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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此时她早已收拾行囊打道回府。
她在巴格达多待一天,就表示她离阿拉米人更远一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待在饭店的她就越渐焦急。所以当有人说要当她的向导时,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点头答应。
什么叫病急乱投医?她就是最好的印证!没想到反而引狼入室,将自己因于绝境中。潘若瑀虽为自己的大意懊恼不已,但为时已晚。
“让我走,刚刚交给你们的订金我不追究。”潘若瑀柳眉紧蹙,看着她面前那个被称为戴门的男子,冷冷地说道。
“哗——好慷慨啊!”方才发声的那个小喽啰又嚷了声,四周又是一阵叫嚣,在这片黑暗中显得异常刺耳。
“啪”一声,微弱的火光绕着火柴,在黑浓夜色的衬托下,显得异常明亮。
“你打算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待上那么久的时间,身上一定带了足够的钱吧?”
叼着菸的男子邪笑着,那写满了贪婪的表情在火光中一闪而过,随着火柴燃至尽头,再次隐于黑暗之中,只余下香菸的红点随着吐息忽强忽弱地闪动着。“可以拿到全部的钱,我们又何必在乎那么一点点的订金?放着到口的肥羊不吃,没有人会这么笨的。”
为什么她刚刚没有发觉原来他的脸是如此丑恶狰狞?竟还傻傻地被诱骗上勾?
潘若瑀脸色惨白,握紧的拳微微发抖。
“我没带在身上,你们得把我带回旅馆方可以。”潘若瑀脑筋飞快地转动,企图脱困而出。如果能骗得他们让她出了这个暗巷,不管是否真能成功逃脱,至少也比现在天地不应的孤立状况好上许多。
“当我没见过世面吗?”戴门冷哼一声,用力吸吐,成团的烟在黑暗中缭绕升空。“没有人会把贵重物品放在饭店的,而且你是为了聘雇向导才跟我们出来,更不可能没将钱带在身上。”
潘若瑀闻言一凛,下意识地将腰包挪至背后。对方说的没错,她所有值钱的家当都在身上,从现金、旅行支票、信用卡到提款卡,无一不全。
“乖乖地拿出来。”戴门突然放声粗吼。
她吓了一跳,反将手上的腰包抓得更紧。这是她所有的积蓄,是她要用来考古的资金,怎能就这么交给他们?
“我说过,我真的没把钱带在身上。”不管了,反正情况再差也坏不过现在!
潘若瑀一咬牙,大有放手一搏的决绝。
“是你逼我们动手的啊!我可不敢保证在搜你的身子时会发生什么事。”戴门奸笑,将菸蒂用手指弹得老远,开始一步步朝她逼近。戴门身后的小喽啰早已跃跃欲试,见首领行动,也兴奋地打算一拥而上。
潘若瑀越往墙边退去,动作在外人眼中看来是怯儒懵懂的,但那双在黑暗中闪耀的晶眸却隐带着蓄势待发。她悄悄地松开了腰包,抓着带子的一端,紧紧握在手中。
“兄弟们,尝过中国人没有啊?”戴门在她一公尺前站定,朝身后的人笑嚷着,口气淫邪不堪。“虽然比起洋妞还差了些,但新鲜嘛,偶尔玩玩也不错。”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放肆地在潘若瑀身上游走,他爱死这种感觉了,看那些倒楣鬼死到临头的害怕模样,都会让他感到兴奋,好像自己是主宰一切的天神一样。
那群小喽啰们闻言大声叫好,纷纷摩拳擦掌,为了待会儿的好戏心痒难搔,却得暂时按捺,等首领先上。看到潘若瑀瑟缩的模样,戴门笑得更加狰狞,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朝前蹲了一步,手开始伸到腰间去解裤头。
潘若瑀瞬间眼神一眯,紧绷的情绪在此时尽力释放。“谁也不准碰我!”她将腰包用力往戴门脸上甩去,没料到她会反击的戴门被打个正着,还被腰带的塑胶接头给刮伤了眼。
不让戴门有反击的机会,潘若瑀立刻在他胯下重重补上一脚,将他踹离数尺。
这一脚,让往后跌去的戴门像只煮熟的虾子,蜷在地上哀嚎不已。
一切变故在顷刻间发生,即使人多势众,也全被这突来的状况给吓得怔傻在原地。等回过神,老大已躺在地上打滚,而那块原以为到嘴的肥肉,长了脚,正拼命地往外跑去。
