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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迁淮拍拍女儿的头,让她自己去玩耍,这才迎上了叶其安的视线。他斯文的脸上,神色祥和,仔细看才能发现他的左眼变得有些浑浊,没有了常人眼睛的自然明亮。
“姑娘莫急,”他和声道,仿佛又是冀山上初时相见的斯文书生,“门主一切安好。”
听到最想听到的一句话,紧绷着的弦终于开始松懈下来,叶其安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
“既然没事,为何迟迟不归?”
“遇上了些麻烦。门主怕姑娘忧心,特意令属下赶回报信,请姑娘安心。”
听到“麻烦”一词,叶其安的神经再次绷了起来:“什么事?”
“那位禁军的总教头,借口曾与门主相约比武,不肯离去,门主不得已和他周旋,便耽搁了归程。”
“察尔斤?”叶其安坐到桌边,怔怔看着脚尖,想起那天遇袭之前在街上繁华处看到察尔斤的神秘行径,一时走了神。
“姑娘,”韩迁淮却又点醒她,“门主虽不在,事情却不能耽搁,属下回来还有任务,姑娘收拾一下行装,明日便要上路了。”
叶其安一愣,抬头看着他,不发一语。
韩迁淮一笑,笑意中带着诚恳:“姑娘所虑,迁淮知晓。门主特地要迁淮带来信物。”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放在叶其安身旁的桌面上。
那东西乌沉沉的,样子丑陋,凸出的表面已经磨去原来的颜色,反射出金属的光泽。
叶其安很快认出这东西,心绪一阵激越,几乎克制不住。
“门主还有一句话:你可还要开农家乐?”说这话的时候,韩迁淮眉头微蹙,似乎有些疑惑门主让自己带这句话的意思。
叶其安却立刻懂了,眼望着桌面那个用旧的火折。若是没有它,那一月的山谷生活,恐怕是吃不到熟食了。农家乐……现在已经有了开农家乐的实力,却再也没有安安逸逸去开个农家乐当老板的运气。
“姑娘,迁淮如今是友非敌,不敢再有期满。”韩迁淮道:“此前是在下错了,错得极是离谱。若能弥补万一,便是赴汤蹈火,决不推辞。”他望向窗外,神情变得有些复杂,“那时韩某殚精竭虑,策动门众软禁门主,诱杀叶姑娘,自以为是匡扶门庭,不想适得其反,以致本门陷入尴尬境地,悔之晚矣。不过经此一役,好似浴火重生,许多往日想不明白的事,如今已豁然开朗。师弟他,举重若轻,将众人费尽心力之事,当成指尖玩物,偏偏将权位,将男儿大业弃如敝履,以往我必怒其不争、怨上天不公,今日想来,不甘心又如何?人生百年,鸿图霸业,亦不过黄粱一梦,梦醒之后,又剩得下些什么……”
“韩先生,”叶其安摇摇头,淡淡道,“你不用再说。”
那个火折还有农家乐,若不是韦谏亲※※待,旁人又怎么会知晓。
“既如此,还请姑娘准备,明日清晨便动身。不过小包需由另一路走……”
“韩先生,”叶其安复又低头盯着地面,“站在对面的,不是江湖门派或富贾大商。这件事……真能够成功么?”
“姑娘,”韩迁淮却没有直接回答,“官商互利,自古有之。韦义庄,又岂是寻常商户,八年前,韦义庄本庄被一夜大火焚毁,正是有人看中其财力与四方盘根错节的关系。若非如此,如今的韦义庄又怎可能短短数月间崛起——自然,更加之无生门隐在其后,官府、商贾、武力,门主手中的力量,姑娘莫要小看。”
“可是,再强大,对面的,却是一个国家啊,其间可能要付出的代价,我更加不敢小看!”叶其安惘然,“你说,这件事情,会有多少人死去?”
“若要与朝廷明争明斗,自然毫无胜算,不过,天下之大,总有朝廷无法监查之处。姑娘宽心,门主之令,门中上下,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定能安然送姑娘脱离尴尬境地,寻一方天地自在生活。”
“赴汤蹈火……”叶其安苦涩一笑,“封青知道韦谏和韦义庄的关系,不怕牵连了韦义庄上下么?”
