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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悦客栈。
封青正抿着茶,眯了眼追思过往。
“……那时年少气盛,一心仗剑江湖,行侠扶弱。听了那黑风寨的名号,便只身前往,试图将那山贼一网打尽,提了山贼首领人头领赏,也好扬名立万。哪知黑风寨首领与师父原是老友,将我一顿好打,遣人将我送回师门,师父拿我做了一年药人。第二年,我又偷跑下山,去那黑风寨,将寨中上下都迷倒,在他正堂匾额胡写一气,总算泄了愤,隔日被那寨主拿住,送回师门,又做了一年药人……”
他寥寥数语,却令人遐想那时怎样一幅画卷,必定是充满了惊险曲折,也必定是少年人才能有的轻狂年华。
“你师父和山贼是老友?”叶其安在他对面坐下,好笑地问。
“绿林中,占山为王,劫富济贫的好汉大有人在。那黑风寨寨主,当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我那时年少,不知天高地厚,捣蛋受罚,天经地义。”封青摇头叹气,“我便是在这齐悦客栈听人议论黑风寨行事,误认贼寇,这才脑袋一热跑上山去的……”
客栈里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就在封青说话的同时,周围的客人也在议论着江湖中的奇闻,叶其安等人都是会意一笑,不由得安静细听,难说还有自己知道的。
果然……
“……南海一带,出了个白虎公子……”
话音渐渐飘远,叶其安凝神望着窗外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
一如既往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发须零乱肮脏,衣服破烂不堪,已看不出原本的式样,不过已不像最初几乎每天都带着新伤的那段日子,也许因为现在看上去,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乞丐,而不是犯了众怒的倭人,加之随着西行,所到之处民众不再像沿海边百姓对倭人恨之入骨。身边就是个小吃摊,食物热气腾腾,诱人至极,应该是很饥饿的,不时被吸引的目光能够说明一切,但神情却没有那种急躁和饥渴,一如既往地,用一种很稳的姿态,面对着身边人来人往,曾经在与她视线相碰时,眼中露出一丝急切和渴求,但随着她转开目光,也就变得更加失望。
为什么还不放弃呢……
“哎?小叶,你说什么?”封青突然唤。
“唔?”叶其安一惊,连连摇头,“没有啊,没说什么,你说你的。”转头间,碰上韦谏了然的目光,仓促一笑,正犹豫是否解释,却被窗外另一个方向的人影吸引。“小屁孩……这回看你往哪儿跑!”她猛地起身冲出门外,“封青、香儿,收拾一下快来……”
凉风忽起,眼角蓝袍闪过,会心一笑,叶其安更是百无忌惮加快了脚步。
小男孩显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有人追赶,埋头急急朝前跑,单薄的身体,在人群中忽隐忽现。转过街角时,不知脚下绊到了什么,整个人从视线中消失,直到近了才看到他倒在地上。
待他费力地从地上站起,刚要抬步,叶其安赶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跑哪里——”
男孩一惊之下本能地挣扎,看清是她后,竟是一脸惶急地翻手抓住她,叶其安的话便哽在了喉间。
“救我妹妹!救我妹妹!”男孩叫得两声,紧握的手突然松了,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叶其安一把将他抱住,仿佛觉得手中的小小身体正在失去生机,心一下子凉了。
“韦谏!”
移到路边安静处,在孩子腕脉搭指,韦谏皱起了眉头。
“小叶!”封青带着香儿匆匆赶来。不及细说,叶其安便将孩子递给他封青,略一查看,封青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去拿些水来。”他转头吩咐。
香儿就在附近要了些清水,按封青吩咐,给小男孩擦脸。污垢除去,男孩原本肤色显露出来,却是让人一惊,小乞儿的脸,自然有意料中的瘦弱苍白,但还有隐隐一层黑气,若不是病弱膏肓,便是中了剧毒。
“好歹毒的手段!”封青沉声道,说话同时,手未停,在小孩几处大穴推拿,又喂了药丸。半盏茶功夫,小孩慢慢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突然一个激灵就要站起来,腿上却没有劲力。他又是吃惊又是不解地愣着,随即想起什么,立刻惊惶无措地抓住叶其安的手,带了哭声连连喊道:“求求你!快去救我妹妹!妹妹病了,找大夫!……”喊了几句,声音渐渐低下去,又失去了意识。
“封青?”叶其安急唤。
“我已将毒性暂时压住。但这毒太过霸道,天长日久,伤了心脉。这小乞儿本该早死了,能活到此刻,也算他命大,”封青摇摇头,“若要治好,却是极难。你们怎会与他在一起?”
