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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郎的眉头皱了起来,沉默着,仿佛正面对着层层叠叠、杂乱无章的迷雾,试图去清理,却往往徒劳无功。
“我需要的,是同伴。”叶其安微仰了头,望着阴沉的天空。,“不是工具和奴隶!同伴,应该是相互扶携着、支撑着对方追求梦想的心情,一同朝前努力的人,也许会为对方牺牲,但不是用‘自我’的泯灭作为代价。你——能够了解么?”
这个世界,好像一个厚厚的茧,将人牢牢束缚在里面,加诸千重万重的锁链。人人都在奋力挣扎,有的人失败,却总有人会成功……她不知道前面等着的会是些什么,但她不想惧怕去面对。韦谏、封青、香儿,还有双福……他们,都有着各自要面对的过去和未来。她没有权利去指责评断,只想如他们陪伴着她那样陪伴着他们就好……这样的想法,也许与这时代格格不入,但她宁愿这样格格不入。
也许不能理解接受,但次郎显然在做着平生第一次的艰难思考。许久的沉默,换来他眼瞳深处越来越低沉的迷茫和困惑。
叶其安深深呼出一口气,眯眼望着来时的方向。
“现在,”她朝着天空伸展着身体,“我已经想通了。我要回去了。我有些话,想要对一个人说,很急切,一刻都不想等。至于你,听凭自己的心意做一次选择吧。”
次郎的眉头皱在一起,眼底的困惑尚在,在叶其安准备离开时,他仍旧一如既往地跟随,只是脚步间掺杂了些许不确定。
刚走出两步,次郎神情骤变,突然毫无预警地翻身没入地面,卷起一股泥土的气息。当叶其安感觉到异常来看时,莫大的天地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几天来积蓄的默契,令叶其安全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
异常的不是次郎,而是某种异常惊动了他。
叶其安竭力收起了惊诧,平静地呆在原地,动用全身的感官去找寻着惊动次郎的存在的蛛丝马迹。
一分钟,用了以前十分钟的速度耗尽。
就在叶其安快要以为也许只是虚惊时,一声阴恻恻的笑在耳力可及的距离响起,不远处灌木后,慢慢转出个人来,身形很怪,右边身体骤然隆起,膨胀出许多,近了,才看清不过是那人肩上扛着的巨大布口袋。
又是一声阴恻恻的笑——
“夫人,为何每回见到为夫,都作出这副神色呀?”
……
……
叶其安一言不发地看着察尔斤悠悠然朝自己走过来。一直知道会有人找来,却没有想到最先找到自己的竟是这个人。
察尔斤走到数步之遥站定,很是不耐地将肩上布口袋弃在一边。布口袋落地,却传来怪异的声音。叶其安眼光落在布口袋上,心里揣测着,那口袋的形状,也许……
察尔斤嗅了下空气,环抱在臂上的手轻轻拍打着,一派轻松地看过来。
“那土坟已有些时日……莫不成夫人适才往土中埋了东西?”
“如果埋的是你,”叶其安皱眉,那墨绿的衫子一晃一晃的,好刺眼,“我才是乐意之至。”
仿佛听到了精彩的笑话,察尔斤细长的眼眯了起来。
“你竟恨我如斯?”
“可惜我力量微末。”
“噢?”察尔斤挑着眉,微笑着,“你不过是恨我杀了那小太监罢了,不过是个下人,何况包藏祸心,你又为何……”
“住口!”叶其安怒目而视,“他是我朋友!”
“朋友?呵呵……”察尔斤笑容不变,眉眼间却添了冷意,“这世间,最信不过的莫过于朋友二字,你一路走来,还如此纯真,倒是稀罕,不过若要在这世上保住性命,太过纯朴,恐怕终究是要后悔。”
“你把双福的命还来,再来对我说教吧。”
“呵呵,”察尔斤一笑,眉眼间的冷意反而消退,“我察尔斤一生杀人无数,岂会怕人追讨?不过一个小太监便如此,若是杀了你心爱那人,不知你又将如何?”
叶其安心头一跳,想起他与韦谏相约比武,脸色立时变了。
“你说什么!”
“叶姑娘好雅致。”察尔斤却仰起了头,看看天色,又看看远处,“这里景致的确不错,难怪冀山闹得鸡飞狗跳,姑娘却依旧悠悠哉好不惬意。”
“你到底在说什么?”冀山是无生门所在。怎么会扯到那里去?