韩迁淮一笑:“姑娘高估了朝廷对一个没有家势后台的郡主的关心。安阳郡主既已死了,该罚的罚了,该杀的杀了,便不会再纠缠于此事。况且,眼看着,朝廷恐怕要对漠北用兵,京都之内,还是需稳定民心才好。姑娘,安心,属下还有事要布置,先告辞了。”
韩迁淮离开的同时,在院中闲逛的小包踏进门来,挨在叶其安身边坐下。
“你听到了么?”叶其安抚摸着它头顶的月牙。
“……”
“……你说,我这样做,真的可以么……”
……………………
第六十六章收线的风筝
清晨,城门还未开启,门前渐渐排起了队伍,等着开门后出城。
城门上下有巡防的兵卒,冷冰冰的眼依循着日常的习惯,监视着门边等候着的人们。
时间还早,但夏天的气息很浓烈,人群聚居的地方,温度自然更高,于是,空气的质量变得不是太好。一些赶早准备出城游玩的富人,都将自己的车轿、随从与背箩拉马挑担的寻常人远远隔了开来,而背箩拉马挑担的下层人们,也自觉地排到了属于自己阶层的队伍中。
这一切,每天都在发生,都是自然而寻常的,没有人会去想有什么不合理,所以,当城门开到一半,城内官道上疾驰而来的一队人马,才显得那么突兀和惊人。
远远的,骑士们身上的制服所代表的含义,便让城门边等候的人们面有惧色,同时,有钱人和穷人队列之间的界线突然间就显得不再重要,人们纷纷往道路两旁躲避,躲避着一身不同于寻常官差的制服、气势暗藏的十来人骑队。
这样的制服,是锦衣卫的制服。这些人所代表的,不是任何一个官府机构,他们所代表的,恰恰是皇帝自己。城门守军的军官早早自门楼下到门前迎接,对前来的锦衣卫保持着明显的惧畏感。双方简单交接了几句,便有兵卒上前朝着等候出城的人们喊话,要众人准备好相应文书、打开行李,准备接受检查。
传闻皇太孙殿下遇刺之后,四方城门加强了戒备,对来往的人员检查也严密了许多,
即便心有埋怨,不过没有人敢在锦衣卫面前表露出来,于是,在锦衣卫锋芒般目光的监督下,兵卒们开始查阅个人的文书、检查行李。
那些所谓的富人也不例外,在武力的强大威慑下,只能从舒适的车轿中下来,站在一旁等待着检查。
按照兵卫的说法,这是在防范一个最近在城中犯了好几起大案的江洋大盗,然而,一旁锦衣卫们高深莫测的目光,不由得令其中一些消息灵敏的人联想到了数日前传得纷纷扬扬的郡主遇刺案。
检查进行得认真而平静,在锦衣卫监督下,城门口的兵卒们,也藏起了平日间的骄横,不敢有丝毫懈怠。
时辰到了,城门照常伴着低沉的轰鸣声缓缓而开,兵卒们分作两批,一些仍旧留下检查出城的人,另一些在城门外设了隔离带,检视着入城的百姓。
“行了!”一名士兵朝身边的脚夫样的男人挥挥手,让他出城,然后看向排在后面的人。
后面的是位年轻的富家公子,因为被迫从马车下到满是尘土的地面而眼露不满。然而城门口若只是这些普通兵卒倒也罢了,偏偏一旁多了几个令人胆寒的锦衣卫,富家公子也敢怒不敢言,乖乖让老仆准备东西让人检查。
老仆人倒是应对有方,甚至还借着身体的掩护,想要给士兵塞上张银票。只是那士兵倒也清醒,知道锦衣卫的眼神尖得很,不敢在人家眼皮底下搞小动作,一边肉痛眼看到手的银子眼睁睁飞走,一边摆手富家公子放行。
富家公子很轻地在鼻中哼了一声,转身准备上车,这时,一名锦衣卫校尉却走上前来,拦住了他的去路。先前检查富家公子的士兵连忙退开,对锦衣卫接下来的行动不敢有任何疑问。
那名锦衣卫校尉冷着脸,双眼微眯,一丝疑点都不放过地在富家公子身上打量,随后抬手又在富家公子全身搜了一遍,大概手上用了劲,那公子脸色煞白,吃痛低叫出声。老仆人吓坏了,又不敢上前劝阻,急得全身发抖。幸而,那锦衣卫校尉很快住手,冷哼一声,折身走到富家公子所乘的马车前。马车夫也已接受过检查,此刻站在车旁,眼看锦衣卫校尉朝马车走来,吓得连忙退开几步。锦衣卫校尉拔出腰上佩刀,突然朝着车箱猛然砍刺数下,然后扔下狼藉不堪的马车,站开来,点了点头:“走!”