“韦谏说这小孩身上有内伤,我看他可怜,原本想带他来找你看看。”叶其安低头看着小孩昏迷中紧蹙的眉头,“没想到是中毒了……”
“韦兄并未看错。”封青面色不豫,“看情形,他似在毫无所知的情形下,被人下的手,不知何人与这小儿有如此深仇大恨,重伤他不够,又下了剧毒,却不立时要他性命。毒在体内,每发作一次便深一分,发作时必定痛苦难当,即便七尺大汉恐也难以承受,何况这乳牙小儿。”
“他一直在嚷救妹妹,难道害他之人又去害他妹妹?”香儿在一旁急道。
“得找到他妹妹!”叶其安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一时却不知从哪里入手。
“莫慌,这小乞儿若是一贯在此行乞,必定有落脚之处。”封青将那孩子抱起,“一路打听着。”
四处询问,总算在一个老乞丐指引下,找到城北一处废弃城隍庙。那老乞丐说,小乞儿的确不是单身一人,似乎与什么人同住在破庙之中。往常都是结伴外出,这几日不知为何独自一人出来乞讨。
庙门其实不是门,不过是墙上的一个大洞。门外春光大好,门内却潮湿憋闷,等到眼睛适应阴暗,庙内一片狼藉不堪映入眼帘。
正在怀疑老乞丐是否记错,倒塌供桌旁边突然传来微弱一声呻吟,几人连忙赶过去,看到一堆肮脏朽烂织物中缩着个小小的人影。旁边不远地上,放着此前买给小男孩的布包装着的馒头。
遍寻破庙四周,不见可疑人影。与韦谏一同回到破庙中时,封青已检查完那破布堆中的小女孩,叶其安矮身看了看还要小上一些的孩子:“怎样?”
封青望着旁边仍旧昏迷不醒的男孩:“小女娃看来危急,不过受了风寒、加之衣食不足,体虚气弱,若能好好调理,数日之后便能好转。这小乞儿受伤毒煎熬,竟还一心只顾他人,品性倒是不错,说不得得救上一救,小叶,苗疆一行,怕是要延误了。”
“唔。”叶其安点头,“不过得去跟城外无尘他们会合。”
“好。”封青点头起身,“你和韦兄先将娃娃们带去。我与香儿须去准备些物品。韦兄。”
韦谏侧头看来。
“届时的借助韦兄之力,无尘四人为你守关足矣,不过若是如此,我怕小叶、香儿无人护卫,你……”
“你只管救人便是。”韦谏淡淡开口。
“好。”封青应着,带了香儿出庙门而去。
“韦谏?”叶其安抬头。
“你放心,若是必要,我自会从门中招集人手相助。”韦谏轻轻在她头顶抚过,浅浅一笑。
将两个孩子的物品稍作清理,多是零碎杂乱,没有什么重要的,便收作了一包放在供桌下。叶其安与韦谏各自抱了一个孩子离开破庙。
走出一段路,韦谏突然顿住脚步,侧头聆听。
“怎么了?”叶其安朝他注意的方向望了望。
韦谏不置可否,抬步走了过去。
不多远,便看见封青和香儿站在一处,观望着前面正在打斗的两人。看清其中一人,叶其安话到嘴边改了主意,沉默走到封青和香儿身边。封青伸手接过她怀里的女孩,不等她问,便说道:“过来时,这两人已斗在一起。那人扮成乞丐模样,总在附近出现,鬼鬼祟祟,不像好人。”
他说的“那人”,是与倭人次郎斗在一起的男人,样貌普通,却能跟次郎拼得不相上下,的确难免令人怀疑。
“为什么和他动手。”叶其安低声问。
“那便需问他了。”封青示意倭人次郎。
叶其安蹙眉不语,歇了会儿,侧头低声问韦谏:“谁会赢?”