“发什么呆?追啊!”戴门胀红了脸,指着她离去的方向气急败坏地怒吼。被人扶起的他还弯着身子,根本没办法站直。
趁着众人呆愣的时候,潘若瑀已迅速往外奔去。奔跑间她已将腰包重又系回腰上,怕拿在手上会妨碍奔跑的速度,也怕被追兵扯去,那她这番挣扎就全都白费。
这段死巷不过百来公尺的长度,但在黑暗中,潘若瑀只觉得这条暗巷好长好长,彷彿一生一世都跑不到转角。
因狂奔而粗重的喘息在耳边回荡,缺氧的胸膛像有火焰在烧,灼热得几乎要爆裂开来。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纷沓,或远或近,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怕追兵就在身后的可能会让她丧失逃跑的勇气。她只能咬紧牙,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眼看转角就在前方,潘若瑀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下一秒,脚却被某种东西圈住——一名追兵飞身抱住她的小腿——乍失平衡的她狼狈地往前扑去,联想用手护头的时间都不允许,她只能闭上了眼,认命地接受那在石地上擦过的疼痛……然而,预期的伤害并没有发生,潘若瑀微微睁开眼,发现一名男子及时接住她,然后将她打横抱起,而那个害她跌倒的始作俑者来不及松手,还紧紧抱着她被顺势抬高的脚,身子也被连带地提起。男子轻笑,长脚一踹,立刻将那个追兵踢得老远,正好摔在随后而至的同伴面前。
所有的动作在瞬间一气呵成,有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别说那些追兵反应不过来,就连她这个被抱在怀中的人,也好半晌都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已要一拥而上的人见状,立刻停下脚步,有几个收势不及的,还狠狠地踏了那个人几脚,引起凄惨的哀嚎。他们散成一列,全都戒慎地看着这个半路突然杀出的男子,有了同伴的前车之鉴,他们全都不敢轻举妄动。
方擎扫了他们一眼,勾起的唇色噙着一抹浅笑。
其实早在这个女孩开口拒绝交出财物时,一直站在墙角旁观一切的他就已打算动手,没想到女孩却突然动手,连他也被吓了一跳。
或许不用他的帮忙,她就可以自己脱困也说不定。如此猜想的方擎扬了扬眉,又退回原地,对这女孩能做到何种地步颇感兴趣,他沉凝着气息倾听他们的对话以及脚步声的远近。倾听了一会儿,方擎摇头轻叹口气。看来,对方有个飞毛腿,游戏到此结束。走出转角,刚好接住被人扑倒的潘若瑀。
“到我身后等着。”方擎将她脚上的“垃圾”轻而易举地解决后,将她放下推到身后,低头用国语轻道,然后举步向前走去。他边走边将手掌一张一握,为即将来临的打斗作热身运动。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他的眼眸闪着自信与从容,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犀锐狡黠,仿佛一切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这个异国的城市中,居然会有一个说国语的英雄及时救美?潘若瑀睁大了眼,有点怀疑这样的好事是不是出于自己的幻想,脑中一片空白的她只能抓紧了腰包做为凭借,看着他走向他们。
此时只能期望老天保佑了!潘若瑀在心中默祷着……潘若瑀坐在“暗夜”吧台前的高脚椅上,眼神环顾着四周,美丽的脸庞染着些许茫然。
此时“暗夜”门上挂着“CLOSED”的牌子,方才高朋满座的景象已经消失,只余下吧台上方的灯光,映衬满室的黑暗,诉说曲终人散的寂寥。
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潘若瑀脑中一片紊乱,盯着吧台的木头纹路出神,不停回想今夜所发生的事。
那时在巷中,她看着那名男子走入黑暗,随后听到“砰、砰”地几声重物碰撞的闷响,还有隐约传来的呻吟声,没多久,就听到男子愉悦的音调在她耳旁响起。
“好了,我们走吧!”