富家公子又痛又急又怒,几次想要大骂待我回去禀了某某大人之类的话,偏偏对方是锦衣卫,连朝廷大员都忌惮三分的锦衣卫,自家那个普通京官亲戚又能如何,只能在老仆搀扶之下,上了马车,往城外去了。
上面这一幕,看在出入城门众人眼中,人人都是一脸惧色,一时间,城门楼上下更加安静,除去兵卒们的喝喊声,竟是连多余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下一个!”那士兵眼见那名锦衣卫校尉不走开也不说话,只得仍旧上前,召唤排在后面的人,“下一个……”连接三声,却不见后面那人上前,士兵奇怪抬头看去,只见后面那个容貌普通,身材不高的年轻人,正仰头看着城门旁高墙,看得发呆,显然连刚才那一幕惹得众人惊惧的场面也没能惊动他。
什么东西那么好看?
好奇心暂时淡化了怒气,士兵顺着那年轻人的眼光往城墙上看去。
不就是几张告示么?一张说的是驸马都尉触犯茶法,已押在大牢候审;一张说的是早前在京城中名极一时的临江阁数人牵涉安阳郡主遇刺一案,已定罪于秋后问斩;一张说的是朝廷抓住了谋刺郡主的五狼寨余党,陆韩谏……
通常情况下,会是什么样的人对这些告示看得到了两耳不闻身外事的地步呢?
士兵的眼中渐渐有了疑色,却眼尖地看到一旁的锦衣卫有人拿出了纸卷打开,对着那年轻人上下打量。身旁这个锦衣卫校尉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年轻人的脸。然而,打量了半天,盯了半天,仍不见锦衣卫有什么动作,士兵又觉得好像是自己多心了,便提高声音再喊了一次。
那年轻人终于有了反应,却不是因为喊声,而是因为他身旁那个眉目与他极为相似的小女孩害怕地伸手扯动了他的袖子。
“哥?”小女孩轻声唤,一脸的恐惧表情,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年轻人转回头来,眼神茫然。旁边有好心的,看着这样子,不由在心里嘀咕,这年轻人痴痴傻傻的,家里怎么放心让他带着妹子出门?
“哥哥,”小女孩又唤了一声。
“哦。”年轻人应着,声音也很平凡,他走上前来,一边等着士兵检查,一边问那士兵,“军爷,那告示上的事情可是真的?”
锦衣卫的眼神飘了过来。士兵们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年轻人却似乎全然无察,死脑筋地又问了一遍:“那些事可是真的?”
几名锦衣卫校尉开始挪动脚步。
“哥~~”小女孩已经快吓得哭出来,用力拽紧了兄长的手。
年轻人低头看了妹妹一眼,眼神黯了黯,叹口气:“秀芽,哥哥应承过你若是赚足了钱,便带你去临江阁好好吃一顿,听说那儿的药膳极好,能强身健体,不料却已吃不到了……”语气哀怜,倒令人同情。
这样一说,众人听着话中凄楚,方才的怀疑便打消了。
那锦衣卫校尉上前来,仔细搜查一番,最后摆摆手,放了行。
年轻人牵着妹妹走出几步,身后突然有人叫了声:“站住!”年轻人站住脚步,慢慢转回了身,只见锦衣卫中服侍又与其余人有所差异的一个中年男子大步朝着自己走来。年轻人怔怔看着那人握在腰间刀柄上、筋骨分明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妹妹的手腕。
中年人走到跟前,直至看着年轻人,最终开口,却是一句:“若是爱惜自家妹子,方才那些话,今后便不要再说。”
“方才那些话”,自然指的是年轻人问的布告上的事是否属实的话。中年人临离去前,看了一眼小女孩,眼底露出几分怜惜,继而恢复冷硬。
半响,年轻人似乎才醒悟过来,连声道谢,拉着妹妹转身往城外走去。
天色已经大亮,城外管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渐渐增多。年轻人拉着妹妹,一直朝前走着,步伐越来越快。后来索性将妹妹负在背上,疾步奔向前方。小女孩仿佛从未见过兄长这副模样,抿紧了小嘴,不吭一声。
几百米之外,一处僻静的转角,那辆曾经被锦衣卫校尉用钢刀坎刺过的马车,静静停在路边。那富家公子负手立于路边,哪里还有方才那副懦弱的样子。
年轻人直直朝着马车走去,任由那公子接去了背上的小女孩,只是看着那马车夫,冷声问道:“他到底在哪里?别跟我说那是朝廷骗人的伎俩!你们准备瞒我到何时?”
“这是他的命令。”车夫迎着他逼人的眼光,叹口气:“若不瞒