察尔斤收起了笑容,眼波在她身上掠过,右手平抬,轻轻往下一划。“呲”地微响,地上布袋动了一下,布袋口松松地散开来,露出一团黑黑的软物。
叶其安受惊后退,紧紧盯着布袋口的黑发。那里面果然装着的是个人。
察尔斤饶有兴趣地看着叶其安表情变化,手上再是一划,口袋破裂两半,露出里面的人。
“你我好歹夫妻一场,”察尔斤脸上恢复了带着凉意的阴沉笑容,“这份礼便送给你了。”
布袋中的人动了一下,浅浅呻吟中,慢慢抬起头来。
“红蔻?”叶其安又是一退。全然不料看到的竟是那时谪仙一般的女子。
听到喊声,红蔻全身剧震,转头看了过来。眼中迷茫,一时不能聚焦。
叶其安回过神,怒视察尔斤:“你……”
“若你知晓她做了何事,”察尔斤却不以为忤,唇角又勾起了浅笑,“不知是否仍会如此颜色相向?你不妨问问她,韦门主为何竟食言爽约,将我留在那凤凰山上苦苦相候?如今韦门主却又是如何遭遇?”
叶其安又惊又疑,眼光在察尔斤和红蔻身上来回,却是一个字都发不出。
这时,红蔻似乎终于看清叶其安,也听到察尔斤话语,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泛了青。她用力咬着下唇,唇上鲜血淋漓,竟恍若不知。
叶其安看得心惊,不由得踏前一步:“红……”
“叶,叶姑娘,我……”红蔻突然抬起上身,又朝着叶其安拜倒,呜咽着,眼中泪水如雨,“门主……门主……来不及了……全怪我,全怪我……我并非要害他……”
刚刚踏出的脚僵在当场,红蔻颤抖的哀哭如同惊雷炸在耳边,叶其安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起往胸口涌来,脚下像是踩在棉花上,软软的,不着力。
奇怪的感觉。
面前红蔻,嘴唇一开一合,却没有声音。滑稽。
有人在叫“叶其安”,谁呢?
手臂上有紧迫的压力,低了头,修长白皙的手映入眼帘。
“叶其安!”
韦谏吗?
抬头,察尔斤清秀阴柔的眉目近在咫尺,叶其安猛然惊动,用力甩开他的手,想要退后,手臂却被他牢牢拽住。
“你做什么?”察尔斤审视着她神情,“我将那女人拿来,却不是为了看你这副模样。”
话音未落,察尔斤身后泥土突然涌动,无声无息间,次郎闪电般跃出,双手交叉,袭向察尔斤。
察尔斤头也不回,一手将叶其安揽在怀中,一手往后迎击,随即脚下一错,折身往左,一掌拍向次郎胸口。次郎腰腹后缩,矮身避过,单膝跪地,仰头嘶吼:“放开她!”
“原来如此。”察尔斤垂头看了眼叶其安,“夫人并非埋物,原来果真埋了人。”笑声中,他手上一松,放开叶其安。叶其安身体一晃,几乎坐倒在地,次郎一步抢上,扶住她坐在一旁石上。咳嗽数声之后,叶其安总算畅顺了呼吸。
“你身边倒是不乏忠心护主之辈。”察尔斤往旁走了两步,也在石上坐下,拍拍衣衫上灰土,只手靠膝撑住下巴,眯了眼望过来,“要问什么便快问,若是再耽搁,怕真要迟了。”
叶其安一惊,转头望向红蔻。
红蔻艳丽的面容上沾染污秽,发丝凌乱,衣衫破损。脸上神色一时惶急、一时懊悔、一时绝望、一时哀戚,反反复复,伴着泪水,搅得观者心烦意乱。
“韦谏他……”叶其安勉力开口,每说一字,都仿佛牵扯着血肉,“他死了?”死字一出口,只觉得身体空空的,全无了着落。嗜血的欲望慢慢从深处窜出,心脏抽搐着,一下一下地缩放,就好像灵魂都随着这缩放往身体外挤,挤出去,挤出去……
“若是死了,到省了许多麻烦。”察尔斤不耐地插嘴。
这句话,于叶其安却似天籁,紧绷的身体霎时间一松,急促的呼吸中,氧气终于能推动血液流动,疲惫的感觉却又开始袭来。
“红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软弱得像是呻吟。
“快去!快去救救门主!我……我……”红蔻连声喊着,身体颤抖着,眼神空洞洞的,似乎她的灵魂也不愿安静,想要脱离肉体的禁锢。
“救不救的,”叶其安握紧了拳头,“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叶其安声音里的冷漠,也许因为迎面而来的一阵冷风,红蔻身子一震,垂头望着地面。
“是韩迁淮。”红蔻颤抖的声音里夹杂了更多难解的情绪。
“韩迁淮?”那个斯文有礼的书生?
