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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去府城听曲,我觉得很闷。”
易云斋说不出自己为何而闷,但他的心中一直很苦闷,这些日子以来听不到琴声,让他更加愁闷难受。
西宁立刻起身准备,只要能让少爷心情变好,要他半夜做苦工他都愿意,更何况到温柔乡里听曲,那可是人间一大享受啊!
到了府城,易云斋点了几个姑娘,纯粹只为了听曲而来,没像上次一样要花娘陪侍,西宁在旁边也听得津津有味。
听到了天方亮,两人才打道回府,哪知在半路定到一条长街时,猛然见到西宁这一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这个死怪病的,还没死啊?”不是西宁爱咒人,而是他真的很气左振玉。他自己下流也就罢了,干什么牵扯上少爷?
西宁脚步一停,就要易云斋走别条路,谁知他反而定住身子,目光难以移开的喃喃道:“他好像又变得更瘦了。”
他管他是瘦是胖,总之见了他就是秽气,还是赶快走别条路!“少爷,我们改走别条路吧!”
“他在做什么?”
“他摆个摊子,似乎在帮人代写东西,赚些润笔银雨,还有帮人写写春联,他现在正在挂春联呢!想也知道新年还未到,他写春联有个屁用?最好是全部卖不出去。”少爷心真好,还想知道他在干啥,他可是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只是少爷问起,他只好不情愿的回答。
“天气这么冷,他穿得好少!”
易云斋想要往前走去,西宁急忙挡住他,气道:“少爷,你忘了上次你吃了他的恶亏吗?别再过去了!他不值得你多看他几眼,管他穿少穿多、管他是瘦是胖,少爷,我们回萧家吧!兰薰小姐今早要是没看到你,一定会大发娇嗔的。”
易云斋听了西宁的话,没再往前走,但是他的身子就像被人定住似的一动也不动,西宁见他又像被鬼迷住的神情,想也知道他是不会移动了。
西宁不甘不愿的道:“少爷,旁边有家酒楼,我们上二楼去,楼旁的窗子可以看见他在做什么,我们去那里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少爷昨儿个连晚膳都没用过,可别饿坏了。”
因为可以看见左振玉的一举一动,易云斋才勉为其难的同意西宁的提议。
他们上了楼,饭菜也端了上来,但是易云斋却没吃几口,目光全都集中在左振玉的身上。
“他又咳嗽了,一定是那药吃完了!”易云斋担忧的望着左振玉弯低着身子咳嗽,“他穿那么少,身子已经很不好了,为什么不穿冬衣?”
“说不定他没钱买不起……”
话一说出口,西宁就后悔了,因为易云斋正瞪大眼睛,忽然道:“没错!他说过他阮囊羞涩,在萧家里已经喝不上好茶了,现在人在外头,一定更没人照顾他。”
“少爷,天已经亮了,我们快点回萧家吧!”西宁无奈的劝他。
易云斋终于站了起来,但是他不是要回萧家,而是快步走下楼,往左振玉的摊子走了过去。
西宁看到此景,哀哀惨叫,他早就知道他家少爷被鬼迷住的表情一出现,铁定又会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来。
重重叹一口气,西宁不情不愿的跟着易云斋的脚步走向左振玉的摊子。
左振玉一见有人靠近,热络的说:“这位爷要看春联吗?或是要请人代写书信吗?”
当他一抬头见到易云斋便马上低下头,想也知道他是不可能来买东西的,便不再说话。
易云斋不在意左振玉的冷淡态度,只在意他刚才咳嗽时的难受。
他着急道:“你又咳了,我马上叫西宁送上好的止咳药给你……”
“多谢易少爷的美意。不过,不用了,我的身子我自己会调养。”
“调养什么?既然要调养,为何出来吹冷风,摆这什么摊子?”易云斋因为心急,所以讲话口气极重。
左振玉冷冷的说:“我不像易少爷大富大贵,可以随心所欲,我无以为生,比人家多读几年书,还能有一技之长赚些润笔的费用,易少爷若无要事,请赶快离开,莫耽误了我做生意。”
听他讲话冷淡,不像往常对自己那般礼遇,易云斋也不知是什么感觉涌了上来,总之他不能忍受左振玉说话时一直不肯看他的感觉。
“你摆这摊子能赚几文钱?我一夜听曲花费的银两都比这些多!”他不是故意讥讽他的,只是一时气恼才会口不择言。
“我知我自己命贱,与易少爷富豪之人大不相同,易少爷不必出言相讽。我不知易少爷要到府城来,要不然一定不会在这里摆摊,伤了易少爷的眼睛,我立刻就走。”
左振玉卷了为数不多的东西就要离开,易云斋看得是又生气又难受;他不是故意要让他伤心难过,更不是故意要逼他离开萧家的。
“萧家难道没有好好安顿你吗?”