“倭人。”
“走吧。”叶其安转身,“先救孩子要紧。”
于是各自分道离开。
到了郊外一处僻静地,与无尘等人会合,却只见无戒无名守住车马,不见无尘无伤身影,一问才知小包追着一只野兔跑进路边树林,无尘无伤是去找白虎了。刚将两个孩子安置上车,他们便赶了回来,身后小包姿态如常,只是嘴边毛上留着一抹艳红,看见了叶其安,兴奋跑过来时,还不住地舔着嘴。
那只野兔命运堪忧。
印象中,这是小包第一次展示出野兽天性,叶其安不由有些怔忡,心情好像看着小鸡慢慢长大的老母鸡,又是高兴,又是矛盾。
赶了小包进马车厢,重又返回城中,找到一处偏僻的客栈住下,收拾停当,便只等着封青和香儿前来。
小包被两个孩子身上异味所激,几次要夺门而出,叶其安好一顿安抚,又等到两个孩子都清洗干净,它才勉强安稳下来,不过一跃上床,任怎么哄骗拖拉,再不肯下来。幸好两个孩子体型较小,总算都能安顿。
也许是药性发挥,男孩渐渐从昏迷中醒来。眼神由混浊到清澈,即便是看到自己身边躺卧着一只白色的大老虎,也只是微露惊色,直至视线与叶其安相对时,更是很快平静下来,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处境,开口的第一句话,也是询问小女孩的情况,得到回答后,安心地笑了笑,合上眼,又渐渐睡去。
封青和香儿来时,带了许多物品,还叫人搬了好大一个缸。这家客栈对客人爱理不理,正好省去找寻借口的麻烦,免得外人见到这些奇怪物事生怪。
看着封青将大缸装满清水,放了各种药物,又将孩子放进缸中,水淹至颈部,让韦谏紧贴缸壁输入内力,以内力助药力挥发,为小男孩排毒疗伤。叶其安不由得吃惊:“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第四十二章江湖江湖
不过那样带着些许愉悦的惊奇在看着韦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时,渐渐消逝。
汗珠由小到大地慢慢出现在韦谏额头,再沿着发际面颊缓缓流下,已将旧蓝衣袍染湿一片,血色从他脸上消退,苍白的肤色甚至恍若隐隐一层灰败,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安详的神情也变得仿佛在忍受某种煎熬,眉峰紧蹙,嘴唇微微颤抖,往日淡漠不入俗世的模样已经不复存在。
封青的脸色也不好看,如临大敌的眼光制止了叶其安关切上前的脚步,叶其安只得站在原地,心里虽然焦躁不安,却不敢有所举动,担心自己无意中的行为,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动作也会让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泡在水中的药材慢慢让缸中清水变成褐色,水色逐渐转浓,浓到几乎看不清水中孩子的身体轮廓时,又以人难以觉察的速度恢复清亮,就仿佛,药材散发出来的褐色,被水本身融化了。
当水色变得至清至纯,封青往水中加入两颗朱红色的药丸,药丸入水即化,水色因而添了一抹粉红。
小男孩的肤色便在这水色变换中红润起来。
“韦兄,再需一个时辰即可。”封青轻声说了一句。
叶其安却是一惊。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以韦谏此刻的神色,封青真觉得他仍能坚持下去吗?
就像没有看见她焦急质询的眼神,封青就将男孩扶起,拿出五枚食指长短的银针,按五角方位迅急插入男孩肩背,再将男孩重放入水中。银针耀眼,在水下折出诡异光影。
不觉之间,几条若有若无的黑线自银针位置蜿蜒在水中,经久不绝。水色反而愈加红艳,并未有混浊迹象。
封青更是如履薄冰,低了头,仔细察看着水中变化,额头上竟也如同韦谏一样,布满汗珠。
这时,小包突然跃下床,紧盯房门。
无尘几人将铁弓握在了手中。
几分钟后,门外响起脚步声,有人停在门边,轻叩房门。
无名无伤各自占据房门一侧。无名出声低问:“谁?”
门外的回答竟是生疏的汉语:“次郎。我找我的主人。”
无名无伤相视一眼,又一同回头看向同样惊讶的叶其安。
“这里并无你家主人。”无名又说。
短暂沉默后,门外的次郎磕磕巴巴道:“坏人,要害我主人。男孩,不救。”
叶其安走过来,示意将房门开启窄窄一道。门外次郎跪在地上,身边是此前与他交手的人,被绑了手足,塞住嘴,衣服上还有许多泥土。看到叶其安出现在门口,次郎跪伏得更低。
看着次郎伏在地上动也不动的身体,想着他一路跟来,历尽百苦,叶其安几番话到嘴边,终究还是硬不下心肠,暗暗叹气道:“你有何事?”
次郎急急拜过,抬头指着旁边那人,费力说了半天,越急越是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