“是。”红蔻点头,“趁门主调动金木水火四堂,他勾结朝廷,将四堂人众阻隔于山外,设计将门主引回门中,困于霖苍台,正引着叛众攻打,门主身边只有数人相随,水食无继,柴护法也身受重伤。我,我原以为韩迁淮不过要囚困门主,逼迫门主让位,不曾想,他却是要取门主性命。我逃下山来,却寻不见姑娘,又被察尔斤所擒,本以为救援无望——叶姑娘,快去救人!否则只怕……”
“原以为?”叶其安缓缓站起身,目光更冷,“你……”
红蔻闻言,黯然低头。
“……若门主安好,我宁愿自裁谢罪。叶姑娘……”
“找我有什么用?”叶其安冷笑摇头,“凭我?”
“自然还有我。”察尔斤悠然接口。
叶其安抬眼望去。
“你放心。”察尔斤放下支撑下巴的手,眯眼笑着,“与韦门主交战之前,我决计做个好人,若有他心,肠穿骨腐。”
叶其安冷眼相对。
嘻嘻一笑,察尔斤站起身来:“你自然不会信我,不过你信与不信,冀山一行,我却不会更改,带这女人前来见你,只是为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我?”
“你若要救韦门主,有我相助,难道不好?我一人之力,对敌数千,吃力不讨好,不划算的生意,做来何用?添了个你,便不一样了。”察尔斤凑近,随后退开,转头望向远方,“你可知此次围困冀山的官兵,是何人所派,又是何人带的兵?”
叶其安闻言抬眼,刚刚有了些温度的身体顷刻寒意彻骨。
察尔斤回头看她,笑意怡然:“叶老板,你游戏江湖,实在惬意,却怎么忘了,那千里之外、龙庭之上,还有人眼巴巴盼着你早归呀?呵呵……”
第四十五章步步为营
“我要去那店里看看。”叶其安示意几步之外的绸缎庄。
“噢?”察尔斤眯眼假寐,虚应似地答了声。
“换身衣服。”叶其安拍拍衣服下摆,皱着眉。
“我倒忘了。”察尔斤睁开眼,起身欲下马车,“走罢。”
“我自己去。”
察尔斤停住动作,回复到原来的姿势,浅笑着,看向叶其安的眼光仿佛看着孙悟空在自己手心打转的如来。
“……好。”他重又闭上眼,唇角微扬,“快去快回。”
看了眼车厢另一端神思不属的红蔻,叶其安推门下车,迈步朝那绸缎庄走去。次郎自车夫身旁跃下,紧紧跟在后面。
绸缎庄迎客伙计显出大店员工的见多识广,老远看见客人,并不为其朴素染尘的衣着而掉以轻心,堆了满脸笑迎上来:“客人里面请。”
“次郎,”叶其安侧头,“在门口等我。”
次郎应了一声,留在门口不再跟随。
跟着伙计进了店铺,流连在满目琳琅中,每看过一匹织物,叶其安的眉头就皱起一分,一副百花不入眼的架势。伙计渐渐有些吃不准。
“这位客人,若是不中意,本店还有……”
“你们这店年前送了批紫妍锦进宫?”叶其安打断了他,“怎么摆出来的却是些入不得眼的东西?”
伙计吃了一惊,脸上的笑容渐逝,恭谨垂头道:“客人稍等,小的去问问。”说完,急急朝着后堂走去。
叶其安低了头,漫不经心看着手下几匹锦。
不多时,身材矮胖、鼻子下留了撇山羊胡子的锦衣老头从后堂而出,来到叶其安身前,上下打量几眼后,谨慎地压低了声音:“这位客官,不知——”
掸掸衣衫下摆,叶其安眼光在几匹锦缎上移转:“衣服旧了,若有紫妍锦,便做一身罢。”
老头随后陪了笑:“客人,小店不曾出过客人所说紫妍锦。客人莫是记差了?”
“若是没出过,你又怎么这般模样?”叶其安抬手在一匹锦缎上轻轻滑过,“掌柜的,不必绕圈子。我不过想做身衣服。紫妍锦,过去曾穿过,很喜欢。”
她说了谎。快要过年时,皇太孙遣人送去临江阁的一箱绫罗,在她眼中恍若艺术品般珍奇绚丽、不可亵玩,反而束之高阁,哪里穿过?那时每隔三五天便有赏赐下来,只是这锦缎美丽非凡,名字又诗意,才记在心里。
掌柜狐疑地观察着叶其安,最后弯腰恭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