,府中倒也还热闹。
“阿娇,韶儿如今渐渐大了,你可要加把劲儿,给陛下生个皇子来!”陈须的长子陈修、长女陈姝并次子陈铭,三个人领着韶儿在边上玩,云芳和奶娘在一边看护,刘嫖忙将阿娇拉到一边,小心嘱咐。
世上也只有做娘的,才会如此直白的同女儿说这些,阿娇虽不怎么爱听,却也只是红着脸嗔道:“阿娘,阿娇知道……”她若是说不知,或说别的搪塞,还不知刘嫖会说些什么来。
见阿娇如此乖巧的应承了,刘嫖面色立时和婉许多,“韶儿日后,定比阿娇还美上几分……”
“阿娘!”阿娇嗔道:“阿娇就不是美人了啊!”
“阿娇自然也是,你最像阿娘我,自然得是!韶儿像你,才能更美些啊!”看着阿娇如此孩子气,刘嫖心中也舒散许多,指着已有些少年翩然姿态的陈修,对阿娇道:“娇娇,你看修儿这孩子,长得如何?”
顺着母亲的手看过去,阿娇确然有许多年不曾跟这些孩子打交道,细细看了,只觉陈修气度翩翩,十分谦逊的君子模样,陈家儿郎,评价也就高了些:“确然是个好孩子,看来颇有当年……舅舅之风呢!”阿娇本想说陈午,却忽的想起刘嫖最厌陈午的翩翩君子做派,话到嘴边忙转向了景帝。
这话自然说得刘嫖十分开怀,“那你看,若是把你的韶儿,许给修儿可好?”
阿娇从来不知,刘韶还不足岁的婴孩,便有这许多人惦记着她的婚事,立时便有些头痛,“阿娘,韶儿还不足半岁呢!”
怎奈刘嫖这事儿不是想了一天半天,提起来就有些不肯罢休,“怕什么,修儿年岁确然有些大了,那铭儿,铭儿如今不满十岁,同韶儿相配,也是十分好的。”
对刘嫖,阿娇自然不能同对平阳公主那番直截了当的拒绝,可若不拒绝,母亲定然会就此以为她答应了,日后若有什么牵扯,或是韶儿不愿,麻烦事儿当真多了许多。想起昨日刘嫖进宫,忙错开话题道:“阿娘,还是等韶儿大些再说吧,阿娘昨日进宫,怎地不来椒房殿坐坐呢?”
刘嫖望着陈铭,以及他身边抱着刘韶的陈姝,面上笑得十分欢畅,冷不丁被阿娇错开话题,还有些愣怔,“昨日?对了,昨日进宫,我是要去寻你来着,不过被彻儿给挡了。”
“彻儿挡了?”阿娇不觉一愣,刘彻昨日回宫,却是半点没提这事儿啊,“彻儿为何不让母亲往椒房殿?母亲可是将修儿铭儿之事跟彻儿提了!”说着,阿娇不觉有些急,声音也不觉高了。
那边孩子们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只见阿娇同刘嫖两个面色都有些僵,云芳忙说着好话,把孩子们引到屋外去了。
“自然没有!”被阿娇问的有些不悦,刘嫖也冷了脸,“我不过是听太皇太后说明日要彻儿往霸陵去拜谒,途中也没有行宫落脚,又有萩竹籍田,荻草竹林丛生难以尽除,籍田于礼又不可废,仓促间自然寻不到行宫,我这才想着,要把长门园给了他,哪知道一片好心,换了冷脸以对呢!”
长门园,那便是日后的长门宫。
若是从前的刘彻,他自然会坦然收下刘嫖的示好,可如今……刘彻记得前世之事,也记得阿娇魂归长门一腔怨恨,自然不会再收了这园子。可这些刘嫖是不知道的,她只觉得刘彻将她一片好心丢在地上,心头自然不爽。
“阿娇?阿娇?”刘嫖见阿娇一张脸蓦地惨白,神情与昨日刘彻十分相似,忙扬声唤她,“怎么了?”
“没……没事儿!”阿娇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刘嫖焦急的面色,心头一阵酸涩涌上,眼眶不觉便有些湿,“阿娘,彻儿想是觉得拜谒顾城庙收了阿娘的园子会为朝臣诟病,这才拒绝的,阿娘不要多想才好。”
“我自然不会多想,只是这园子我已经和董……和你父亲商量好了要献给陛下做行宫之用,陛下怕人诟病,那阿娇你收了,这样陛下去住,也算是你的功劳嘛!”从前进献长门,是因为刘嫖打了卫青弄巧成拙反抬举了卫家,献长门是为了给阿娇也给她自己一个台阶下,如今阿娇却不明白,她跟刘彻好好的,刘嫖为何要把长门宫献上去。
“阿娘……”刘嫖欲言又止的话,阿娇立时便明白过来,又是那个董偃出的主意,“阿娘和父亲近来可好?”
“自然是好的,阿娇,你明白跟娘说,那长门园,你是收还是不收!”刘嫖说着,已是有些怒了,总不能送东西两次都送不出去,还是送的自家女儿。
如果没有长门宫,自然不会有长门怨,刘彻八成是这样想的吧。可没有长门,长安城附近这么多园子,刘彻若一心相负,又哪能减得了怨呢。
“阿娇自然要收,娘给的东西,怎么好不要。”阿娇这般应了,刘嫖面色立时和缓许多。
在堂邑侯府呆了大半日,阿娇才起驾回宫,一路上却是没了来时的愉悦,满脸的心事重重。
用膳的时候,阿娇同刘彻相对而坐,却是食不知味,明显的心不在焉。
“阿娇,怎么了?回来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刘彻将筷箸放下,定定望向阿娇。
回过神来,阿娇瞧着刘彻满眼的关切,却有些不忍心,然而心思一转,终还是狠下了心,“彻儿,今日母亲送了我个园子,在去往霸陵的路上,彻儿你途中可以在那儿落脚。”
“当啷!”一声脆响,刘彻一个没留神,将手边筷箸碰掉在地。
阿娇瞧着,却并没停了话,“那园子,叫做长门。”
刘彻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