“萧家贵客要我快走,难不成我还死赖在那里吗?”左振玉说到伤心处,强忍住泪水离开。
易云斋想要追上去,西宁却拉住他。
“少爷,拜托你别再节外生枝了!你都快要成亲了,何苦跟这个男人纠缠不清?他们萧家怎么处理他,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跟少爷没有任何关系。”
“他好瘦,穿的衣服好单薄,你看他刚才咳得那么厉害,他现在不晓得住在哪里?萧家到底有没有好好的安顿他?”
见易云斋又想要追过去,西宁只好安抚道:“少爷,你先在酒楼里待着,我去查查他住在哪里,这样可好?”
易云斋飞快点头,西宁无可奈何的跟了过去,幸好左振玉的身子不好,走路很慢,走没多久,他就穿进一间破庙里,然后一直没出来。
西宁在破庙的窗口探头探脑,这一看,不管他对左振玉有多大的厌恶感,也不由得同情起他来。
看来他好像无以为居地住在破庙里,而且生活似乎快要过不下去了。
西宁折去,说明左振玉现在的情况,易云斋听了之后,又生气又悲伤。
“我叫他们迁他出去,不是赶他出去!怪不得他不肯看我,怪不得他跟我说话的态度与以往不一样!他一定以为是我交代他们这样做的。”易云斋恼火的说。
易云斋一副要回去找萧家人拼命的样子,让西宁吓得赶快拉住他。
唉,少爷只要一扯到怪病表少爷,就失了理智!
“少爷,萧家是兰薰小姐的娘家,以后是你的岳家,你现在这样子是要去跟兰薰小姐了断亲事吗?为了一个姻亲,这么做值得吗?你等了三年多的兰薰小姐,难道要因为这样而跟他们家闹翻吗?”
西宁一句句说得易云斋气焰顿失,他颓坐在椅子上,一想起左振玉孤伶伶的住在破庙里,还得拖着病体出来摆摊,可见生活一定过不下去,他得帮他寻个住处,然后安顿好他。
西宁叹气的道:“少爷,他现在以为是你将他赶出萧家,你们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想也不宜太过接近;不如我们请人每日来府城买他的春联,让他的生活好过些,至少不用住在破庙里,他有了银两之后,也可以调养好自己的身体。”
这方法并不合易云斋的心意,但是西宁说得合情合理,他只好勉为其难的同意。
萧宅后,易云斋便派自己的一个家仆每日去向左振玉买春联,还要家仆向左振玉说家里的老爷欣赏他的文墨,要他多画些花鸟图画,给的赏钱比左振玉订的价格还要多。
第七章
“他现在的衣服有穿暖一些吗?有没有比较不会咳了?”
易云斋的问话里满是担忧,他要人不只是到左振玉的摊子上买春联,还要人注意他有没有穿暖,身子有没有比较好。
听着仆役回应的话,西宁在一边收着仆役带回来的墨画。
要命啊!现在这些画已经堆得满室都是!少爷原先就不是要这些春联及墨画的,所以看都不看一眼,为的只是要帮助左振玉渡过难关,不过少爷的关心似乎已经超越帮助人的界线了。
他若听到左振玉今日咳得不严重或多加了一件衣服,就会开心喜悦;若是听到那怪病表少爷今日的身子比较没有那么好,就会烦恼。
这一切,看在他这个贴身仆役眼里,真的觉得自家少爷又像当日被鬼迷住一样。
西宁收拾着这些东西,他虽然有些识字,但是要他完完整整的认出一首诗来还是没办法的,不过他真的觉得左振玉的字写得还真不差。
左振玉的字端整又秀丽,要能把字写得这么漂亮的人,在他脑海里只有几个人而已,看来这怪病表少爷也不是腹内无墨水的人,他的字猛一看,还真像当年兰薰小姐写的字。西宁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萧红儿咚咚咚的跑了进来,看到西宁在收拾纸张,她偏过头看着,也不知为什么最近易云斋爱收集这些,堆得整间房间都是。
她看不懂索性就不看,跑向易云斋,拉住他的衣袖撒娇道:“云斋,今日我们出去玩好吗?新年就快到了,我们到街上去买些让新年更热闹的东西好不好?”