然后她就傻傻地跟着对方走,不晓得他是谁,不晓得他的用意,甚至连他的长相都没有看清楚!把她带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后就消失无踪,丢下她一个人在此独坐。
潘若瑀懊恼地抚额。这根本就不像她啊!她该是自信、优越、什么都难不倒的!没想到在台湾一切顺遂优秀的她,却在这里尝到了挫败的滋味。这种对事失去掌控权的不安感,逼得她只想大叫。
走上这一遭,真的是正确的抉择吗?一开始就事事不顺,是老天要她放弃的暗示吗?潘若瑀微拧着眉,轻含着下唇,这样的她带着惹人爱怜的柔弱,和方才对抗地痞的她判若两人。
她所就读的考古系向来是冷门科系,乏人青睐,相貌灵美的她一进系上,立刻引起轰动。她的脸庞小巧细致,肌肤白里透红,衬上宛如深潭的黑眸和长弯的羽睫,还有那不点而朱的唇瓣,活脱像是古代仕女图上走下一般。
那古典婉约的气质不知惊艳了多少人,都为她选择了考古系而叹息不已。一个大美人跑去挖死人骨头?光是用想的,那画面就够让人心疼了。不过,这些话大家都是心里想想或私底下讨论讨论,从没有人真傻得直言,因为潘若瑀的父亲就是考古系的首席教授,从小就在父亲的熏陶下长大,世袭传承,这天经地义的事可没人敢予以批评。
别人对她的赞叹和惋惜她当然都知道,但这些都引不起她的喜悦和骄傲,反而令她厌恶不已!别人只看到她的长相,对于她在考古学上所付出的努力却完全视而不见。
为此,她极力改变装扮,她的发型是削薄的短发,穿着是俐落的裤装,她以为这样能改变一切,没想到却引来更多的赞叹,直呼不敢相信时髦和古典竟能结合得如此恰到好处而又各自彰显,那经过调和后的美更令人惊艳!
对于那些只看得到她外表的人的冥顽不灵,她也实在无计可施了。
大学四年已经这样过去,她可不希望她的硕士生涯又是如此重蹈覆辙。因此,这趟阿拉米人的研究之旅对她意义重大,是她用来唤回人们重视她学术成就的主要关键,也是她用来对父亲展现能力的时机,不管如何,她绝不允许失败!潘若瑀一握拳,心中再次燃起熊熊斗志,脸上的退却已被坚决取代。
“女孩,喝点东西吧!”面前突然有低厚的男声响起,潘若瑀立刻抬头,不知何时,吧台后方站了一名高壮的中年男子,将一杯饮料递到她面前。
是他!潘若瑀顿时睁大了眼。虽只有一面之缘,但这光头男子异于常人的高壮外型实在是很难让人淡忘的——他就是那个害她经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立刻环顾四周,难怪刚刚觉得这间酒吧有点眼熟,原来是前些日子才在这里碰过钉子的“暗夜”。进门时她因神智恍惚而没有多加留意,一直到看见老板才猛然惊觉。
“我只加了一点点酒,压压惊。”昆恩对她眼中陡然升起的怒意视而不见,粗犷的面容带着温和的笑。
“为什么帮我?”潘若瑀沉着脸。
她知道,对他的相助她该心存感谢,至少让她免去财物被夺、身体受辱的悲剧,但从心里油然而生的怒意却让她无法维持最基本的礼节。既然拒绝她,又何必把她带到这里来?是想看她的狼狈样,还是想让她认清在这个地盘上,没有他的帮助,她终将一事无成?
“见死不救不是我的本性。”昆恩将酒杯再往她的方向推进一寸。“喝一点,我特地帮你调的。”
“没有酬劳的事你也不会做吧!”潘若瑀闷哼,对他的好意予以排斥。
在她要前往巴格达时,系上一名教授听到她要只身前往时,极力反对,后来见无法改变她的心意,就给了她“暗夜”的地址,叫她一定得找昆恩这个人帮忙。教授说昆恩是个情报贩子,只要有钱,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相对地,若付不出酬劳,那他是达一个字也不会吐的。
“嘿,被人救了,就算没有感激涕零的表情,口气至少也得好一点啊!”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用着不以为然的口吻在她右方响起。“昆恩,有没有开始后悔叫我去救她了?或许戴门他们可以教教她礼貌这两个字该怎么写。”
怎么这里的人出现都悄无声息的?潘若瑀吓了一跳,一转头,看到一名男子反坐在她右方的高脚椅上,背靠着吧台,修长的双腿随兴交叠翘起,两臂置于脑后,仰头看向昆恩,正挑着眉,嘴角噙着一抹薄笑,嘲讽的意味昭然若揭。
“方擎。”昆恩并没有说什么,但这轻吐的两个字已说明他对这犀利的言词并不赞同。
方擎当然知道昆恩的意思,他只是轻佻地一耸肩。“我只希望我们国人在外国的名声别那么差而已,老是做些丧权辱国的事,很难改变台湾人的国际形象的。”
他从椅上跃下,只手翻过吧台,迳自走到酒柜前取出基酒。
盯着他那束在脑后,长度直至肘部的长发,潘若瑀愤怒地咬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