易云斋差点要拨开她的手,若不是强忍住这股冲动,他早就推开她了。
他越来越难以忍受跟萧红儿在一起,甚至以前与萧兰薰在一起的美好回忆,也不能让他对萧红儿有一丁点儿的好感。
每次看到她,他就越来越不耐烦,她那类似萧兰薰的声音及酷似萧兰薰的脸庞,却令他感觉不到一点儿萧兰薰以前娇柔艳美的气质。
与萧红儿相处久了,他只发现她娇蛮、无理及任性,说话时总是喜欢搬弄口舌、出口伤人,教他忍不住想要问自己当初为何会爱上她?这苦等三年多的焦虑,难道只是为了娶这样的女子进门?
还是他当初真的是年轻气盛,毫无识人之明?
而那些美好的记忆,全都只是自己的想像而已吗?
“我爹曾交代要我去见这边的商客,我正好今日要出去。”他撒了一个谎,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跟她在一起。”
想不到萧红儿脸泛桃红,开心不已的跳起来,“那你爹来信了,应该有提成亲的事吧?”
易云斋还没收到易老爷的信,他也很纳闷为何他爹还未要人传信过来。
他淡淡道:“这是临行前我爹交代的,前些日子陪你贪玩,误了不少正事,这些日子就要办正事了。兰薰,你跟你姐姐一同去玩吧!”
萧红儿噘嘴,可是又不好放肆,只好不情愿的问:“那你爹到底何时会来信呢?”
“应该是这几日吧!”他随口应答。
萧红儿信以为真的说:“只要你爹这几日来信之后,我们就可以成亲了吧?云斋,我好期待嫁给你,我希望日子越快越好。”
易云斋一想到要跟眼前的人成亲,不知为何寒意上身,竟有百般的不愿意。
他不愿多想,只好点头,等她出去后,西宁忍不住多嘴起来。
“少爷,你为什么要骗兰薰小姐?我们根本就没要拜访人啊!”
“我要去府城。”
“要去府城作啥?”西宁皱眉,忍不住问道。虽然他知道答案可能是什么。
易云斋不愿回答,也没办法回答,西宁只好跟着他前往府城。
到了府城,不是为了逛热闹的街道,也不是为了要去听曲,而是为了看那得了怪病的左振玉是否过得好。
他现在有了银两,已经没住在破庙,而是住在一间向人租来的小屋里,他身形单薄,似乎已经瘦得只剩一口气在苟延残喘的活着。
西宁虽然厌恶他,可是还是忍不住起了同情之心,心想他要是再不去看病,大概活不过今年,而易云斋则是整个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他知道左振玉在受苦,却又没办法跟他见面,毕竟他一直以为当初是自己把他赶出萧家,更何况两人还做了那种事,再见面只是尴尬至极而已。
“少爷,我们回去吧!我们去请府城最好的大夫来看他的病,就说是买画的老爷听说他身子不好,特地为他聘的好吗?”
易云斋点头,要其他仆役去聘请大夫看他的病,才神情恍惚的萧宅。
坐在房里,易云斋想着左振玉那么单薄的身子骨可以拖过今年的冬天吗?
一阵敲门声响起,西宁去开门,原来是萧花儿来访。
西宁待之以礼的道:“花儿姑娘,有事找少爷吗?”
萧花儿脸上带泪,右颊还红了,看来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正是易家准少奶奶萧红儿打的,她们两人为了易云斋吵架已经不是第一次。
但是这次萧红儿气焰高张到说易老爷的家书就要到了,她即将要嫁进易家,根本不把萧花儿看在眼里,竟然动手掴她耳光。
萧花儿又气又恨,不甘受辱,更厌恶萧红儿那高她一等,像是一辈子自己都会不如她的态度。
她不信她万项都胜不了萧红儿!萧红儿只是脸皮长得像萧兰薰,其他的都比不上她,她不会把易云斋让给萧红儿的。
萧花儿一走进来,便走向易云斋,轻声的对他说:“易大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她慎重的态度,让易云斋提起精神听,硬把自己的心思从左振玉转向萧花儿。
“怎么了?花儿?”
“其实红儿根本就不是萧兰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